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雲淡,日盛。天蔚藍。
幽靜空曠的起居室,除卻一張鏤花紅木大牀,沒有多餘的傢俱。這就是滄家三少爺的臥室,樸素到寒酸的境地。
滄月殤帶着一絲嘲諷的笑意踏出房門,額頭凌亂的髮絲掩蓋了那雙銀藍眼眸中的風華絕代和一抹堪比寒星的冰冷。
“月兒,戴上眼鏡。”母親林敏兒一見到上身赤囧着的滄月殤,便趕緊關上翠苑居的木門,有些急促地提醒。林敏兒,一個沒有任何世家背景的酒店服務生,如今卻是滄啓大陸五大家族之首的滄家主母。
一場意外的風花雪月,滄家家主滄洛天強暴了林敏兒。本該是兩個世界的人,偏偏由於那個的產物——滄月殤,湊到了一起。
月殤六歲時,滄洛天幾乎是迫不及待地把林敏兒和月殤接回了滄家。六歲的月殤出人意外的早熟,母親只看到了她所期盼的愛情,月殤卻清楚地意識到他的父親不過是在利用他和母親。
如果愛,滄洛天就不會把林敏兒這個名義上的滄家主母安排到宛如冷宮的翠苑居;如果愛,滄洛天就不會在他的前妻剛剛死去的時候,把他們接回滄家,讓他們面對滄家那些長老和前任主母那兩個兒子的敵視和刁難;如果愛,滄洛天更不會冷眼旁觀他們受到排斥!“恩,知道了。”月殤乖巧地點點頭,在母親面前他永遠都是聽話的好孩子,那個掩去一身風華和驕傲的乖兒子。
墨黑的隱形眼鏡,再加一副黑框平光鏡。這是月殤每天必須戴上的僞裝,就因爲那雙異於常人的銀藍眼眸。
月殤穿上一襲雪白的居家服,安靜地坐到母親對面,開始解決他的午餐。
難得的假日,溫順的母親也由着月殤睡到日上三竿。因爲在這個洶涌不安的滄家,學會低調是保命的基本條件,尤其是月殤這個沒有地位的滄家三少爺。
“萬事不要強出頭,在人前要學會以弱小示人。”這是林敏兒每天都會提醒月殤的,因爲月殤是她最重要的孩子,不想他受到更多的傷害。
木秀於林,風必摧之。這個道理林敏兒很清楚,同樣她更清楚自己的月殤有多優秀,那是不輸於他絕世容貌的驚世才華,那是會令滄洛天不安的因素。
庭院深深,延綿不絕的綠,是翠苑居的特色。
華麗的薔薇是滄家的象徵,卻是不允許被種植在翠苑的。
滄月殤隨手捻起一枚翠綠的竹葉,放到脣畔。霎時,悠揚悅耳的動人樂聲響起,引來一隻只粉蝶流連忘返。
純粹的綠色天際間,一襲純白恍如天使般柔美的月殤靜靜佇立着,綢緞般順滑的墨色長髮隨風飛舞。
林敏兒找到月殤時看到的便是如此情景。那一刻,她甚至覺得她的月殤飄渺得不食人間煙火。
“月兒,去換套正式點的衣服。今晚有例行會議。”林敏兒柔柔地說道,眼中滿是欣慰和一絲不易察覺的擔憂。欣慰的是她的月殤越發俊美出色;但也正因爲如此,滄家二少滄星啓看向月殤的視線,那抹貪婪和囧囧也愈加明顯。
月殤衝着母親露出一抹燦爛的笑容,輕輕點頭示意之後,便轉身奔向臥房。卻也同時忽略了林敏兒眼中更加明顯的擔憂,那副平凡的黑框眼鏡已經擋不住月殤眼底的流光華彩,尤其是他朝着自己微笑時。
只是,林敏兒並不知道月殤很少對着她以外的人微笑。這種發自內心的笑容,僅僅是月殤給予她的專權。而外表單純如月殤,其實是個內心成熟的孩子。
夜幕降臨,沉悶得令人壓抑的天然居,蒼洛天一臉寒意地靜坐在桌前一言不發,屋內只剩下林敏兒和滄家的三位少爺。
滄家大少滄落日,滄洛天最器重的長子,正鄙夷地瞪着月殤。二少滄星啓依舊一臉曖昧不清的表情不斷望向月殤,只是他眼底濃重的佔有慾已經掩飾不了。
林敏兒雙拳微微握緊,顧不得滄洛天正在氣頭上,便拉着月殤一齊告退了。結果自然引來滄洛天漠然的冷哼聲和一旁滄落日更加藐視的視線。
滄家近來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劫難。作爲滄啓大陸五大家族之首,滄家在各行各業都是龍頭老大,尤其是金融和IT業。
近來卻突然冒出一家非世家企業,搶去了滄氏科技研發中心的一些老顧客。這對滄洛天而言,是個極大的恥辱。
行走在幽深寂靜的石鋪花徑上,月殤乖巧任由母親拉着他的手,嘴角卻溢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只是黑夜中,誰也沒有看見。
“月兒在想什麼?”林敏兒似乎也察覺到月殤今晚表現的有些異常,不禁輕聲問道。按照之前的情況看來,月殤對這種例行會議是很沒有耐心的,他甚至諷刺天然居這麼文雅的名字一點都不適合蒼洛天的風格。
可是今晚,月殤居然安靜地坐在一旁,極爲認真聽着那羣一大把年紀的長老絮絮叨叨個不停,臉上甚至不見一絲煩躁。
“母親,想離開這個‘家’嗎?”突然,月殤停了下來,摘下用來僞裝的眼鏡,鄭重異常地望着林敏兒,銀藍眼眸若寒星般璀璨,明澈見底,深邃而又純粹。
林敏兒溫柔地拂弄着月殤額前的碎髮,蕩起一抹溫柔的輕笑,但笑不語。只是她心底已有答案,她很想離開這裡。一場鏡花水月的夢境,已經持續了十二年,她有預感——夢就快要醒了。
“月兒會幫母親實現願望的。”鄭重地如同誓言,月殤清冷的低沉嗓音很認真地說道。母親,已經是月殤唯一想要守護的存在,爲此付出再大的代價也是值得的。月殤重新戴回眼鏡,嘴角溢滿自信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