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山宗乃是上承上清一派。奉元始爲其護派神,傳承最爲有名的便是《上清大洞真經》,更兼修《靈寶》、《三皇》等經戒道法。其派中,向來有鎮山四寶,即所謂“印”、“圭”、“劍”、“符”,本是前代流傳,更經歷代宗師心血祭煉,早已經達通靈之境,乃是不折不扣的法寶。
卓晚春本是句容人氏,自幼便在茅山修行。只不過他爲人略有些偏激,更迷戀於道法,因此反倒少有外務,名聲不顯卻修爲激進。但這般心性,在起始時,自然進境容易,但到得成嬰之後,便難有寸進。他這才更名下山,想在俗世中尋找自己的緣法。
只是他向來在山中隱居,出來後才發現絕非自己所想。世人一說道門之事,便首推龍虎天師,自己的上清茅山宗。在世人眼中不僅排在天師之後,更大有凡夫俗子,將茅山一宗看成只能捉鬼驅邪的伎倆,更有些不知什麼出身的野道人,打着茅山的旗號,混吃混喝,騙人行事。卓晚春性子本就偏激,這一下子見了那些江湖術士,便如仇敵,同時又隱隱將龍虎山恨在心頭。
但卓晚春畢竟聰明過人,性子與常人大不相同,他卻不宣傳茅山正宗,反倒自己隱了門派,也扮成一個捉鬼道人,但凡見有自稱是茅山道人善於捉鬼的,便出面挑逗,或以捉鬼比試,或是邀鬥法術,總之要拆穿對方面目,逼對方自承是假冒的茅山道人爲止。
如此一晃多年,卓晚春天資過人,又在茅山打下了過人的根基,道法確實有其獨到之處。這一番經歷。竟然也成就了他一身修爲。待得他煉製自己的法器時,想到茅山鎮山四寶全是以玉所制,因此他也別出心裁,採五精玉髓,煉成了一隻玉幡。
每當他捉鬼之時,便以此幡爲鎮,把那鬼氣煉化入幡中。等得玉幡漸漸與自己心神相合,更能分化出印、圭、劍、符,雖然達不到法器通靈之境,但已經是少有一流法器了。而他自己不斷抓鬼捉妖,又專找假茅山道人的麻煩,自己也名氣越來越大,最後也被人稱爲“小仙”,只是卻一直沒有人知道他居然本來是出自於茅山。
至於陶仲文是怎麼發現其本來根底,又與其結成一派的,便無人知曉了。
此次卓晚春來到陸安,心中所望甚高,更暗中與茅山中人通過信息,便要在此一戰中,立下茅山的名頭。因此見梅清出來,便有心拿他立威,幾句話不投機,毫不客氣立時便身形一起,已經騰在半空,雙肩一搖,一隻巨大的玉幡已經現在空中。
梅清微微冷笑,心中也是存了與這小仙一樣的心思。在神念中向張羽衝略一交待,梅清已經現身在靈鶴之上,在空中與卓晚春遙遙相對。
陶仲文與張羽衝對視了一眼。都分別出手,各自施展出神勇,將衆人周邊一同禁閉。
修真之人爭鬥,亦有自身的規矩。一般最起碼一條便是掩去行跡,不得做出驚世駭俗之舉。
因此一見二人要動手,雙方便同時施展禁術,一則爲了免得二人爭鬥中氣機外射,不小心傷了周圍之人,也是爲着息去光聲,不至於被世人察知。
卓晚春有心要立個下馬威,因此一旦出手,便毫不留情,雙掌縮在袖中,各捏法訣,口中喝道:“上結三元,下生萬物;出爲動亂,入爲靜真。元始天尊信到奉行者!”
便見一把長有徑丈的巨大玉劍,乍然由幡中分出,劃出一道青濛濛的劍氣,帶着啾啾之聲,如長風過野般向着梅清擊來。
長劍纔出手,青濛濛的劍氣之中,便騰然而起一道道陰風鬼氣,在劍氣周身遊走不定,一個個奇形怪裝的妖鬼之形,不斷出沒隱現在劍氣四周,便如同要吞噬天地,激擾得四下裡真元震盪不休,聲勢端是驚人。
張羽衝、柳行等見了卓晚春這等聲勢,心中不由暗暗爲梅清擔心不已。雖然梅清修爲進境極快,境界比起卓晚春毫不遜色。甚至猶有過之,但爭鬥之事,修爲、經驗、法器、術門缺一不可,只有過人的修爲,卻不一定在爭鬥中佔得便宜。
單以卓晚春這隻玉幡而言,其中只煉化的妖鬼之魂,便不知凡幾。光是這一點,只怕便會讓梅清大爲頭疼。
反觀梅清,反倒顯得輕鬆如意,看着逐漸逼迫的劍氣,臉上卻露出幾分笑意來。
只見他站在鶴背上,也不如何作勢,只是左掌一起,輕輕喝道:“神雷五行,掌中乾坤,疾!”
便見一點黑色霧團,出現在了梅清面前。
但張羽衝、陶仲文等都是修行有成的高人,眼力自然不凡,一眼便看出梅清面前這一團黑色,其實內含五色,乃是硬生生分開五行,卻又不打破其平衡,這才造成了面前這一團黑霧。
這一手說來容易,但真正能做到這一點,必須自身修爲有足夠破開五行的實力,又要有極強的控制之力,才能維持其間穩定。光從這一角度來說,梅清現在的修爲,放眼海內,怕能與他比肩之人,也不過廖廖數人了。
尤其陶仲文、柳行都是修習的梅花雷法,其實便是出自神霄,因此一見之下,大有感觸,更是心驚。
李道定、張靜定一看之下,雖然不如張、陶二人般清楚其中奧妙,但也明白其難處。心中都是或驚或羨,不一而足。
其實梅清這一着手法,正是從當時見張留孫破徐福法術中學來。只是張留孫攻防兼備,出入如意,梅清比之略有不足。因此這通手法,倒是以防守爲主的。
只是眨眼之間,卓晚春發出的玉劍青光,最前頭數道青色劍色,已經盤旋穿插着。迎頭撞在了梅清那一團黑霧之上。
一時之間,青光大作,異聲錚錚,卓晚春雙指戟立,大喝一聲:“元始衝真,崇正隆行!”便將雙指向着劍柄點來。
便見劍光如同瘋狂一般,瞬間暴漲了數十丈,周邊四下,盡是劍氣縱橫,映得空中青氣茫茫,伴着陡然高吭的啾鳴之聲,幾令人不敢聽聞。
梅清見對方大有一戰而定的意思,卻無意與他硬碰硬,便見他身下靈鶴雙翅一抖,掌中黑霧中五色一閃,只轉得一轉,便見卓晚春劍尖當頭數道劍氣,連同其中怒叫哭嚎的鬼怪頭形,便如同沃湯化雪,悄無聲息地便被吸入黑霧之中,消得無影無蹤。
梅清便在此時,口中輕喝一聲:“疾!”便連同座下靈鶴,翩然而飛。輕輕巧巧地避過狂彪的青色劍色,脫出了數丈之外。
卓晚春本來便想在第一次接觸中,給梅清一個教訓,因此這一下,幾乎調動了周身七八成的真元。不想梅清根本無意和他對抗,只是用五行之力,絞殺了他當先數道劍氣,便一擊而退,卓晚春就象渾身力氣用在了空處,一下子體內真元險身不受控制地離體而出,連忙體內金丹流行,止住前衝之力,再見梅清已經撤身劍氣之外,不由又羞又怒,大吼一聲道:“哪裡走!”
右手雙指一轉一指,便見空中巨大玉劍,已經掉轉頭,發出呼呼地嘯響,再度向着梅清迫來。
梅清卻是依然不急不慌,一團黑霧也不見有什麼變化,只是上下盤旋,配合着座下靈鶴,一沾即走,消去了卓晚春不少劍氣鬼魄,自己卻是一直不與其正面相抗,氣得卓晚春不斷怒吼。
“右抱七魄,左拘三魂。令我神明,與形常存。着!”卓晚春數次無功而返,見梅清副仍有餘力的悠哉模樣,再也忍不住,左手一掐,口中作咒,便見那巨大的玉劍,忽然分裂開來,變成了兩把一模一樣的巨劍。
兩把劍一前一後,便向梅清夾擊過來,尚在空中,便見兩把巨劍卻又在分開來,各自又分成兩把玉劍。
幾息之間,天空中已經遍佈了不知數十百把玉劍,一個個劍氣騰騰,青芒閃閃,將梅清飛行的方向層層攔住。
梅清見了,卻哈哈一笑道:“呵,怎麼着,想憑多爲勝麼?且看!”
說罷,輕輕一掌擊在座下靈鶴身上,便見身邊四下,忽然便多了數十隻靈鶴。
這些靈鶴身形頗小,氣機模樣卻是與他座下靈鶴分毫不差。但見梅清袍袖一捲,這些小鶴便四下分散,各各飛開。
每一隻小鶴飛走,便帶開數把玉劍。這些小鶴卻也刁鑽,飛行路線飄忽不定,引得這些玉劍越追越遠。
不多時,梅清身邊玉劍,大多被小鶴帶走,只留十數把劍,被梅清面前黑霧一卷,又是消失的無影無蹤。
卓晚春見了幾欲吐血。他操縱這些玉劍,消耗甚大,本來分散合擊,迫梅清硬接。沒想到梅清來了這一着,他那小鶴都是幻象所化,不過加了一點自己的氣息,只管將劍引走,卻不多費心神。這般對抗下去,自己這邊神念消耗頗巨,卻是哪裡耗得過對方。
卓晚春咬牙切齒道:“好,好,梅清,你行!且休得意,來看貧道這一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