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明華苦笑一聲,向白屠子行了一禮,轉身離開藏武樓。
望着張明華遠去的背影,白屠子一陣怔忡。片刻之後,他繼續練習拳法,一時間風聲呼呼,顯然是比之前更加賣力了。
離開會稽城,張明華徑直趕往張家堡。
離家已有一年多,在外闖蕩時,張明華有時也會思念親人、家鄉,但總是事多蕪雜,難以靜下心來,現在踏上歸途,他情不自禁地越走越快,剛出城門不久,便發出一聲清嘯,將輕功身法全速運轉起來。
八十里官道,片刻即過;張明華一路飛奔,穿過張家堡外圍,沿途的張家人和按時巡視的護院毫無察覺,最多也只是覺得眼前一花。
望見了熟悉的院落,張明華這才漸漸放慢了速度。他定睛看去,家中似乎毫無變化,就連門前的兩名護院也沒換人——當初,爲了防備司馬狐捲土重來、報復家族,張家將護院的人數擴充了大約一倍。
一年過去,張家堡依舊是外鬆內緊。
“娘——”張明華覺得眼眶中有些溼潤,身形一晃,不等門前的護院反應過來,就閃身進了院子,大聲叫了起來。
首先感到驚詫的,正是兩名護院,他們如臨大敵般搶進院子,剛要開口喝止,就認出了張明華,隨即了聽到他那聲呼喚。
兩名護院緊緊板着的臉上同時露出微笑,彼此交換個眼色,站回原處,其中一個則大步飛奔,進內堡報信去了。
張明華一邊呼喚,一邊跑進內院,正好看到母親急急地從房間裡奔出,口中叫着:“是明華嗎?”
母親身後,兩個丫鬟快步跟上攙扶,臉上表情也都是又驚又喜。
“娘,是我!我回來了!”張明華搶上前去,雙膝跪倒,扶住母親。
“你總算回來了!”母親拉起張明華,眼中蘊着歡喜的淚水,連聲道,“讓娘看看……讓娘看看……”
“娘,”張明華心中激動,忙道,“我在外面闖蕩這些日子,沒病沒災,還交了好朋友,您別擔心。”
“明華,你這一走就是一年多……叫我怎麼不擔心?”母親嘆道,“不過,回來就好。”
張明華要攙扶母親回房,母親卻輕輕打了他一下,嗔道:“娘還沒老到要人攙的地步!”
“我知道,”張明華笑道,“我剛纔瞅了一眼,娘不是把後花園都改了菜地了麼?”
母子二人回到房間坐下,母親還捨不得鬆開張明華的手,拉着他問長問短,張明華耐心一一作答,正說着話,忽聽外面傳來爽朗的笑聲——
“你這小子!居然還捨得回來?”
隨着笑聲,一條大漢走了進來,正是張明華的父親張崇江。
“爹!”張明華連忙上前拜見,被父親一把拉住。張崇江上下打量張明華,滿意地點點頭,道:
“嗯,個頭兒長了不少!不錯!”
張明華愣愣地點點頭。
“怎麼?纔出去一年多就回來了?”張崇江掩飾不住眼中的歡喜,卻
故意哼了一聲,問道,“是在外面闖了什麼禍麼?”
“爹!”張明華有些啼笑皆非,忙道,“那倒是沒有。”
“沒有就好。”張崇江點了點頭,道,“明華,有客人到了,隨我去見。”
“着什麼急?”母親略微有點兒不快,插口道,“明華剛到家,你也不知道讓他歇歇?”
“……是族長。”張崇江苦笑道,“剛纔,我正跟族長一起商量族中事務,明華回家的消息報過來,族長就和我一起回來了……”
母親愣了一會兒,神色微霽,揮手道:“既然這樣,你們去吧。對了,不用留族長吃飯?我去廚房,晚上好好做幾個菜——明華,這一年多,族長對咱們家很是照顧,你也給他說幾句好聽的。”
張明華連忙點頭。
與張崇江離開母親的房間,張明華吐了吐舌頭,小聲道:“爹,娘越來越厲害了。”
張崇江橫了張明華一眼,片刻後,嘆了口氣,道:“誰說不是呢?”
前堂客廳,張崇明已經等得心焦。經過之前種種風波,可以說,張家上下都知道,張家的未來便繫於張明華一身,他這個族長對張明華更是無比重視。所以,明知道這時候上門有些不便,卻還是趕了過來,想要在第一時間跟他相見。
“明華,你可是回……”聽到後堂傳來動靜,張崇明哈哈大笑,起身迎接,但在看到張明華的同時,笑聲戛然而止。
“族長?”張崇江一愣,有些疑惑。
“你……”張崇明呆呆地望着張明華,滿臉的不可置信,半晌才能開口說話,卻又不敢確認,小心翼翼地問道,“你……真的是明華?”
“見過族長。”張明華抱拳行禮。
張崇明臉色微變,起身還禮,接着,便急匆匆地追問道:“你……竟然已入煉神境界?”
“是。”張明華微笑點頭,道,“族長,這一年多,我在外闖蕩,有些機緣,於是就晉級了。”
“哈哈……”張崇明臉上的表情古怪之極,喃喃地重複道,“有些機緣?於是就晉級了?”
“什麼煉神?晉什麼級?”張崇江莫名其妙地插口問道。他的武學境界不高,看不出張明華內在的變化,他只知道,張明華離家時,纔剛剛突破到煉氣中階,按常理,短短的一年時間,能鞏固境界,已經算是不錯,可根本沒往別處去想。
“你兒子……好一個兒子……”張崇明連連搖頭,心中實有萬語千言,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忽然間福至心靈,驀地冒出一句,大聲叫道,“張家、張家祖上有靈啊!”
“族長,你怎麼回事?”張崇江愈發糊塗,這一年多來,他與張崇明的交情愈發深厚了,今天心情又實在高興,便湊趣道,“明華是我兒子,又不是你兒子,他回來了,我還沒說什麼,怎麼你倒像歡喜得傻了似的?”
“你……”張崇明的心情一時仍然不能平復,但也懶得與張崇江分辯,只衝着張明華連聲道,“明華、賢侄——我的好賢侄,你
……既然回來了,這等大事,我是不能做主的,你要不要先去拜見老祖?”
張崇明這幾句話還是前言不搭後語,不過,張明華心裡明白,他忙點頭道:“我這次回來,正是有事要告知老祖。”
“我這就帶你去拜見老祖!”張崇明當即轉身,在前引路。
“爹,等我晚上回家吃飯。”張明華衝張崇江一笑,隨後跟上。
張崇江點點頭,目送兩人走了,自己卻皺着眉頭,還在思考剛纔張崇明與張明華的古怪對話,過了一會兒,他一下子想明白了,腳下隨之一個踉蹌,摔倒在地——他也不嫌地上冷,只是瞪大了眼睛,喃喃地道:“張家祖上有靈……張家祖上有靈……”
張崇明與張明華一前一後,直奔內堡張家老祖閉關的密室。路上,張崇明心潮澎湃,有無數問題想問;不過,他深知煉神期高手的威能,雖然身爲族長,卻不能怠慢了張明華——事實上,按照族規,哪怕張明華僅是煉氣高階境界,也將自動成爲家族長老,何況張明華已是煉神期的高手?
於是,張崇明便將這一年多來,張家與會稽郡中發生的、張明華可能會感興趣的事,閒話家常般地一一說將出來。
首先是張家與百里世家結親之後,合作漸入佳境,在會稽郡中,兩家已成爲說一不二的最大勢力——這倒也罷了,張崇明知道張明華對此並無關心,他只是想借此引出百里依華的話題而已。
百里依華身爲張明華的未婚妻,一舉一動都是會稽郡的焦點,尤爲兩家重視。去年,郡學的一次試煉中,百里依華用她煉製的丹藥爲三個重傷在莽蒼山兇獸爪下的學生續命,因此聲名鵲起。現在,作爲百里世家供奉齊藥老的弟子,百里依華在會稽郡,已有了“黃衫靈醫”的別號。
張崇明又告訴張明華,李天鳴離開會稽後,再無消息;倒是百里海明,在帝都太學闖出了名堂,接連戰勝一些成名已久的好手,也突破到了煉氣高階。
另外,張明新在郡學中一直苦修不綴,現在已是煉氣初階的境界,在揚州,也能算得上是個“高手”了。
說到這裡,張崇明的語氣有些古怪。一直以來,他都對張明新寄以厚望,而且,依常理而言,張明新的武學進境,不管放到哪裡,也確實都是一等一的天才——但與張明華一比,就好像瓦礫之於珠寶,光芒盡失了。
但又想到張明華也是張家子弟,張崇明作爲張家族長,自然也是喜悅欣慰無限。
快到張家老祖閉關的密室時,張崇明提到了司馬狐。近一年多來,張家、百里世家聯手,從未放鬆過打探,卻始終未曾獲知確實消息,這對於兩家而言,總歸是個隱患。所以,外鬆內緊的態勢也一直維持了下來。
“哦,族長,”張明華聽了,忙道,“司馬狐一事,可以放下了。”
“嗯?”張崇明愣住。
“當初,司馬狐追我一直去了梁州,在蜀郡城外的九絕老人墓葬,我與他一場大戰,僥倖取了他的性命。”張明華淡淡地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