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嶽虞兩家的事,美娘又在平城多呆了兩天。
這兩天裡,平城十大家中,又有兩家來找了她。
一家覺得牙刷牙粉這個東西很好,他家願意在江南設廠,只需要美娘象徵性的投一筆錢,分成就給她糧食。
另一家想做南北雜貨,比如代州的煤,雙河鎮的石筆,還有云州巴夫人那裡出的各種特產。要是美娘能做箇中間商,幫他們弄到貨來,他們願意分利給美娘,依舊是糧食。
美娘一一跟人談定,回頭會派人跟進。
最後啓程那日,小蟬扳着指頭,略遺憾。
“六比四,可惜還差一家,尤其石家沒來,要不咱們總算能打個平手了。”
美娘一笑,有兩個字,沒說出口。
收拾行裝,低調去到碼頭時,不意竟遇到了石傳芳。
她因近日得罪美娘,又公然出了幾回大丑,族中長輩生氣了。罰她回夫家守孝,探視女兒,並完成出孝的種種禮儀,才許她回來。
石傳芳自然滿心不願,這會子撞見美娘,更不高興了。
可她還沒去招惹美娘,美娘卻是先來懟她了。
“聽說你有個女兒,卻被你扔下不管?你的心是蛇蠍做的麼?怎能如此狠心?”
石傳芳臉上無光,忿然辯解,“她又不跟我姓,日後也不會替我養老送終,我爲何要操這閒心?”
美娘只覺齒冷,“果然是個沒心肝的!照你這麼說,你娘生下你來,就活該掐死。反正你也不跟她姓,又不給她養老送終,養你作甚?”
石傳芳被噎得面紅耳赤,無話可說,快步上船走了。
美娘轉過頭,正沒好氣,卻又遇到那個四處拉投資的葛秀才。
他還跟上次一樣,又想湊到美娘跟前說說。
侍衛不高興的攔着,“上回都說了你的,怎麼又來?”
葛秀才訕訕陪笑,顯出眼角的深深皺紋,“這不是想着貴人多忘事麼?萬一你家主子,這回願意了呢?”
他心想着這回定沒指望,說完就想離開,不料卻被人叫住。
美娘指着他,告訴雷長庚,“找幾個船伕,隨他出海。費用和船都由我來出,走到哪兒由他說了算。以一年爲限,就算什麼寶貝都沒尋着也無妨,人平安歸來就好。”
葛秀才整個人都呆了,“你,你說的可是真的……你,你這婦人可不要誑我!”
美娘只是突然想起,自覺山窮水盡時,卻遇到嶽溶溶來訪那樣柳暗花明的心情。
反正她也不缺這幾個錢,突然也想給別人一份這樣的心情。
“我只是覺得,一個人能把夢想堅持這麼多年,也值得幫上一把了。只是走前把你家裡安頓好,尤其是你娘,別讓她操心。真若尋到寶物,我皆要一半!”
誰知一向結巴的雷長庚,卻認真看着她,“少夫人,讓我去吧!”
美娘微一詫異,雷長庚又紅着臉開始結巴,“我,我也想知道……大海那邊,到底有,有什麼……”
美娘爽快笑了,“行啊,只要你家不反對,你就跟他去吧。”
正好這回雖沒收到造船的書,卻收到幾張海圖,也不知真假,小古子趕緊翻出來交給他,多少能當個參考了。
美娘說完就走,剩下自有人安排。
只那葛秀反應過來之後,整個人都放出光來。跟瘋了一般,在碼頭上大吼大叫。
這下子,弄得美娘再想低調都不行了。
衆人目光齊唰唰看過來,原來是那幾家決意合作的平城世家,早派了族中子弟,捧着禮物前來相送。
就算美娘沒有聲張,但只要是有心人,總能打聽到消息。
美娘一一謝過拜別,登船之時,不知誰在高樓之上,吹徹玉笛。
“竟是石九郎的笛聲?”
前來送行的子弟,驚疑不已。
而此時,美娘才總算心中大石落地,微露笑意。
“取我的琴來。”
拳不離手,曲不離口。
如今美娘無論走到哪裡,每天一定會練的,定然寫字和琴技。
琴聲悠揚明淨,與笛聲應和,隨着小船駛離碼頭,在江邊留下餘韻嫋嫋,繞樑不去。
在場的世家子弟,真心覺得來值了。
“不愧是雲大家的高徒,這琴聲當真有如天籟!”
“也虧得是石九郎,否則誰託得起這份琴音?”
“我聽了這琴笛合奏,感覺一個月都吃不出肉味來了。”
“哎!說話算數。這個我們來監督你。說好了一個月啊,吃肉的是小狗。”
……
世家子弟們笑鬧着,結伴遠去。
而在他們其中之一的虞明誠,突然越發懂得美孃的建議。
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人,包括但也不應侷限於家族裡的人。只要是站在一個陣營的,都會是他的友人和助力。
高樓之上,目送着小船遠去,琴聲消退,石中棠收了玉笛,淡淡吩咐,“打吧!”
家人有些不忍,“少爺,要不您再想想。”
“你不動手,是逼我自己從樓上跳下去麼?”
青年一本正經的說笑着,陽光透過他修長的睫毛,在眼中鍍上一層金色的旺盛鬥志。
一介女流,都可置之絕境而重生。
他堂堂男兒,爲何不敢再試一次?
左不過是做一輩子的廢人,萬一,這回好了呢?
……
而在碼頭的角落,一艘破舊的船艙裡,忽地鑽出一個青年婦人。
要是美娘在此,定然會十分驚訝。
因爲她,赫然是當年趁着地龍翻身,在甘州作亂的通天大王,俞子通逃脫的獨生女兒,俞秀秀!
當年,可是美娘不畏艱險,親自去送信,才以原林的美容護膚品爲餌,哄得俞秀秀放鬆警惕,最後和漢王殿下一起,搗了俞子通的老巢。
而俞子通伏法後,俞秀秀一直不見蹤影。
卻沒想到,她竟是逃到江南,藏身於這樣的煙花繁盛之地。
且濃妝豔抹,跟船妓一般。
“竟然是她,是她來了!”
獨眼的石勝,還跟在她的身邊,“小姐,不可衝動啊!你沒看着她身邊的侍衛麼?光是那船,就是我們追不上的。”
俞秀秀咬牙切齒,面容扭曲,“可這個仇,我一定要報!石叔,我讓你聯繫的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