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走投無路時,自己開公司變成了非常理所當然的下一步。”
常常,人在做出許多決定時,並非出自他的意志,而是出自環境、現實的壓力。我自立門戶的決定,其實很簡單,因爲我已經沒地方可去,沒路可走了,只好自己開創一條路。
其實,我真正想做的事,就是搞創意、做設計。只是,在做你最想要做的事情前,你得先準備開始做一些你最不願意做的事情。
就某一方面而言,廣告圈是一個封閉而保守的圈子。我的背景,在李奧貝納廣告公司的高薪,備受爭議的表現,以及我對待客戶及同事不留情面(對事不對人)的作風……大概早已成爲廣告圈高層人士之間茶餘飯後閒談的話題。
當我準備離開李奧貝納時,公司的高層很識相地並未多做挽留。離開李奧貝納,是在理智上必須做的壯士斷臂決定,但在感情上,卻是一個很大的創傷。我好像又回到了在巴拿馬的第一天,不知道要去哪裡註冊,去哪裡找到自己的位子。而且,這次我不只自己一人,後面還帶了一個團隊。
我在臺灣廣告界並沒有太多人際關係,經過胡至宜的幫忙和牽線,我帶了6個人的創意團隊到了智威湯遜廣告公司,擔任助理創意總監。但3個月的時間,我們就走人了。
離開智威湯遜要比離開李奧貝納簡單得多,一半原因可能是逐漸認清自己要走的道路,一半是覺得責任不全在我身上。智威湯遜也是一個辦公室政治很多的地方,事情的導火線來自南非請來的創意總監。我不明白一個不懂中文的人爲何能做華人地區的創意總監,每次文案得先由英文轉成中文,定案後還要將中文再翻成英文讓他了解。
我寫了一封禮貌但語氣不善的信給總經理,表明我的創意團隊不適合服務於南非來的創意總監,請公司另組創意團隊,否則,我可能無法繼續做下去。總經理的回答是:“我不能!”當然,他可能是對的。
事實上,在寫這封信之初,我早已預料到可能的結果。
反正,大不了重新開始,我已經習慣跌到最低點了。我兌現我的諾言,辭職走人。我所帶的6人團隊也同進同出,全部離開了智威湯遜廣告公司。
好像又到谷底了?我似乎已經習慣了這個狀況,甚至有熟悉的感覺。
既然李奧貝納和智威湯遜的經驗,證明了我不適合臺灣的廣告公司生態,走投無路之下,短時間之內,胡至宜和我也只能先從自由接案開始。
第一個給我案子做的客戶,是一個我意想不到的人,Jesmin是我前女友的死黨,我爲了回臺灣和前女友分手,本沒想到她會再理會我。想不到,在我最困窘時,卻是她對我伸出援手。當時在“如新”(NuSkin)工作的她,因“如新”需要做一本產品目錄而找上我。於是,我們把住處的餐廳當做工作室,一臺電腦,就做起目錄設計的工作來。
我們靠着餐桌上的一臺電腦,成爲自由接案的SOHO族,還沒有馬上成立公司的打算,但陸陸續續,工作越接越多。後來,客戶開始向我們要發票,老向別人借也不是辦法,乾脆就登記個公司。這時,以前廣告公司的同事堅持要來我們公司上班,爲了養活他們,我們只得開始用心出去找更多的項目。
一開始,包氏國際並非有意要發展爲一個國際化的創意公司,只是自然而然地順着需求一步步地發展。本來,當公司的規模維持在5個人以下時,我們用公寓住家充當的辦公室還可以應付。到了5個人以上,就不得不租用一個大一點兒的地方做辦公室了。
即使是員工,也幾乎都是他們自己來的,我們沒有向過去服務過的公司挖人。所以我們招人的標準很特別,我們重視對方的心地及態度,而非設計能力。一個人的心性要比專業能力重要,人要有個性、有趣、誠實,還要有點兒天真,而專業的創意能力是可以訓練的。當然,個人的積極意願也很重要。不願意待的員工,我們也絕對不留。
因此,我們公司的員工裡,曾有一位名酒保和一位模特兒,他們都很想要開發自己的創意潛能,寧願暫時放下手邊已有的成就,來我們公司重新學起。他們的確都是很有才華的人。那位本來是名餐廳首席酒保的員工,不僅調酒手法一流,而且吃過一道菜就能馬上照做出來。而本身已是嶄露頭角的模特兒同事,非常稱職,設計雖然不十分在行,但交際手腕一流,加上幽默的談吐,很快就能獨立應付客戶及案子。他們在公司學會了如何發展創意能力後,紛紛離開,將所學到的各種創意手法,運用在自己的事業上。
6年下來,包氏國際公司服務了500位以上的客戶,包括耐克、飛利浦電器、美國電話電報公司、東芝、摩托羅拉、日產汽車、花旗銀行、索尼、環球唱片、蓋世威、尊尼獲加、愛普生、施樂、蘭蔻、如新、李維斯,以及亞洲音樂頻道等,執行了6000件以上的專案,年營業額從幾十萬臺幣成長到數千萬臺幣,在東京、倫敦、紐約都設有分公司。
就像新手父母一樣,擁有一家“嗷嗷待哺”的公司,很容易就讓人變得成熟。但幸運的是,我們依然確保自己不要失去夢想者的特質。因此,我們做了許多一般廣告或設計公司不會做的嘗試。
就像風格多元的著名設計師菲利普·斯塔克(PhilippeStarck)一樣,我好奇而愛求變的個性並不以單純的平面設計爲滿足。多年下來,我們嘗試發展創意,在平面設計的本業外向複合式創意公司的方向發展,推出各種不同的新東西——嘗試賣T恤、出書、發行創意報紙、代理藝術品及藝術家作品、引進國際插畫家的作品、舉辦Tomato創意研習營,銷售藝術品、玩具、孕婦裝……
這些嘗試,有的成功,有的並未達到預期的效果,更多的都還在那些等待發展的創意中。但重要的是,我們享受這樣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