正如趙衢所言,杜畿早已經憋了一肚子的氣,把積壓了數年的抑鬱,全都發泄到了這次的伐蜀之戰上。
舉國四軍精銳,十萬勁卒。
僕從數部,兵馬六七萬。
積倉半載,蓄糧成山。
他杜畿杜伯侯,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太久了....
久到,自己都快忘記了,忘記了當年的意氣風發,忘記了當年仗胸壑遙指江山的氣魄。
削爵三級。
也許在別人看來,這是大王放棄自己的信息。
但在杜畿眼中,這是大王想起自己來的信息。
爲人臣子,加官進爵,自是喜事。削爵罰俸,也未必就是壞事。
畢竟,比起那些讓大王想都想不起來的人來說,削爵罰俸,說明大王還記得自己。
不容易啊!
怒,肯定有。
正值芳華年歲,幾載虛度,是人都會心生怨氣。更何況,是自己這般才華橫溢之人。
不過,現在一切都無所謂了。
心中的怨氣,腹中的怒火,胸中的抑鬱,都隨着這次伐蜀,盡數消散。
沒有人,比自己更渴望這場遲到的戰爭。
上次被蘇文師給坑了一把,這一次絕對不能再出任何差池!
心中暗自立下言誓,杜畿將目光,再度轉到了案前的書信上面。藉着身旁的油燈,上面所書,盡遺心中。
而在杜畿下面,二十餘人佇立,靜靜的等候着杜畿的發號施令。
很難想象,深夜之中,益州調查司的衙門,還會出現這麼一幕。
“好了,都說說各地的情況吧。”
杜畿看完密信,小心的收置袖下,而後看向堂下衆人,尤其是那十一位巡查使。
指揮使之下,便是這些巡查使了,每郡一人,負責發展內線,收集各軍探子所得信息。其次,便是與其他巡查使聯絡。畢竟,有些秘密,牽扯的可不只一個郡。
“指揮使,蜀郡那邊最新的信報,趙韙雖敗給了吳懿,但主動退兵到了犍爲郡內。蜀兵則收復了廣都和江原,重新設立了防線。劉璋的意圖,應該是要將兵北上,阻擋吾大軍南下了。”
蜀郡巡查使話音剛落,就聽見上首的杜畿冷哼一聲。
“哼,這些信報不用汝說,下面的探子都傳了過來。本指揮是問汝楊洪所部的情況,都多長時間了,數萬人沒有丁點消息?汝若是無能,那便早日交上印信!”
杜畿的語氣很是嚴厲,直聽的那巡查使差點給跪了下去。
“指揮使,非是吾等無能,實在是河首高原太大了。也很少有人熟絡道路,職下派了二三十批探子,幾百號人,結果回來的還不到十個人,損失太大了!”
旁邊,廣漢屬國的巡查使,不禁開口言道。因爲,尋找楊洪所部蹤跡,也有他的一份。
“哼!”
杜畿冷哼一聲,衝着身後力士揮了下手,口中說道:“既然無能,那便交上印信。”
“這~”
兩個巡查使還想要多言,卻是被力士趕上一步,直接扣在堂下,取掉了身上印信。
隨即,神氣全無的被拉了出去。
餘人見之,莫不心驚膽顫。
因爲,他們是調查司,是不能見人的!
縱是下面的探子,想要不幹,也沒那麼輕鬆,更何況他們掌握一郡探子,熟知指揮所在之人。
不幹,就代表着死!
沒有人會明說,但心中都明白的緊。
猶如看屍體一般,杜畿親眼看着被自己送上絕路的兩個巡查使,由力士拖的遠遠。隨後,看向自己的副手指揮同知,言道:“明日,再選兩個人頂上,告訴他們,本使要的是能做事的人。而不是一天到晚,只知吃喝玩樂的人!”
說完,目光就看向了堂下幾個挺着大肚子的傢伙。
那幾人不由羞愧的垂下了頭,吃喝玩樂,沒啥正經事,這就是他們巡查使。
機密大事,哪有那麼多。
一些小蝦米的事,莫說指揮使了,他們都知道沒啥大用,隨手就丟給副手處理了。
於是乎,除了局勢緊張的蜀郡和犍爲郡,其餘人大多都沒啥事。郡內重要人物的信息,早就摸得一清二楚了。
但現在,顯然不同了。
國朝大舉伐蜀,是個人都知道得好好表現了。
戰事一至,各郡收集的信息,就全都遞上來了。按理來說,有了這些情報,國朝大軍肯定要輕鬆不少。
可惜,今天的指揮使,顯然不滿足僅僅只有這些,甚至都不惜殺雞駭猴!
果然,隨後衆人便聽到杜畿說道。
“從明日開始,所有人立即迴歸本郡。最多不過半月,任使君就會回到峨嵋。到時候,杜某也不要求過多,所有心向吾大周的人,都必須動起來,配合任使君,攪亂巴蜀內部。不論攻城陷地,還是劫糧燒倉,本使要巴蜀無寸土之寧,明白嗎!”
“諾!”
“呂指揮使,永昌距離最遠,消息通傳不便。本使便不與汝強定時日,回去告訴王府君和汝兄,永昌不需要做什麼。讓濮部、閩濮部、僄越部、鴆僚四部各自出兵向南、向西、向東擴張,走到哪就算哪。有敵人敢阻,便報於吾大周,待天兵南下,盡爲齏粉。此外,樹立界碑,調吾漢家將士駐守,明白嗎?”
“職下明白,還請指揮使轉告大王,永昌不負王上厚望!”
界碑是什麼,呂振當然清楚,也清楚杜畿這番話的意思。很顯然,定界碑肯定是要有王上發話。否則,一個臣子,沒有資格要求郡縣定下界碑。
杜畿着重看了眼呂振,最後叮囑了一句:“記住,永昌天南,不失寸土,再開新疆,鑄國界碑。國朝此時雖不能顧望天南,但一掃六合後,總歸會北去、南望、西進。驟時,永昌呂氏,世爲鎮南公!”
“嘶~”
不僅僅是呂振,堂內其餘人也都是一口冷氣入肚。
鎮南公!
當朝最貴者,也不過是縣候而已。可鎮南公,顯然已是國朝最高爵位郡公。
呂振面色漲紅,心中激動澎湃不已,再稽首:“臣定爲國開疆拓土,永鎮南疆,不負王上聖恩!”
郡公啊!
若王上能橫掃六合,肯定會有一些郡公,但能得此爵者,非是三公,必是外戚。
他永昌呂氏,若能得此勳貴,何其幸也!
這是王上的承諾,也是王上的應許。
而呂氏,能不能接住這天降大貴,就看自己肯不肯努力了。
永昌雖是荒僻邊郡,可週圍也都是一些小弱蠻夷,以府君和兄長的能耐,這鎮南公,幾乎可以說是唾手可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