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王前驅 194亂命
“沒錯!”那校尉的回答斬釘截鐵:“前天上司傳令下來,更換腰牌,從昨日起,舊的腰牌盡數作廢,你這腰牌已經無用了。”那校尉一邊回答,一邊拿那塊樣品在高寵面前晃了一下,果然上面的圖樣與自己那塊多有不同之處。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事先自己卻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看到那新腰牌,確認並非守門軍士故意爲難自己,高寵不由得又驚又疑,他強壓下情緒,拱手道:“今日王府是張將軍還是徐將軍當值,勞煩這位兄弟帶個話,便說是高某在門外相侯。”這吳王府親軍一向是徐溫與張灝二人分領,高寵不願再在門外耽擱時間,便打算直接找個能說話的進府中去,再做計量。
“張將軍、徐將軍?”那校尉臉上的神色變得難看了起來,反手按在刀柄上,喝道:“王府中哪有姓張、姓徐的將軍?你這廝莫不是來耍弄某家的,來人,快將他給我捆起來。”
隨着那校尉的命令聲,四周的軍士們立刻圍了上來,將高寵拖下馬來,高寵雖然奮力抵抗,可又怎麼抵擋的住四五雙手,正扭做一團時,突然一旁傳來一聲怒喝聲:“王府面前打成一團,這成何體統。”
士卒們趕緊放開高寵,那校尉戰戰兢兢的上前解釋道:“稟告徐押衙,這個瘋子自稱是王府書記,卻又拿不出腰牌來,還說要見什麼張將軍、徐將軍什麼的……!”那校尉看到來人臉色越發難看,解釋的聲音也越來越小,到了後來乾脆閉嘴了。
“那就把人家綁起來?你當這裡是丹陽縣,任無法無天?這裡是廣陵,是吳王府門口?”來人臉上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那守門校尉也早已沒了剛纔那副模樣,只是垂頭喪氣的低着頭。說話那人訓斥完了部屬,突然自言自語道:“張將軍,徐將軍?莫不是那兩個前任親軍統領?”那人趕緊快步趕到高寵面前,仔細打量了一會兒,突然大聲笑道:“你莫不是高書記?”
高寵正整理着身上被弄亂了袍服,擡頭一看,說話那人卻是個披甲的跛腿漢子,滿臉絡腮鬍子,光臉上便有兩三道傷疤,顯然是個在戰場間打慣了滾得老行伍,像這等人他見過的也不知有幾百,哪裡還記得住,不由得猶豫答道:“我是高寵不錯,不過實在不記得在哪裡見過閣下。”
那跛腿漢子上前一步抓住高寵的手臂笑道:“我是徐跛子呀!乾寧二年破濠州時,我在蔡州援兵中,城破之後被編爲莫邪都跟了呂方,後來便南下去了丹陽,老吳王后來封呂方去了湖州當刺史,我跛了腿行動不便,留在了丹陽。好幾次您來丹陽時,都是我領着兵士護衛侍候,您老人家可還記得我?”徐跛子說到這裡,將頭上的亂髮收拾了一下,好讓高寵方便辨認。
聽到徐跛子這番解釋,高寵好不容易纔在腦海中找出一點印象,不由得苦笑道:“原來是你,不好意思,方纔實在想不起來了,現在經你一提醒,纔有點印象。”
“無妨,無妨,您是做大事的人,要操心的地方多着呢。”徐跛子倒是個豁達的人,撫摸着自己的鬍鬚笑道。
“對了,你怎麼來了廣陵,還成了吳王府的親兵?”高寵腹中不由得疑緒叢生,楊行密在世時,王府的宿衛之兵一向是精挑細選,不但要精悍善戰,更重要的是忠誠可信,最好是是廬州子弟,就算不是的,多半也是附近地域的。這個徐跛子所說,安仁義叛亂時他應該也在叛軍之中,像這等人,如何會被選到王府宿衛之用,再聯想到剛纔遇到的那些異變,高寵也顧不得唐突,直言問道。
“哦,是這麼回事!安仁義起兵時,我們也隨之起兵,後來爲王茂章所破,江統領只好領着我們逃亡到宣州,被當時在那邊的吳王收容,後來吳王在宣州當觀察使的時候便把我們編入親軍。老吳王去世後,吳王便入廣陵時,便以我們爲侍衛親軍。”那徐跛子笑嘻嘻的將來龍去脈一一說明,到了最後感嘆道:“這世間事當真是難料的很,呂老頭領攻破杭州,平定兩浙時候,留在丹陽的兄弟個個羨慕,說當年要是丟下這些勞什子田畝宅院,跟着頭領一同去湖州就好了,現在累功敘賞,少說也是個宣節校尉,管着一個軍府的差使;後來被王茂章打敗後,更是罵聲盈天,可誰知道沒過多久,居然成了堂堂淮南節度使,吳王的宿衛親軍,管着百十號人,若是外放出去,也不比他們差,當真是一下子翻了個個呀!”
高寵這才明白了爲何剛纔自己問那守門校尉求見軍中的張將軍和徐將軍時,對方卻是那般反應。他想不到楊渥的動作這麼快,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便將王府親軍換成了自己從宣州帶回的軍隊,而將爲自己繼位立下汗馬功勞的徐溫和張灝二人趕出了王府,如果不是在外州給他們留下了位子,那顯然他們和自己一般都已經被劃在了楊渥的親信圈子之外了。想到這裡,高寵心裡不禁覺得一陣淒涼。
“高書記,你可是要進府拜見吳王,我替你通傳一聲吧?”徐跛子看到高寵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便高聲問道。高寵被驚醒,想起自己此行來的本來目的,趕緊收束心情,強笑道:“那就勞煩你了。”
“書記說的什麼話,且請在這裡稍待,我去去就回。”那徐跛子笑道,轉身吩咐部下道:“你們幾個快侍候書記坐下歇息,莫要怠慢了。”自己才一步一跛的往府內走去,旁邊的那校尉趕緊放了高寵的隨從,又堆着笑臉請高寵到一旁坐下慢侯,沒口子的陪着不是,高寵隨口敷衍了幾句,心頭卻滿是苦澀:“想不到今日自己還要託一個老降兵的面子才能進吳王府,早知如此,還不如讓那劉威來當這淮南節度使呢。”
不一會兒,那徐跛子便出來了,拱手道:“高書記,裡面說吳王正在後堂議事,請您馬上進去。”
高寵應了一聲,正要進門,突然轉過身來,從懷中摸索了一會,取出一個布囊來,塞到徐跛子手裡,笑道:“這些是點小意思,我這次來的匆忙,身上也沒帶多少錢鈔,你也請包涵則個。”
徐跛子卻只是不收:“我與書記乃是舊識,也不過是跑個腿的功夫,哪有收錢的。”雙方推來推去,最後徐跛子還是收了,唱了一個肥諾:“小的謝高書記的賞!”
高寵進得府來,這裡本來他極熟悉的,便是閉了眼睛也屋書龍敵無不會走錯,一路上跟在隨員的後面,只見往來的多有陌生的面孔,想必是跟隨楊渥從宣州來的新人,不由得搖頭苦笑,自己那番作爲,將淮南那些老將們得罪了乾淨,可現在又被楊渥趕到圈子外邊,實在是兩邊不討好。
不一會兒,高寵便到了楊渥議事,上得堂來,只見兩邊分文武站着五六個人,楊渥身旁那個昔日站着的位置卻立着一名青衣文士,那文士身材修長,舉止優雅,只是臉上有數道深深地傷痕,使人有些望而生畏。高寵上得堂來,躬身行禮道:“臣高寵拜見吳王!”
“免禮吧!”楊渥的聲音倒是頗爲熱情,看來他對這個父親的心腹的到來十分高興。“你來的正好,我正要遣人到你府上去,招你來議事。”
“招我議事?”高寵心裡升起一股子暖意,莫非大王並沒有將我排斥在外,只是事情匆忙,忘了給我發進府的腰牌,畢竟他新近繼位,將王府宿衛換上自己心腹人也是應有之義。想到這裡,高寵不由得高興了起來,沉聲道:“不知有何事微臣能夠效犬馬之勞的。”
“父王臨終之時,曾經囑咐過,要我派人出使杭州,與那呂方修好。你與他乃是舊識,此番便勞煩你走上一趟吧!”楊渥一邊從面前几案上取出一份帛書遞給高寵,一邊笑道。
“臣謹遵大王鈞令。”高寵躬身接過那帛書,心中屋書龍敵無滿是歡喜之意,原來自己方纔錯怪楊渥了,雖然他剛剛繼位,處事還有些毛糙,可畢竟先王遺命,還是不敢違逆的,此番自己前往,定要與那呂方搞好關係,好讓楊渥空出手來,整合淮南。
“以前王府中文書多半都是出自你手,你也先看看這文書吧?看看有沒有什麼紕漏。”
“遵命!”高寵小心的打開帛書,細看起來,隨着他的視線諸行而下,他的臉色也越來越陰沉來,到了結尾處,他的雙手劇烈的顫抖起來。
“這是何人所書?乃是亂國之行,請恕微臣不能從命!”高寵擡起頭來,猛的一下將那帛書揉成一團,臉上滿是激憤之色。
“大膽。”兩名站在一旁的將佐見高寵這般動作,不待楊渥下令,已經圍了上去,雙手已經搭在了高寵的胳膊上。高寵也不反抗,一雙眼睛盯着楊渥的面容,高聲道:“這是何人所書,先王屍骨未冷,便有人抗命而行,我一人性命又算得什麼,只苦了淮南百姓,又要遭那兵戈之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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