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家女孩見情勢不對,掙扎着自己從地上爬起來了,“可,可我祖母死了是事實!難道我會騙人麼?大家不要相信她,不要信她!”
這回人羣中都有人說了,“姑娘,就算你家負有冤屈,可官府又沒有替林家開脫,那判決還沒下來呢,你鬧的什麼?”
“就是啊。若覺得官府判得不公,你再去上告就是。若覺得自己勢單力薄,找我們也行。可如今判都沒判,你找人家是不是也太早了些?”
聽衆人七嘴八舌的說着,展家女孩越聽越慌。
然後再看美娘一派淡然悠閒,精緻秀美,一抹妒恨不由得爬上心頭。暗想着那人說過的話,她眸光微垂,捏着自己粗糙寡淡的衣帶,忽地厲聲道。
“不管怎麼說,你都欠我家一條人命。祖母,孫女給您報仇了!”
她忽地一個弓步畜力,然後低頭,對着美孃的肚子猛衝而去。
這要是一頭撞上,她固然會受些小傷,但美娘母子,極有可能就是一屍兩命!
“少夫人小心!”
美娘左右,早埋伏下的四五個家丁,膽汁都快嚇出來,急急衝了出來。
但誰也沒想到,頭一個伸展雙臂,護在美娘身前的,卻是那位書呆子舒秀才。
被展家女孩一頭撞在肚子上,好玄沒吐。
他還捂着肚子,強忍疼痛道,“展姑娘,你,你怎能如此衝動?稚子何辜?便是林美娘有錯,也罪不及她的孩子呀。”
衆人譁然,紛紛指責。
“這心地也太壞了吧?人家還大着肚子呢。你一個小姑娘,怎能做出這等歹毒事來?”
那展家女孩還想再來一回,卻是早被侍衛們摁住了。
“都住手!快住手!”
一頂八擡官轎,匆匆而來。
正是江州知府,何大人。
扶着他轎子,跑得氣喘吁吁的,卻是譚迎春的二哥,譚仲宣。
他也一直在白龍學宮讀書呢。
看到那些傳單時,頓覺事情不妙。他比韓藻年紀大多了,遇事也更沉穩。半點沒有停留,揣了幾張傳單,就跑去請何知府了。
這邊何知府剛到,那邊韓徹也接到兒子消息,騎着馬滿頭大汗的趕來了。
“大人,何大人,我這邊剛收到封州官府傳來的公文,正是關於那展家一案的。”
來得正好。
何知府下了轎子,先瞧見美娘無事,方纔有心情將那公文打開。
廢話!
要是美娘出了事,就算她只是漢王殿下的外室,傷的也是龍子龍孫。
說句不怕那啥的話,別說死了一個展老夫人,就是展家全都死上十回八回,都不夠賠的!
還不知得牽連多少他們這些地方官員,誰身後又不是一大家子無辜之人?孰輕孰重,那還用問嗎?
所以何知府一接到消息,立馬就趕來了。
這會子再打開公文一看,他心裡越發有底了。
乾脆就當着百姓的面,命韓徹唸了出來。
“……經杵作勘驗,展老夫人正面並沒有任何傷痕,唯一致命傷是在後腦處。人犯林家家丁林甲辯稱,並沒有親手打到展老夫人,而展老夫人磕傷致死的青磚,也並非人犯林甲林乙帶到現場。所以只能說,展老夫人是在混亂中失足跌倒,意外摔死,並不能證明林甲林乙故意殺人。至於林展兩家事涉山林交易一事,還需林家派人,前往封州官府應答回話。”
人羣譁然,原來竟是如此?
如果不是故意殺人,林家又沒有包庇兇手,那鬧這麼大的動靜,是豈不是把他人當傻子,就爲了博取同情?
美娘肅容道,“小婦人身懷六甲,實在無法遠行。這就安排家中管事,隨官差前往封州。該我們林家承擔的責任,我們絕不推辭。但栽贓到我們林家的黑鍋,我們也絕不會背!”
展家女孩見勢不妙,跺腳急道,“胡說,胡說!明明有鄉親看到我祖母是被林家人打死的,再說了,就算他們之前並非故意,可當時大夥兒都親眼看着他們與我祖母爭執,纔有後來的禍事!”
韓徹上下打量她一眼,有話要說了,“小姑娘,東西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有件事,本官原顧惜你們展家名聲,還沒說呢。這樁交易確是你祖母同意,也簽了文書,收了訂金的。回頭又是你祖母反悔,人家問起緣由,才發生爭執。這一點,沒錯吧?”
展家女孩道,“那又如何?原是我祖母年老糊塗,給人哄騙,賣便宜了!”
韓徹道,“那也是你家背信棄義在先啊,再說林家不是主動加了價嗎?還格外多送了厚禮當作補償,按你家林地的價錢,真不算是賤賣了。再說了,這買賣不成,總得有個緣由,人家問一聲怎麼了?這上頭口供寫明,也是有人不斷辱罵林府家丁,他們纔跟人打起來的。雖他們動手,肯定有責任,但你們家真也不是全然無辜。如今是非黑白,還有待驗證。”
他再度看着展家女孩,嚴肅起來,“展姑娘,倒是有鄉親作證,說當日親眼見着,是你把你兄長從病牀上硬扶起來,拖到現場的。你們本地知縣還請本官協助,將你請回去協查案件。本官想問一句,你當時是怎麼就知道一定會出事,還一定要把兄長扶出來?”
展家女孩臉都白了,大大的黑眼仁緊縮成團,“那,那是他們吵得那麼兇,我,我害怕……”
韓徹審案多年,一看她的臉色,就知道有問題了。
但他跟美娘認識一場,學到的最大教訓,就是永遠不要帶着先入爲主的偏見,去看待一個人。
於是擺了擺手,“這些話你不用跟本官解釋,留到公堂之上,跟縣官解釋吧。如今你也是重要人證,請跟本官回衙,暫住兩日。”
展家女孩頓時有些慌,眼神四下找尋,偏偏就是找不到。
反倒是美娘,提起一事,“何大人,韓大人,既是如此,我有一個不情之請。”
她望着白龍學宮一衆士子,朗聲道,“此案涉及我家名聲,但小婦人偏偏不便出門,想懇請哪位公子襄助,走一趟封州,與這位舒秀才一起,見證此案。省得有人說小婦人又仗着哪裡的靠山,欺壓孤女。也不需你們爲我家說何好話,只瞧着案件究竟,回來說句公道話便是。一應路費,自然由我家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