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內，素心隨着李福貼身侍奉朱無視，與姜雲川一起替朱無視換藥。
那日姜雲川從山上帶來了草藥，加入藥汁中做藥引，朱無視的眼睛也有了很大的起色，近幾日已經能看到模糊的影像。
朱無視每日除了處理京城送來的要務，就是與衆位將軍商討戰事。
這天，前線傳來戰報。
御帳
“皇上，韃靼統領脫木拉今日親自上了前線，韃靼全軍士氣大漲。但並沒有要進攻的意思，只是在陣前大喊口號，擾亂我軍軍心。”李雲匆匆前來稟報。
“哦？”朱無視挑一挑眉，“喊什麼口號？”
“微臣……微臣不敢講……”李雲拱手，把頭壓得很低。
“哦？那朕更是要聽聽了。”到底是什麼口號，竟令我大明的將領也如此難以開口。
李雲“噗通”一聲跪倒在地，顫抖的開口，“皇上恕罪！他們……他們喊……要殲滅明軍，取……取聖上的……項上人頭……”聲音越來越低。
“哐當……”素心正端着茶杯給朱無視上茶，聞言一驚，一時失神晃動，茶杯跌落在桌案上，茶水四濺，濺在了倆人的衣衫上。
“皇上！可有燙着？”李福快步奔上前來。
素心回過神來，慌亂地從袖裡掏出手絹，替他擦拭着被茶水濺溼的衣衫。
朱無視眉頭微蹙，“慌什麼？”韃靼一句口號竟亂了我大軍軍心？
“快傳太醫！”李福對着門口的軍士喊道。
“無妨，朕沒有燙着。”朱無視擺擺手。
李福看着朱無視胸前被濺溼的大片衣衫說道：“皇上，讓奴才們伺候您換身衣服吧，沾染了溼氣可不好。”
“嗯。”朱無視點點頭，“李雲你先下去吧，繼續盯着前方，有什麼異樣立即稟報。”
“是，皇上！微臣領命！”隨即躬身退出帳外。
李福扶着朱無視來到屏障後，素心取來了衣物。幫他脫去了外袍，裡面的明黃色長衫也溼透了，復又解開衣釦幫他褪下。
還好，沒有沾染到包紮傷口的繃帶。
李福遞過她取來的衣物，她一件一件替他套上，細心地整理着衣服的邊邊角角，全然忘記了自己也被濺了一身。
“小兄弟，估摸着你剛剛也被濺了一身。趕緊下去換身衣服，着涼了可沒人照顧朕了。”換好衣服，朱無視不但沒有發怒還打趣到。
“啊……”素心跪倒在地，壓着嗓子發出一聲表示謝恩，隨即退出御帳。
嘆了口氣，剛剛確實有點反應過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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帳內
李福扶着朱無視回到桌案前，趕忙將桌上的茶杯收走。
朱無視隨手一摸，摸到了那方手絹。拿在手中摸了摸上面的圖案，這不是……心下一驚。
“小李子！”
剛端着茶杯出了御帳的李福趕緊把東西遞給了一旁的軍士，快步折返。
“皇上。”李福躬身應道。
“朕問你，那個小兄弟叫什麼名字？”朱無視臉色微慍。
“叫……叫……”有些措手不及，一時竟答不上來。
“嗯？你可想清楚咯！說錯了朕要了你腦袋！”聲音裡已滿是怒意。
李福“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皇上恕罪，皇上恕罪！那名軍士，其實……其實是皇后娘娘！”
朱無視此刻既喜又驚，喜的是素心竟然一直在自己身邊，驚的是素心竟然自己偷偷來到了前線。
“小李子，你膽子大了不少啊！竟敢如此欺瞞朕！”
“皇上恕罪，皇上恕罪！奴才知錯了……”李福連連求饒。
“哼！領朕去皇后的營帳！等朕眼睛好了再收拾你！”朱無視冷哼一聲，他現在只想快點見到她，即使看不到她，也能和她說說話。
“是，皇上！”趕緊上前扶住朱無視，心裡默默祈禱，皇后娘娘您可要救救奴才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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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帳內
換上了乾淨的衣服，素心摸索了下換下來的衣物，忽然發現自己的手絹還在身上。那剛剛給他擦拭的那方是……
“糟了！”素心暗叫不好，正起身要往御帳去，忽聞帳外通傳聲。
“皇上駕到！”李福尖聲喊道。
素心又趕忙退了回去。
“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一旁的小柔趕緊跪地行禮。
“都下去吧！小兄弟留下！”朱無視大手一揮，示意衆人退下。
人都走了，帳內就只剩下他和她兩人。循着呼吸聲，朱無視往前緩緩走了幾步，而她卻彎了彎腰，往後退了幾步。
“朕就這般可怕嗎？”朱無視自嘲道，又向着她走了幾步，她亦步步後退，不小心撞上了後頭的案几。
“莫要再退了，再退案几就要翻了。”聽見聲響，他笑着說道，也停下了腳步。
“陪朕說說話可好？”語氣裡帶着乞求。
沒有得到迴應，他又自顧自地說。
“說來可笑，朕爲一國之君，可自從登基以來，連個說話的人都找不到。逢年過節，也都是自個兒一個人，當真成了個孤獨的老人。”他笑了笑道，心裡滿是酸楚。
她沉默着，淚水無聲地滑落，肝腸寸斷。
“朕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朕不去奪這天下，現在是否悠然自得？是否能與你一起雙宿雙棲？素心。”朱無視說完便轉過了身。
聽他喚了自己一聲，素心猛的擡起頭。
“這方手絹我帶在身上二十餘年，上面的圖案，我閉着眼睛都認得出來。”朱無視舉起了手裡的手絹，“素心，你還要瞞我瞞到什麼時候？”
素心只是默默落淚，不發一語。
“我原以爲，你並不愛我，所以處處躲避我。”頓了頓，“可是後來我發現，你也關心我，在乎我。不然，你也不會趕到前線來找我，是嗎？”復又轉過身來面對着她。
“我知道你氣我，氣我二十多年前做出的那些事，氣我爭奪天下，氣我那夜害死了我們的孩子……我已經在努力補償，你原諒我好嗎？”他顫聲道。
那些不堪回首的記憶，戳得她心痛，眼淚滾珠般落下。
他能感受到她在低聲哭泣。
“你已經知道那件事了，是嗎？”聲音有些喑啞。
素心擡起頭看着他。
“那日你將姜雲川趕到軍中，他已將事情的原委都向我稟報了。”他有些神傷，“如果，你是因爲這件事而疏遠我……我求求你，放過我，也放過你自己，不要再折磨我們彼此了好嗎？”聲音變得有些激動不已，“而今我已經老了，過了今年便四十有四了，我不知道自己還有多長時間……萬一，萬一這次我便戰死在這沙場之上，你就願意看着我死不瞑目嗎？！”
“不！你不會死的！你不會有事的！我不許你這麼咒自己！不許！”她的防守突然奔潰，激動不能自抑，猛的抱住了他。
“素心，素心……你終於，終於肯理我了……”伸出雙手顫抖着環住她的腰，緩緩收緊，將她緊緊抱在了懷裡，衆多思緒在心中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