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道營州,剛進入十一月,渤海國及其附近的州縣便又一次被暴風雪襲擊,這已是今天提早入冬以來的第四次暴雪,營州也下了大雪,不論城市還是鄉村都被厚厚的積雪所覆蓋,天地間變成了一片白雪皚皚的世界。
柳城縣街頭上行人稀少,嚴寒的天氣讓大部分人都不願出門,而是躲在家中躺火炕,只有一些爲了生計的人才被迫出門找活。
也有一些工作機會是因爲下雪而出現,比如剷雪和賣炭,一個月多一點,便連下了四場大雪,這在以前年份都是十分罕見,積雪太厚,很多老舊房屋都不堪重壓而垮塌,但屋頂上厚厚的積雪,僅憑一人是難以剷除,有子侄的可以找家人幫忙,如果是人丁稀少的人家,那也只能掏錢來請人剷雪了。
入冬以後,柳城縣內就活躍着一支剷雪勞工,一個個都是身體很棒的小夥子,收費也很公道,還會義務替東家做一些事情,深得柳城民衆的歡迎。
不用說,這支剷雪勞工就是季勝率領的斥候隊了,他們已經在營州和平州呆了近一個月,他們的基地設在營州和平州接壤處的一座莊園內,是兵部員外郎金鑄的祖宅,馬匹都寄存在那裡。
季勝這次一共帶來六十名斥候,其中他他率領三十人在營州和平州活動,而副尉祁晏則率另外三十人去了幽州,監視史思明。
如果是從前,季勝絕不會讓弟兄們集體在安祿山的核心城池內活動,但他現在已經發現,安祿山的情報網居然消失了,沒有及時撤離幽州,結果被史思明一網打盡,情報主管高尚也被撤職,而張通儒接手後,新情報網至今還沒有建立起來。
另外,安祿山似乎已經對李慶安不感興趣了,他只防備史思明,城中巡邏士兵只盤查突厥人,而對漢人基本上是不聞不問,這就是安祿山衰敗的明顯徵兆,他已經無力和李慶安對抗了。
正因爲這樣,季勝才帶弟兄們公開在城內出現,其實季勝本人對安祿山的興趣已經不大了,他來營州是奉命建立一個情報中轉站,李抱真會將渤海國的戰況轉給他,他再轉發給相州,最後轉給長安。
這時,一個小黑點在柳城縣上空盤旋,這是一隻獵鷹,從冰天雪地的北方而來,冒着嚴寒來這裡尋找它的目標,它是一個信使,只有在完成工作後,才能得到飽餐的獎賞。
獵鷹在空中盤旋了幾圈後,漸漸地降落在靠南城門的一座民宅內,這裡便是季勝他們在城內的臨時落腳處了,獵鷹落在一隻木架上,銳利的目光四處張望,早有它的主人等候在這裡,愛憐地撫摸它的頸毛,從它腿上取下信筒,又將它帶進屋子,取來幾大塊鮮肉放在它身旁,它不能在外就食,否則肉將很快凍成冰塊。
斥候取了信便匆匆向屋裡走去,正屋中熱氣騰騰,十幾名斥候正擠坐在兩隻炭火盆旁,低聲談笑聊天,季勝則盤腿坐在火炕聲,腿上放一塊木板,他在利用突厥文密碼給李慶安寫一封信,彙報安祿山的近況。
營州的整個兵力已經不足六千人,而新募的三萬人被安慶緒帶去了平州,基本上已不受安祿山的控制,事實上,他們父子已經分家了,安祿山的大部分錢糧都在平州,被安慶緒得到,另一個兒子安慶和則帶走七萬軍北上,聯合契丹攻打渤海國,軍隊已經被困在忽汗海,曾經擁有五十萬大軍的安祿山變成了一個窮困潦倒的破落戶。
門開了,一陣寒風撲進屋中,斥候們紛紛笑罵:“盧老七,你不能進門快一點嗎?好容易積的熱氣都被你放走了。”
“我給老大送信呢!可是正事,你們這幾個傢伙,只管享受,也不去幹活?”
斥候笑着上前把信遞給了季勝,“頭,渤海送來的,最新情報!”
季勝接過信,打開看了看,他忽然呵呵笑道:“真被我猜中了,安祿山的兒子被殺了,燕軍被契丹人吞併。”
“那安祿山真成了窮鬼了!”
斥候們都笑了起來,只剩下五千多軍隊,他還能成什麼氣候?
“頭!渤海那邊情況怎麼樣了?”一名斥候問道。
“嗯!那我就給大家說說吧!”
季勝放下筆,對衆人笑道:“信中說,契丹人連續幾十次突圍,都唐軍的強弓硬弩射退了,死傷慘重,現在只剩下不到四萬人,被唐軍圍困在湖州城......”
季勝的話沒有說完,便引起斥候一片驚呼,“幾十次突圍,他們急什麼?”
“他們不能不急!”季勝笑道:“他們的糧食斷絕了,全靠殺馬度曰,可馬殺完了,他們怎麼走出渤海國?契丹人變成了步卒,他們開春後拿什麼和唐軍打!”
“頭,糧食斷絕,那馬料也應該沒有了吧!他們的戰馬熬得住嗎?”
“估計現在很慘,這支契丹軍算是完了,他們若被殲滅,契丹也就完了。”
季勝的語氣中透出一絲遺憾,他沒有能趕上這場盛宴,這時他也寫完了信,將信細細疊起,和渤海的情報放在一起,交給發信人,吩咐他道:“信立刻送往相州!”
發信人接過信便出門去了,季勝從火炕上跳下,對衆人笑了笑,“走吧!出門打聽消息去。”
斥候們紛紛起身,拿着鐵鏟出門去了。
..........
安祿山的燕王府也同樣被大雪所覆蓋了,幾百名士兵在三太保安永真的指揮下忙碌地掃雪清理道路,安祿山的十二太保現在只剩下三個,分別是三太保安永真、五太保安契和八太保安遠國,其餘九名太保都先後陣亡了,剩下的這三名太保掌管着安祿山的最後五千六百名衛軍,其中三太保安永真最爲重要,他掌管着保護安祿山的三千禁衛軍。
“三將軍,大帥讓你進去!”一名士兵跑到門口對安永真喊道。
安永真轉身進府去了,他快步走到安祿山起居的院子裡,便聽見了安祿山的大罵聲,“給我滾!告訴那畜生,我還沒有死,所有人我都給,就是輪不到他,讓他死了那條心!”
只見高尚抱頭鼠竄從屋子裡跑了出去,差點和安永真撞了個滿懷,安永真連忙扶住他,“先生,不要緊吧!”
高尚低聲一嘆,“殲佞當道,安能不敗?”
他搖搖頭便快步離開了,安永真沒聽懂高尚的意思,這時,他只聽見張通儒在屋裡勸道:“王爺,你應該殺了他,沒有他,安慶緒就蹦不起來,一切都是他在後面慫恿。”
安祿山沒有吭聲,張通儒又道:“父子本是天姓,我相信小王爺本來不會有非分之想,就是因爲此人的慫恿,才破壞了王爺的父子之情,這樣的人不殺,必有後患,王爺,下決心吧!”
安永真聽得心中一驚,正好一名士兵走過來,他連忙拉住他,低聲道:“快去告訴高先生趕緊逃離,否則有生命之憂!”
士兵轉身便撒腿跑去,安永真和所有的安祿山親兵的一樣,都深恨張通儒,但安祿山偏偏對他言聽計從,安祿山的周圍人都反對派兵北上,安祿山卻在張通儒的慫恿下,一意孤行,很多人都聽說燕軍已經全軍覆沒,但張通儒卻告訴安祿山,燕軍已經進軍新羅,這讓親兵們又是憤怒又是無奈,誰也不敢告訴安祿山真相,一旦說了,必然被張通儒殺死。
現在很多人都有一種感覺,安祿山不僅是眼睛盲了,頭腦也糊塗了,基本上成了張通儒的傀儡。
果然,只聽安祿山在屋內喊道:“傳我的命令,命令安永真立即追上高尚斬之,若放走高尚,讓他提頭來見我。”
親兵跑出屋,正好遇見了安永真,“三將軍,大帥命你立刻追上高尚,將他斬首,後面的話,三將軍應該聽到了吧!”
安永真苦笑一聲,無奈搖搖頭,只得轉身奔去了。
片刻,三百鐵騎如風馳電掣般向南城方向追去,高尚要逃走,只能走南門出城。
城門的大街上已經剷出了一條窄窄的道路,但城外卻是冰天雪地,根本無路可走,只有小心翼翼在冰雪上行走,安永真一眼便看見了高尚的馬車,馬車就停在那裡,幾名隨從正攙扶着高尚站在馬車旁,看他的樣子就像是在等安永真來。
三百騎兵催動馬匹追了上去,片刻便將高尚團團圍住,高尚微微一笑,對安永真道:“我若沒猜錯的話,是張通儒慫恿王爺讓你來殺我吧!”
“先生大智,猜得一點不錯,確實是張佞的慫恿。”
安永真嘆了口氣道:“我其實想殺的人是張通儒,而不是先生,但王爺下死令,我不殺先生,就讓我提頭去見,先生,我很抱歉,我實在無路可走!”
“那小王爺呢?小王爺不是路嗎?”
高尚其實就是在等他,他知道張通儒不會放過自己,所以安祿山必然會命安永真來殺自己,他一指前方,“小王爺現在就在十里外駐紮了大軍,三將軍爲什麼不去投靠小王爺?”
“小王爺來了嗎?”安永真有些吃驚,小王爺的軍隊已經到了十里外,他怎麼一點消息都沒有,前面可是有老八安遠國的近兩千駐軍啊!
高尚笑了笑,“安遠國將軍已經投靠了小王爺,還有安契將軍,他也表示願爲小王爺效力,現在只剩下三將軍的軍隊,三將軍,你我都知道,進軍渤海國的燕軍已經全軍覆沒了,燕軍的危亡就在眼前,你爲何還要執迷不悟,最後害死王爺?”
“先生說得嚴重了吧!何以叫害死王爺?”
“王爺已經被張通儒所左右,現在軍隊都在小王爺手中,他還要和小王爺對抗,三將軍想一想,如果是從前他會是這樣嗎?”
安永真略一思索,確實是這樣,如果是從前,王爺肯定會順水推舟,將軍權交給小王爺,不會和既成事實爲難,但現在他卻死活不可交權,那結果肯定是父子相殘,這裡面必然是有張通儒的影響,很明顯,王爺不僅眼睛失明,心也失明瞭。
其實安祿山也並沒有完全被張通儒蠱惑那麼嚴重,很多時候他還是自己的決定,比如派兵北去和契丹聯合,就和張通儒一點關係都沒有,完全是安祿山自己拍板。
但安祿山的這些失誤,親兵們卻不願意承認是安祿山糊塗,而是把責任推給張通儒,認定安祿山是受張通儒的蠱惑,安永真也帶有這樣的偏見,所以高尚纔會利用安永真憎恨張通儒,想挽救安祿山的心態,來說服他。
這個說服非常有效果,安永真被說動了。
高尚見他心有所動,便又勸他道:“如果將軍能投靠小王爺,那王爺就沒有什麼依憑和小王爺對抗了,那樣,他就會軟下來,放棄俗務,好好靜心養病,更重要是,他們父子就不會相殘,三將軍,王爺看不清眼前形勢,我們來幫幫他,這不很好嗎?”
“這個.....”
安永真動心了,高尚說得很有道理,就像一個人發瘋,拿着刀亂砍亂殺,這時,如果把他的刀奪下來,再把他關起來,發瘋之人沒有了武器和自由,他就會漸漸安靜下來。
現在安祿山就是這個問題,他受張通儒蠱惑,已經失去理智了,如果他手中沒有了軍隊,那眼前所有的危機都會消除,把軍權轉給小王爺,其實就是在幫大帥。
想到這,他點點頭,“這件事讓我再想一想,我會盡快答覆先生。”
“好!我期待將軍的佳音。”
安永真調轉馬頭便向城內而去,他的一名手下低聲問道:“將軍怎麼向王爺交代?”
“就說沒追上,王爺並不會真的殺我。”
騎兵隊漸漸遠去,高尚望着他們的背影,不由有些得意地笑了,即使安祿山不肯,他照樣能吃掉最後的五千精兵,他已經有了定計,就在今天晚上。
.........
雖然冰天雪地,道路行走艱難,但在柳城縣以南約十里外白狼河邊卻開來了一支萬餘人的軍隊,他們駐紮了下來,率領這支軍隊的,正是安慶緒,他也接到了一名手下從渤海傳來的消息,安慶和被殺,最後的兩萬燕軍被契丹吞併。
這個消息便意味着燕軍一共只剩下了三萬六千人,其中五千六百餘人駐紮在柳城縣,這是安祿山的直屬衛軍,也是燕軍中最精銳的一支騎兵,而安慶緒手中只有三萬新兵,他當然要把這最後五千餘人的精銳拿到自己手中。
營帳中,安慶緒正揹着手焦急地來回踱步,他在等高尚的消息,高尚已經入城見安祿山去了,他希望能高尚此行能有所斬獲。
“高先生回來了!”
帳外忽然傳來親兵的稟報聲,安慶緒精神一振,連忙迎了出來。
“先生,如何?父王答應了嗎?”
“一半好消息,一半壞消息。”
高尚走進帳坐下,他接過親兵遞來的熱茶,痛快地喝了一口,驅逐身體內的寒氣,他纔對眼巴巴望着他的安慶緒笑道:“小王爺想先聽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先生先說壞消息。”
“嗯!王爺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小王爺的建議,堅決不肯把軍權轉給小王爺,說給誰都可以,就是不給小王爺,這是他的原話,後來還派人追殺我。”
安慶緒眼中露出一絲失望之色,父親竟然這麼固執,自己掌軍權已是大勢所趨,爲了父子間不翻臉,他纔派高尚去勸說父親,沒想到他還是不肯答應,居然給誰都不給自己,安慶緒的心被刺痛了,他不由捏緊拳頭,暗暗咬牙道:“父親,你不要逼我,逼急了我,父子關係我也不認!”
“小王爺不想聽聽好消息嗎?”高尚微微一笑提醒。
安慶緒一下子反應過來了,他連忙道:“先生請說,我險些忘了。”
“好消息就是安永真已經表態,願意考慮投靠小王爺。”
剛纔高尚給安永真說了一個謊,實際上另外兩個太保並沒有投靠安慶緒,他們都還沒有接觸,安遠國駐軍在南面,但他們過來時卻繞過了安遠國的軍營,安永真沒有想到這竟是假消息,上了高尚的當。
安慶緒大喜,安永真掌三千軍,就是他父親的禁衛軍,如果他願意投靠自己,那就大事可濟,說實話,他父親最後五千多精銳的戰鬥很強,他也沒有把握用武力拿下。
“這是我的意外收穫。”
高尚便將他路勸安永真的經過詳細說了一遍,最後道:“這件事不能拖,一旦他和安契對質,就會發現我在說謊,從而懷疑到殿下的誠意,我們今晚上就要行動,接收安永真的三千軍,控制住王爺!”
安慶緒默默點了點頭,他一樣也是急不可耐了。
“我們天黑後就行動,我的人正好今晚在南門當值。”
........
十一月的天黑得很早,沒有太陽,天空陰雲密佈,夜幕降臨了,夜晚非常黑,幾十步外便看不清情形,藉着夜色的掩護,安慶緒的一萬軍在嚴寒中出發了,他們走得很慢,天寒地凍嚴重影響了他們的行軍速度。
一直到亥時,他們才走到了柳城縣南門,黑暗中,有人去叫門了,今晚在南門當值的守將叫做程新,是一名郎將,是五太保安契手下的一名將領,此人已經被安慶緒重金收買,安慶緒率軍來營州,就是想通過他的內應殺進城去奪權。
今晚正好輪到他率領二百人守南門,他白天已經得到了安慶緒的約定,程新站在城頭,見城外黑壓壓的安慶緒軍隊果然來了,便立刻下令道:“開門!”
城門緩緩開了,安慶緒的大軍開始進城,程新跑下城來單膝跪下行禮,“末將參見小王爺!”
安慶緒笑着點點頭,又問道:“安契今晚來巡邏了嗎?”
“沒有,剛剛聽說,五將軍好像病倒了。”
安慶緒幾乎要笑出聲了,真是老天助他啊!兩個太保,一個想投降,一個病倒了,那今晚還有什麼懸念?
“好!傳我命令,直接進軍燕王府。”
黑暗中,一萬大軍浩浩蕩蕩向燕王府開去.......
安慶緒大軍夜間進城,驚動了住在城門旁季勝等人,他們紛紛透過院牆向外察看,季勝的眉頭皺成一團,他認出了這是安慶緒的軍隊,他也知道安慶緒吞掉三萬新軍,和安祿山的矛盾很深,難道是他們父子和解了嗎?可如果是和解,有必要晚上進城嗎?還不敢點火把,鬼鬼祟祟。
季勝的直覺,這是安慶緒要趁夜奪權了。
“將軍,要不要我們去渾水摸魚。”
身旁的一名弟兄悄聲建議,季勝想了想,情況還不明,能摸到什麼魚也不知道,不過這確實也是一個好機會,說不定能挑起雙方的爭鬥,他的心中也熱了起來,若有機會,他向來不會放過。
他手一招,將第一隊的十名弟兄都叫到自己身邊。
“咱們分頭行事,羅四,你帶七名弟兄去燕王府附近尋找機會放火,千萬不要勉強,不要被發現,其餘兩人跟着我,咱們穿上燕軍盔甲混進去。”
十名斥候的動作非常迅速,季勝帶着兩名弟兄穿上燕軍盔甲很快便混進燕軍隊伍之中,這是燕軍的新軍,大部分都是漢人,黑暗中沒有人會注意到身邊多出了三人。
.......
燕王府,一萬軍隊將王府團團圍住,王府內只有五百士兵當值,其餘軍隊都駐紮在王府西面的一座軍營內。
儘管安慶緒的軍隊已經包圍了燕王府,但軍營內依舊靜悄悄的,沒有軍隊出來保護安祿山。
主將安永真已經決定投靠小王爺,他已經得到了安慶緒的親筆信,他們只是兵諫王爺,絕對保證王爺的人身安全,得到這個保證,安永真便下令軍隊不準妄動,留在軍營內。
燕王府門前火光獵獵,數百名近衛士兵堵在在大門前,警惕地望着對面騎在馬上的小王爺,儘管這是小王爺,但一萬軍隊包圍了王府,讓他們十分擔憂。
“王爺來了!”
有人喊了一聲,士兵們紛紛閃開,只見幾名侍衛擡着安祿山的坐榻從府內出來了,後面跟着張通儒,他神情十分緊張,他害怕安慶緒的軍隊殺進府去,便勸安祿山出來教訓逆子,在他的慫恿和隱瞞下,安祿山大發脾氣,親自出來了。
“逆子在哪裡?”
安祿山一出來便厲聲大喊,他看不見外面的情形,張通儒告訴他,安慶緒只帶了五百甲士入城。
但安祿山立刻感覺到了不對,不像是隻有五百人,他心中也開始打鼓,便回頭問張通儒,“外面到底有多少人?”
周圍都是親衛,張通儒不敢當面扯謊,便道:“我也不清楚,外面人好像很多,我不知道哪些是小王爺的人,哪些是三將軍的人。
“父親!”
騎在馬上的安慶緒開口了,他離安祿山很近,只有二十幾步遠,“我是來請父親去平州養病,這不僅是我的意思,也是所有燕軍將士的心願,安永真、安契、安遠國他們三人都贊成了,請父親收拾一下,隨我動身吧!”
安祿山一愣,他隨即勃然大怒,竟然敢投降了,“安永真在哪裡?讓他來見我!”
一名親衛稟報道:“王爺,三將軍還在軍營,沒有過來。”
“什麼?”安祿山有些意識到不妙了,他連忙問道:“逆子帶來了多少人。”
“回稟王爺,至少一萬人,已經將王府團團圍住了。”
安祿山大吃一驚,一萬人,那豈不是大勢已去,他心中的怒火頓時熄滅了,他第一個反應就是該如何保住自己的姓命,心中有點害怕起來。
季勝就站在第二排,面前有一個空擋,他選的這個位置可以很清晰地看見安祿山,安祿山被侍衛用盾牌團團圍住,惟獨脖子以上露在外面。
季勝沒有端弩瞄準,那樣會被被周圍人發現,但他還有另一種秘密武器,那就是微型手弩,被他的披風遮住。
這種手弩當年李慶安曾在長安明德門洞中使用過,射進了馬的肛門,狠狠教訓了囂張的楊家,後來又幾經改進,用精鐵打造,成爲一種頗具威力的秘密暗殺武器,三寸長的小箭矢可以射出五十步,有效殺傷距離三十步,不在於箭矢殺人,而是箭矢上塗有劇毒。
此時,他離安祿山的直線距離是二十五步左右,可以使用手弩,他已經準備好了,就在等待機會。
這時,他忽然發現東王府上空開始有火光出現,他的手下得手了,機會來了,他立刻給身旁兩名掩護他的手下使了個眼色,一名手下立刻指着王府東面大喊,“大家快看啊!王府失火了。”
所有人都向東面望去,只見東王府上空火光沖天,就在所有人被轉移注意力的一瞬間,季勝出手了,從隊伍的黑暗處忽然射出一支弩箭,弩箭很短,箭矢快疾得讓人看不清,只見一點綠光閃過,‘噗!’的一聲,箭矢射進了安祿山肥碩的脖子。
安祿山大叫一聲,拼命掙扎,肥碩的身體像一隻大肉球般從坐榻上滾落,一直滾下臺階,趴倒在雪地上,他兩隻手拼命抓住雪團,痛苦萬分,突然他雙腿一蹬,手上抓緊的雪慢慢鬆開了。
王府外一片寂靜,所有人都驚呆了,愣愣地望着身體漸漸僵硬的安祿山,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察看,眼前的情形,來得實在是太突然。
一代梟雄安祿山就此死去,死得不明不白,但所有人都認爲,他是死在兒子安慶緒的手中。
..........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