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0章 衣不如新

不多時,巡哨來報,揚州太守季廣琛和長史韓進平以及,都縣令裴晉在營外求見,李慶安喜出望外,親自出大營迎接,既是爲了褒獎揚州官員保住了揚州的商業繁榮,另一方面,韓進平是他的故交,多年未見,從私交來說,他也要給韓進平一個面子。

李慶安迎出了大營,老遠便見三名官員走來,左邊一人,正是當年他在戍堡的手下韓進平,儘管時間已經過去了八年,但韓進平的外貌卻沒有什麼變化,依然又黑又瘦,唯一的變化就是他黝黑的頭髮中添了幾絲銀白,顯示出他忙於政務的操勞。

三人見李慶安竟是親自出迎,大大出於他們的意料,連忙上前施禮道:“卑職參見趙王殿下!”

李慶安呵呵一笑,給衆人回禮,“三位使君辛苦了。”

他又對季廣琛道:“季太守這麼快就能接下揚州,出乎我的意料,做得很不錯,僅募兵一項,今年吏部考至少上中可保住了,再努力一下,上上考不成問題。”

“多謝殿下鼓勵!”

李慶安又走到縣令裴晉面前,裴晉也是裴家子弟,三十歲出頭,任江都縣令已經三年,說起來他還是裴婉兒的族兄,和李慶安多少有點關係,這次李磷倉惶撤軍,他最大的功績是保住了江都糧倉,本來李磷是準備將漕河西岸倉庫中的百萬石糧食運到長江對岸,但裴晉卻及時疏散勞工和漕船,使李磷無可用的勞力,也無可運糧的漕船,再加上安西軍騎兵前鋒已至高娜縣,李磷迫不得已,只得放棄了運糧,在這一點上”裴晉居功甚偉。

他見李慶安走到自己面前,連忙躬身施禮,“參見殿下!”

李慶安微微一笑,反而向他行一禮道:“裴縣令保住糧倉”也就保住了千萬饑民的性命,吏部已記錄裴縣功績在案,請受李慶安一禮。”

裴晉嚇得慌忙擺手,“不敢!不敢!卑職安敢受殿下之禮。”

李慶安一一見禮,最後才輪到了韓進平,兩人八年未見了,當年他們在戍堡當兵”又一起打小勃律戰役,算得上是患難之交,韓進平有些激動,還不等李慶安開口,他便一躬到地,“卑職韓進平,參加趙王殿下!”

他心中感慨萬分,誰能想到,當年在野外撿到,險些被當奴隸賣掉的年輕人居然成了大唐第一權臣,大唐事實上的儲君,真是人世無常”如夢如幻。

“韓使君不必多禮,這次保住揚州,韓使君一樣立下不世之功,朝廷不會忘記,望韓使君再接再厲,做好漕運事宜”那時也將是使君高升之日。”

有點出乎意料,李慶安並沒有什麼特別熱情的擁抱,也沒有牽他的手述別來之情,而是和對裴晉一樣,對他能及時閉市三天”讓商人們藏匿財物,躲過了亂軍搶砸表示感謝,態度也很平淡”甚至還不如對裴晉那般客氣,就像對一個普通官員一般”這讓韓進平心中微微有點失落,李慶安已經身居高位,難道已經不屑和自己這個地方小官敘舊情了嗎?

李慶安和三人家暄完畢,笑道:“請吧!請進軍營,我們好好談一談揚州的政務。”

“殿下軍務繁忙,我們就打擾了!”

三人談笑風生地跟李慶安走進了軍營。

韓進平的家在江都城西北,是一處佔地三畝的中宅,他父親已去世,和老母、妻子、小妾還有三對兒女住在一起,家裡還有一個老僕和兩個丫鬟。

韓進平爲官清廉,沒有什麼餘錢買宅,只有老家有幾間破爛屋子,還有十幾畝薄田,也捨不得賣,交給他的弟弟耕種,他現在住的宅子是官宅,按道理他是長史,主管一州政務,他所住的宅子也應是上好官宅,佔地至少要在十畝以上,但由於韓進平不懂官場人情世故,得罪了前任揚州太守,太守便告訴他,官宅一時沒有大的,讓他暫住幾個月,等有了大宅再換,韓進平也不以爲意,將家人搬來,住進了現在宅子,這一住就再也沒有動過了。

韓進平不懂官場人情世故,還表現在他的升遷上,他從安西回來後,不僅被赦免了流放之罪,還被李隆基御封爲丹徒縣令,丹徒縣是潤剛剛治所在,屬於上縣,官職已經到了從六品上階,而他現在的揚州長史是從五品上階,整整八年時間,他才升了一級四階。

這並不是他爲官不正、缺少官德所致,恰恰相反,他民望極高,每年春耕他積極籌備耕牛種子,還親自下田耕種,民有冤屈,他秉公執法,絕不偏袒權貴,被丹徒民衆譽爲韓青天,正是這樣一個清譽卓著的好官,卻在官場吃不香,踢打不開,原因有很多。

首先是他出身低微,父親是佃農,沒有任何身世背暴,在極看重門閥背景的唐朝,他首先就是先天不足,一般升遷都輪不到他。

另一方面他被當時潤州太守、李林甫的女婿張博濟所壓制,每年給他考評都是中中,李林甫把持吏部,吏部官員也不敢得罪張博濟,明知對韓進平不公,也只能按照張博濟的考評爲準,這就使得他遭受了多年的不公。

李林甫倒臺後,楊國忠上位,楊國忠雖然不像李林甫那樣只看門閥,對很多出身低微的中小官員他也提拔,但楊國忠由於對李慶安不滿,所以對安西系的官員大加貶黜,韓進平也被算進了安西系,使他再一次和升遷失之交臂,一直到安西軍漸漸強勢,楊國忠失勢,韓進平才終於得到升遷,先升潤州司馬,不久便被調爲揚州長史,但還是被太守穿了小鞋,這次卻是因爲韓進平上任之初,去拜訪太守家時,只拎了一罈丹徒陳醋作爲禮物,惹惱了頂頭上司。

從軍營回來後沒多久,天色便漸漸到黃昏了,韓進平也回了家,他有一兒兩女”兒子韓越今年十七歲,在州學讀書,準備後年進京參加科舉,兩個女兒都還小”一化歲,一個六歲,分別是妻妾所生,都是他從安西回來後所得。

一家老小就靠韓進平的一點點傣祿過日子,好在當年韓進平得賞三百兩銀子,還清了欠債,而且地方有官廨田的租金補貼”比朝廷傣祿略高,也能按時發放,因此韓進平家裡雖然清貧,但日子也勉強能過得去。

韓進回到家,他的妻子鄭氏便笑着迎了上來”“老爺回來了!”

鄭氏是韓進平讀書時的師尊之女,書香門第,溫柔美貌,十分賢惠,當年她被縣令欺辱,韓進平一怒之下殺了縣令,被髮配安西從軍”鄭氏便一個人將家撐了起來,照顧一家老小,韓父去世,她賣田葬了公公,耕田織布,養活哭瞎了一隻眼的婆婆和年幼的兒子直到韓進平立功被特赦,她又覺韓進平子嗣單薄,便將跟隨自己多年、已視之爲妹的陪嫁丫鬟嫁給韓進平做妾,可謂賢妻良母。

她一邊給丈夫脫去外裳,又見他有些悶悶不樂便笑問道:“出什麼事了?”

“李慶安今天來了,我下午在城外軍營見到了他。”,“就是那個趙王嗎?”

“嗯!”韓進平脫了外衣,鬱悶地點點頭。

“老爺不是說他和你是故交嗎?既然是故交見了面應該高興纔對,怎麼還這樣悶悶不樂?”,“衣不如新人不如舊,說是這樣說,可今天見他,竟冷冷淡淡,沒有一點故友重見的感覺,或許是他權傾朝野,已經覺得我配不上他了。

鄭氏想了想問道:“老爺是一個人去見他嗎?”,“沒有,我和季太守、裴縣令一起去見他。”,鄭氏笑道:“那就對了,不是他不想認你,而是季太守、裴縣令他們都在,若對你親熱,那就會冷落他們,老爺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其實韓進平自己也感覺是這個原因,只是他身在局中,一時看不清、看不透,經妻子這一提醒,他這才恍然大悟,心中的一顆疙瘩也解開了。

“賢妻說得對,是我小心眼了。”

這時,大門傳來了一陣敲門聲,韓進平家沒有門房,都是他妻子去開門,“誰啊!”,鄭氏迎了上去。

“請問這裡是韓長史的家嗎?”,“是的!”

鄭氏一邊答應,一邊打開了門,只見她愣了一下,半晌,忽然回頭喊道:“老爺,你快過來!”

韓進平正要去書房,見妻子叫他,他不由眉頭一皺,走了過來,“是誰啊!”

“老爺,估計是找你的。”

韓進平走到門口,頓時愣住了,只見外面黑壓壓站着數百名全身盔甲的士兵,簇擁着一輛馬車,他有些結結巴巴道:“我就是韓進平,你們要做什麼?”

“韓兄不用害怕,是小弟來看你了。”,只見馬車門開了,李慶安笑着從車裡走了出來,慢慢走上前,對目瞪口呆的韓進平道:“怎麼,韓兄不認識我了?”,“啊!”,韓進平這才反應過來,連忙施禮道:“殿下怎麼親自來了,不敢當啊!”,鄭氏也明白過來了,連忙施禮道:“原來是趙王殿下,民婦剛纔無禮,得罪了。”

韓進平慌忙給李慶安介紹道:“這位就是拙荊鄭氏,以前曾給殿下說過的。”

李慶安笑着抱拳道:“原來是大嫂,在安西時,聽韓兄不止一次提起過,今天一見,果然是賢惠之妻。”,“殿下過獎了,我還要感謝殿下在安西照顧進平,他能被特赦,也是殿下的幫助,我們一家都對殿下感激不盡。”

說到這,鄭氏又對韓進平道:“老爺,快讓殿下進屋吧!站在外面怎麼行。”,一句話提醒了韓進平,他慌不迭道:“殿下快請進!是我失禮了。”

李慶安點點頭,他見韓進平房宅不大,便對手下親衛道:“都在外面等着,可以分批去吃飯,但不準惹事生非!”,吩咐完,他在兩名貼身侍衛的保護下走進了韓府,這時,鄭氏在後面悄悄和丈夫商量道:“家裡飯菜不多我去買點現成的酒菜來。”

“好點,你快一點去,買些上好的酒菜。”

兩口子在後門商量待客,李慶安都聽見了他好奇地打量了一下韓府,只是屋檐破舊,窗紙也發黃了,地上鋪的磚塊也高低不平,他知道這是官宅,一般而言,新官進宅都要重新修葺一遍但韓進平的這座府宅很明顯是多年沒有修葺過了,估計主人也沒有錢自己修,就這麼湊合着住,可以說這是李慶安所見過的最寒酸一座官宅,居然還是天下第一富州揚州長史的家,李慶安不由心中感慨,早聽說韓進平爲官清廉,沒想到家裡竟清貧到這個程度,多來一個客人,就要出去買酒買菜了。

他也不說什麼,笑呵呵地跟着韓進平走進了他的書房。

“殿下請稍坐我去再搬只木榻來。”,李慶安突然到來使韓進平手忙腳亂,家中的窘況畢露,茶也沒有了,又不能招待白開水,而且好一點的茶杯只有一隻,使韓進平狼狽不堪趕緊讓小妾去隔壁家借點茶葉,再借一副茶具。

李慶安都一一看在眼中,不由暗暗搖頭,好歹也是五品官了,而且江南一帶的官廨補貼都集高算起來,他一個月也有十五六貫錢,應該不至於清貧到這個程度吧!

當李慶安打量這間書房時他才忽然明白了韓進平清貧的緣故了,書房裡的陳設也十分簡陋一桌一榻,然後便是滿牆的書,用木架釘在四面牆上,各種書籍堆滿了四面牆壁,隔壁還有一間屋,李慶安探頭看了看,也全部是書籍,加起來足足有數千本之多,唐朝書籍較貴,收集這些書,估計就耗去了韓進平不少錢,難怪呢!

李慶安又看了看他的書桌,只見桌上在寫一本奏摺:《揚州漕運疏通數法》

這讓李慶安很感興趣了,疏通漕運,是他這次下訌南的重中之重,韓進平若有好辦法,倒是可以讓崔寧好好和他商量。

“當心點!”,門外傳來了韓進平的聲音,門開了,只見韓進平和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年郎擡着一隻沉重的木榻進來了,李慶安的兩名貼身侍衛連忙上去幫忙。

李慶安見那少年長得和韓進平頗爲相像,便微微笑道:“韓兄,這就是你的兒子吧!”

“正是犬子。”

韓進平放下木榻,推了一把兒子道:“還不快去見禮!”

小夥子有些不好意思,竟給李慶安跪下磕了一個頭,“侄兒韓越叩見李叔叔!”,韓進平的老臉皮霎時脹得通紅,他平時給兒子吹牛,說李慶安是他當年在安西的結義兄弟,剛纔忘記給兒子叮囑了,兒子竟然稱李慶安爲叔,讓他羞得無地自容。

李慶安連忙把少年扶起,笑呵呵道:“當年我第一次見你時,是你爹爹藏在身邊的一幅畫,那時你只有八歲,現在應該十七歲了吧!”

“侄兒上個月己經十七歲了。”

“嗯!現在在讀書嗎?”

“在州學讀書,明年正式結束學業,侄兒想外出遊學一年,後年進京趕考。

“不錯,很有志氣”

李慶安摸了摸身上,竟無一樣拿得出手的東西,他沉吟一下,從腰間取下一塊銀牌,遞給他笑道:“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憑這塊銀牌,各地官府都會禮待於你,收下吧!”

旁邊韓進平知道那塊銀牌的價值,嚇得他連忙上前擺手道:“殿下,使不得,這麼貴重的東西不能給他,他不知輕重,會惹出事端來。”

韓越也死活不肯要,李慶安無奈,只得收回銀牌對韓進平笑道:“這樣吧!孩子出門遊學,可能huā費較大,他的路上旅費都由我來承擔,這個你要答應了,再不答應,我轉身就走。”

韓進平見李慶安心誠,他心中感動,只得點點頭道:“好吧!既然殿下有心,我答應了。”

“這還差不多,來,我們坐下吧!”

他又拍拍韓越的肩膀笑道:“你也坐下,聽我們長輩聊聊安西之事。”

三人坐了下來,這時,韓進平的妻子鄭氏也買了酒菜回來了,擺了一桌子,又放上兩瓶剛剛溫好的酒。

李慶安端起酒壺給他們父子各倒一杯酒韓進平連忙用手蓋住兒子的酒杯,笑道:“他還小,不能喝酒。”

“韓兄,這就是你不對了他已經十七歲,當年在安西軍,十六七歲的士兵還少嗎?稱不能總把他當孩子,應該讓他接觸一下成人的東西,酒本身不是什麼壞東西,少喝點無妨。”

李慶安堅持,韓進平也沒有辦法只得再三叮囑兒子道:“最多隻能喝三杯。”

李慶安給自己也滿了杯酒,他端起酒杯笑道:“來!爲我們多年的老戰友團圓,我們乾了這杯酒。”

李慶安十分隨意,使韓進平不知不覺又回到了當年在安西時的情形,他也漸漸放開了舉杯笑道:“一別八年,再聚首時將軍已成熟,我也老了,來!喝了這杯。”

他們兩人一一飲而盡,韓越是第一次喝酒,他咂了兩口,也憋着氣將酒喝了李慶安又要倒酒,韓進平卻搶過酒瓶給他滿了,又給自己和兒子倒了一杯,他見兒子滿臉通紅,便用筷子敲了他頭一下笑罵道:“誰叫你一口喝了,慢慢喝再多吃點菜。”

李慶安喝了幾杯酒,便對韓進平道:“老韓,有些話本來我不想說,但我既然和你坐在這裡喝酒,就不得不說了你看看你這家,都窮成什麼樣了,你清廉我舉雙手贊成,但你好歹是五品官我臨行時特地在少府寺查過,杭、蘇、常、潤、揚,這五州的太守月傣是十貫,加上官廨錢八貫和紙筆補貼兩貫,一個月的傣料就是二十貫,祿米就不提了,長史略減,你的月傣應該是十六貫,你至少應該還是上百畝的永業田,老兄,不少了,可你還走過得這麼窮,你讓我的臉往哪裡擱,想幫你一把,可又怕傷你自尊,不幫你嘛!又覺得對不起你,你說說,我該怎麼辦?”

韓進平苦笑一聲道:“將軍說得沒錯,其實家裡的錢按理也夠用了,可我有個爛毛病,喜歡收集書,這些年蒐集了上萬冊書,我至少一半的傣料都用來買書了,娘子也不埋怨我……”

剛說到這,他兒子韓越插口道:“爹爹,娘怎麼不埋怨你,只是不當你的面埋怨罷了,有時候娘都恨不得把你這些書一把火燒了。”

韓進平愣住了,半晌,他摸摸鼻子道:“是嗎?你娘從來不說,我以爲他不埋怨呢!”

李慶安哈哈大笑起來,指着韓進平搖頭道:“老韓啊!老韓,今天若不是我來,你這一輩子都被瞞在鼓裡了,好了,我就滿足你這個爛毛病,明年三月,你進京述職,我把老皇帝李隆基的藏書都搬出來,隨便你挑選,看中一千本,我送你一千本,看中一萬冊,我送你一萬,如何?”

“那怎麼可能,那是可皇室的書。”

“狗屁皇室書,堆在大明宮裡都快黴爛了,我是不要他的書,寧可自己重印重刻,你究竟要不要?不要我就一把火全燒了。

“要!要!可千萬別燒。”

韓進平大喜,李隆基的書一定是孤本、絕本,一定都是他夢寐以求的那些書,他怎麼能不要,他只恨不得現在就進京去拿書。

“但我有一個條件。”

李慶安又道:從今以後,你不準再買書,好好地用傣祿養家,我已經決定了,從明年元日開始,所有職官的傣祿向上加五成,也就是說,你的月傣將提高到二十四貫,年底還有祿米,夠你養家餬口了,去買點好茶,去多買幾個茶杯,給自己娘子買幾件首飾,別再那麼窘迫了。”

“我知道了,我能從安西活着回來,已是不易,會好好善待家人。”

李慶安心中暢快,他一口氣又連喝了四杯,端起酒杯,他不由想起了當年戍堡的兄弟,最早救他的孫馬頭升爲校尉,在怛羅斯之戰中陣亡,賀嚴明在石堡城之戰中戰死,他當年爲火長時的九名手下,現在只剩下三人健在,其餘弟兄全部陣亡。

他心中有些傷感,將杯中酒一飲而盡,嘆息道:“如果戍堡弟兄們不是跟着我,我想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不會死,我心中無比愧疚。”

韓進平給他倒了一杯酒,勸道:“我倒以爲大部分兄弟都和你無關,當年高副帥來戍堡時把你帶走了,而只有我和賀嚴明跟着你,其餘弟兄基本上都和你無關了,他們後來陸續陣亡,也是因爲安西戰爭不斷,作爲軍人,能死在戰場之上,我覺得這是他們的幸運。”

李慶安端起酒杯,又一飲而盡,搖搖頭道:“話雖這麼說,但想起來心中總是有點難過。”

李慶安很久沒有喝酒了,今天一連喝了十幾杯酒,加上心中有愁緒,酒意一下子涌上了頭,端起酒杯將酒緩緩灑在地上,道:“這杯酒,就算是我給九泉下的弟兄們敬一杯,願你們在九泉下安息。”

韓進平感覺李慶安有些喝多了,見他又要給自己倒酒,便按住了他的酒杯,道:“將軍,你不要再喝了。”

“不!你別管我,我今天心裡高興,而且和故人喝酒,不知以後我還有沒有這個機會子,來,我們再喝,你們兩個,再去買幾壺酒來,今晚我要和老韓不醉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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