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平二年三月,遲到的‘春’風終於吹到了河北道,黃河已經解凍,‘春’雨酥潤,流水潺潺,一片片森林披上了綠裝,河北大地上變得生機勃勃。
停戰已經過去了幾個月,幽州的戒備也漸漸地鬆懈下來,往來幽州的客商也不再盤查,設立在官道上的十幾個哨卡已形同虛設,雖然還有士兵駐守,但士兵只負責監視往來軍隊和鏢局等武裝組織,對於商人的進出已經視而不見了。
由於李慶安的斥候並沒有燒燬糧食倉庫,因此今年幽州的新年依然和往常一樣熱鬧,隨着‘春’天的到來,幽州的民衆也似乎忘記了戰爭的‘陰’影,跟隨着‘春’天的腳步變得更加活躍起來。
幽州鴻運酒樓,這裡也是幽州著名的酒樓之一,每天這裡食客盈‘門’,這裡也有很多消息靈通人士在此用餐,時不時發表一些時事評論,透‘露’一點獨家秘聞,因此不少有心人也刻意來這裡用餐,使酒樓的生意變得格外興隆。
這天中午,鴻運酒樓還是和往常一樣地熱鬧喧譁,尤其二樓更是食客爆滿,不時傳來陣陣大笑聲,在二樓靠窗的一個角落裡坐着一個長着娃娃臉的年輕人,他便安西軍斥候首領季勝,季勝是從唐興縣而來,一個冬天,安祿山發動了三次對躲藏在白洋澱的反叛民衆的圍剿,先後出動了三萬大軍,雖然沒有最終滅掉張巡的義軍,但也使跟隨張巡的民衆損失慘重,再加上嚴冬和糧食缺乏,很多百姓都熬不下去了,有的死去,有的選擇了離開,現在張巡手下只剩四百餘人,季勝也有一名弟兄不幸病故,這次他帶三名弟兄扮作商人來幽州,主要是想買一批傷‘藥’。順便打聽了一下安祿山的情況。
他一邊喝酒,一邊豎着耳朵聽酒店裡的各種消息。
二樓的大堂上熱鬧異常,近百名酒客圍在一起,眉飛‘色’舞地聽着一個男子暴安祿山的隱‘私’,在幽州,談論安祿山已經成了幽州人的一大喜好,他的‘花’邊,他的八卦,從各種各樣的渠道流出,以各種方式在幽州民衆中流傳,或者是胡人的緣故,安祿山對民間怎麼談論他並不是很在意,事實上他也管不住,只要不是談論他軍隊的秘密,他也隨便別人怎麼議論他了。
人羣中間坐有一個得意洋洋的中年男子,看他的模樣也不過是街頭巷尾的閒人懶漢,但他所說的內容卻不是一般人能知道,很讓人懷疑他有親戚是安祿山的親信,他談的內容是所有男人都感興趣的話題。
“......燕王極好‘女’‘色’,每天晚上至少要十個‘女’人陪寢,他最喜歡身材豐腴且白淨的‘女’人,每天晚上那個風流快活啊!那個英勇善戰,哎呀呀!你們想都想不到。”
“有什麼想不到的,他就躺在那裡,讓那些‘女’人一個個輪流坐上去嗎?”
“去!你懂個屁,燕王是什麼人,征伐天下,一切都要在他的掌握中,他豈能容忍‘女’人坐在他身上?”
“他那麼胖,怎麼‘弄’?你在吹牛吧!”
“少見識了吧!”
爆料的中年男子一陣冷笑,“我怎麼不知道,我侄兒就是他身邊的最親信,他親口告訴我的,還會有假?”
中年男子的吊起了衆人的胃口,衆人紛紛鼓譟,“快說!快說!到底怎麼‘弄’的?”
中年男子臉上‘露’出曖昧的笑容,壓低聲音對衆人道:“他讓十個‘女’人除去衣裙,赤着身子跪在矮榻上,然後他的兩個心腹‘侍’衛左右扶着他,另外還有一人在背後推他,這樣一前一後,一進一出,一個一個來,那豈不是是快活之極?”
中年男子的爆料引來了一陣鬨然大笑,有人怪笑道:“老李啊!你的侄兒是扶他的那個?還是推他的那個?”
中年男子嘿嘿一笑,卻不肯說,他又對衆人道:“你們猜燕王爲什麼喜歡白淨豐腴的‘女’人?”
“那有什麼難猜的,我也喜歡啊!”
衆人又是一陣大笑,這種事情很多人都反應極快,有人立刻想到了,“莫不是因爲貴妃的緣故?”
衆人恍然大悟,大堂裡一片噓聲,安祿山喜歡楊貴妃,這是天下人皆知的事情,是安祿山親口說出,而且他說楊貴妃根本沒有死,就藏在某處,這大家也相信,這種大美人怎麼會輕易死呢?
“說對了!就是楊貴妃的原因,燕王對她一直夢縈魂牽,多次去找她,可就是找不到,沒辦法,他只好多找像貴妃的‘女’人來解相思之苦,居說燕王有過懸賞,替他找到貴妃者,賞錢十萬貫!”
懸賞十萬貫,又引起一片驚歎聲,這時,酒樓掌櫃擠進來,笑罵道:“老李,你又在影響我生意了!”
那中年爆料人立刻舉手笑道:“掌櫃發話了,大家去吃飯吧!今天到此爲止,下次再給大家講更刺‘激’的事兒。”
衆人笑着紛紛回座位了,季勝倒是對這個姓李的中年男子很感興趣,他用筷子指了指那個爆料的老李,笑着問同桌酒客道:“他說的都是玩笑話吧!”
同桌酒客搖了搖頭道:“應該是真的,他侄兒就是安祿山心腹‘侍’衛李豬兒,他是李豬兒唯一的親人,從小將他養大,李豬兒視他爲父,所以這些安祿山的隱秘他能知道。”
“原來如此,他這麼張揚安祿山的隱‘私’,不怕安祿山抓他嗎?”
酒客詫異地看了季勝一眼,道:“朋友不是幽州人吧!”
“我是趙州人,來幽州做生意。”
“這就難怪了,你是不知道,這種男歡‘女’愛之事安祿山從不在意,他自己都公開說他思楊貴妃而不得,不過你要記住了,別提軍隊,別提李慶安,這是他的兩大忌諱,別的隨便你說。”
季勝點了點頭,他又向那個姓李的中年男子看去,只見他吃完飯,起身要走了,季勝忽然有一種職業敏感,他覺得有人在監視這個中年男子。
果然,中年男子剛下樓,他斜對面坐着的兩個年輕男子也扔了一把銅錢在桌上,跟着下樓去了。
從這兩個男子果斷離去的一些動作姿態細節,季勝非常迅速地判斷出,這是兩個軍人,而且是斥候一類的頂尖軍人,季勝心念一轉,他‘摸’出一塊銀元放在桌上,對酒店夥計招了招手,便也跟着他們下樓了。
.......
爆料的中年男子姓李,叫李醉,本是個遊手好閒的街頭魂魂,他的侄兒正是安祿山的心腹親衛李豬兒,去年他通過侄兒的關係,謀得了一份看管軍隊倉庫的差事,夜裡出更睡覺,白天則遊手好閒,吃吃酒喝喝茶,暴一點從侄兒那裡聽來的安祿山的隱‘私’,自然有好事者替他買單,他也樂得逍遙。
中午吃完飯,按照每天的習慣,他應該去附近的一家小茶館喝茶,在那裡呆到下午,然後回家,茶館不遠,穿過一條小巷便到,李醉一邊哼着曲子,一邊慢悠悠地走進小巷,向茶館而去。
但他剛走進小巷不到十步,後面迅速走上兩人,重重拍了李醉肩膀一下,一回頭,卻見一隻斗大的拳頭向自己面‘門’砸來,他來不及喊一聲便被打暈在地,這時,一輛馬車嘎地停在了小巷口。
季勝就在五十步外,他眼睜睜地看着那兩名男子將李醉打翻在地,待馬車駛走,小巷裡已空空‘蕩’‘蕩’,就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季勝的馬寄存在客棧內,他趕不上馬車,只得望着絕塵而去的馬車長嘆一聲,不過他也覺得奇怪,會是誰抓了此人,應該不是安祿山,安祿山的人應該會給他侄兒一個面子,那會是誰?
季勝原本以爲幽州會被安祿山控制得跟鐵桶一樣,現在他忽然發現,平靜的局面下一樣的暗流‘激’‘蕩’啊!
這時,季勝的一名手下從後面匆匆趕來,在耳邊低語幾句,季勝一陣驚喜,“搞到‘藥’了!”
手下點點頭道:“搞到了不少,都是上好的金創‘藥’,只是對方要價很貴。”
“貴一點無妨,只要‘藥’是真的,另外要留意對方,對方是什麼人?”
“對方是安祿山大營內的軍醫,只認錢不認人。”
“軍醫?”
季勝心中一動,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機會呢?他沉思片刻,便立刻道:“速帶我去見這個軍醫,我要和他好好談一談。”
.........
幽州城外的一所大宅內,李醉在一陣痛苦呻‘淫’中醒來了,他發現自己躺在柔軟的‘牀’榻上,‘牀’榻一旁有幾個模糊的人影,漸漸地,幾個人影變得清晰了,李醉大吃一驚,負手站在他面前的竟然是幽州第二號人物史思明。
不過史思明笑眯眯的表情使略略定下心來,他連忙要爬起身,史思明卻按住了他,微微笑道:“你頭上有傷,不要‘亂’動!”
李醉這才感到頭痛‘玉’裂,他‘摸’了‘摸’頭部,這才發現自己頭上包有紗布,他愣住了,自己不過被打了一拳,怎麼會.......
史思明柔聲對他道:“想抓你的人是李懷仙,正好被我的手下發現了,他們要殺人滅口,還是被我的人搶過來,很抱歉,你的頭部還是被刺了一劍。”
李醉有點發懵,李懷仙,幽州的第三號人物,而史思明和他竟然爲了自己翻臉,這是爲什麼?他幾時變得這麼珍貴了。
“史帥,我不大明白。”
“其實也很簡單,李懷仙是爲了李豬兒,你是李豬兒唯一的親人,很明顯,他想利用你要挾李豬兒,而達到他的目的。”
“可是.....”
李醉有點問不出口,那史思明又爲什麼爭奪他?
史思明拍了拍他的肩膀,有點不想多解釋了,笑道:“你安心在這裡把傷養好,總之,我不會讓李懷仙找到你,這關係到燕軍的前途。”
說完,史思明一拍掌,立刻進來四個千嬌百媚的‘女’人,史思明吩咐她們道:“好好伺候李爺,若他有半點不高興,我要你們的小命。”
“是!”
四個香噴噴的美‘女’立刻擁坐在李醉身邊,替他捶‘腿’,替他‘揉’‘胸’,鶯聲燕語,讓李醉如同在夢中一般,他這輩子幾時有過這種享受,他忍不住‘摸’了其中最漂亮的‘女’人一把。
史思明見他好‘色’的本‘性’畢‘露’,他心中不由冷冷一笑,又安慰他幾句,轉身便走了。
走到院子裡,史思明吩咐幾名‘侍’衛道:“他想要什麼就給他什麼?讓他醉生夢死,最後要讓他死心塌地爲我做事,記住了嗎?”
“是!卑職明白了。”
史思明快步走出了小院,他的心腹幕僚耿仁智迎面走來稟報道:“史帥,僕骨阿朵思已經到了,在書房等候。”
史思明大喜,他等了快半個月了,他急不可耐地向東院走去。
僕骨阿朵思是漠北僕骨部大酋長僕骨烈的長子,僕骨懷恩死後,僕骨便一分爲二,一部分人依然跟隨回紇北上,而另外一部分人則推選僕骨烈爲新酋長,南下依附安祿山,被安祿山安放在幽州北部的草原上。
僕骨烈之所以投奔安祿山,實際是因爲史思明的緣故,史思明也是突厥人,和僕骨烈‘私’人‘交’情極深,正是他送信給僕骨烈,邀他南下依附。
如果說安祿山在契丹人和奚人中極有威望,被他們稱爲二聖,那史思明則是突厥人中威望極高,被突厥人‘私’下叫做大唐皇帝。
這次史思明在恆州兵敗,本來安祿山要嚴懲他,但史思明卻從突厥人那裡要來了八十萬擔乾草,解了安祿山的燃眉之急,使安祿山不僅饒了史思明,還給他補足了兵力,史思明手下又有了八萬‘精’兵,其中還有一萬幽州鐵騎,令他欣喜不已。
史思明走進了書房,書房內一名年輕突厥男子起身施禮道:“參見史叔父。”
年輕突厥男子叫僕骨阿朵思,今年二十八歲,是僕骨部大酋長的繼承者,他身材不高,但長得極爲壯實,後背一對銀錘,當然,這只是裝飾用,實際他使一對鐵錘,每隻鐵錘重達八十斤,號稱僕骨部第一勇士。
史思明笑眯眯請他坐下,又親手給他倒了一杯熱茶笑道:“我送給你父親的東西收到了嗎?”
“多謝史叔父,三千斤茶葉已經收到了,我父親感‘激’不盡。”
“沒什麼!”
史思明擺擺手笑道:“都是自己兄弟,有什麼好謝的,只可惜河北不產茶,北唐軍又封鎖了貿易,我費了好大盡才讓幾個新羅商人從江淮搞來。”
僕骨阿朵思今天來幽州是有別的原因,他沉‘淫’一下道:“史叔父想問我們僕骨部借兵,我父親想知道,史叔父最多想借多少,另外契丹和襲奚人都得到了厚利,我們非但沒有得到任何好處,反而倒貼了八十萬擔乾草,族人都有些不滿,所以父親希望史叔父能給個明確的態度。”
僕骨阿朵思說得是兩件事,一是答應借兵,其次要有條件,兵不能白借,這也是安祿山給手下大將放權,允許他們‘私’人募兵,募來士兵就直接作爲他們的部屬,史思明嫌招募來的新兵沒有戰鬥力,他便想到了問僕骨部借兵。
僕骨部全民皆兵,瞬間可以集結起五萬善於騎‘射’的草原騎兵,他們也給了安祿山一個面子,派了五千騎兵編入安祿山的軍中,去年攻打相州,僕骨騎兵也參與了圍城,但他們沒有參戰,因此在分配相州城的戰利品時,安祿山幾乎沒有給僕骨人任何好處,這就‘激’起了僕骨部的強烈不滿,雖然看在史思明的面上借了八十萬擔草料,但帳還是要和史思明一一算清的。
史思明當然也明白,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想了想便道:“我要借三萬騎兵,期限爲三年,作爲條件,我會一年內支付給僕骨部三萬擔茶葉和二十萬匹絹。”
說到這,他從箭壺裡取出三支箭,一折兩段,發誓道:“我以我的名譽發誓,若我有違諾言,當如此箭。”
僕骨阿朵思相信他的承諾,他點點頭道:“那我們就一言爲定,我這就回去帶兵。”
僕骨阿朵思走了,史思明慢慢坐下,剋制住心中的‘激’動,僕骨部的借兵是他計劃中極爲重要的一環,這樣他就擁有了十一萬大軍,足以讓他做一點事情了。
這時,‘門’外有親兵稟報:“史帥,燕王殿下請你前去,有重要事情。”
史思明笑了笑,就算安祿山不找他,他自己也要去找安祿山,他換了一身軟甲,便起程向燕王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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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祿山雖然沒有正式稱帝,但他的排場的用度已經和帝王完全一樣了,光他的後宮就有三百餘名嬪妃,他也沒有什麼特別寵愛的妃子,正如李醉在酒樓中所言,他每晚選十人陪寢,三十天輪一次,這個冬天,安祿山在極度荒‘淫’中度過.
除了三百多名後宮外,安祿山念念不忘的就是楊貴妃了,幾個月前,當年的虢國夫人楊‘花’‘花’找到了他,希望能在河北做生意,當然,作爲條件,楊‘花’‘花’除了給他繳稅外,還答應幫他找到楊貴妃,楊‘花’‘花’告訴他,楊貴妃並不在李慶安手上,而是隱居在河東某處,她可以通過楊氏家族的關係替安祿山找到楊貴妃。
安祿山對楊‘花’‘花’的‘花’言巧語深信不疑,這也是他心中的一種期盼,他不僅免了楊‘花’‘花’的一切稅賦,還給她軍商的特權,他只求楊‘花’‘花’儘快替他找到楊貴妃。
昨天,楊‘花’‘花’傳來了消息,楊貴妃就藏身在太原府,安祿山砰然心動了,此時已是‘春’暖‘花’開,正是出兵河東之時。
黃河已經解凍,李光弼大軍擔心補給不足而退回了河南,整個河北都在安祿山的控制之下,安祿山實現了他的第一步戰略目標,佔領河北全境,他的下一個目標就是佔領河東。
恰逢此時傳來了楊貴妃的消息,於公於‘私’,安祿山都等不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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