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葉家姑娘的嘴巴也太毒了吧,怎麼能說出這種話。
“是啊,在咱們金水域葉家雖說不是什麼有名望的大家族,但好歹也是小有名氣,怎麼這葉清一點教養也沒有。”
或許是葉清說的話太過惡毒,以至於遭到所有人的反感,大家低聲議論紛紛指責她沒有素質沒有教養,他們議論葉清的同時也在議論着陳落,在他們想來,一個血氣方剛,年輕氣盛的青年男子,如若被人當面說成吃軟飯的廢物,恐怕沒有誰能夠忍受如此赤裸裸的羞辱,莫說青年男子,但凡是男人都無法忍受。
然而,讓人想不通的是,這個藍衣青年依舊坐在金椅上,只不過態度不再隨意,神情也不再灑脫,而是端坐着,低着頭,一隻手捏着眉心。
他在想什麼?
面對這般羞辱,怎麼能無動於衷。
要知道這個傢伙可是在半年之前,鬥天驕斗大佬鬥自然,威震天下,逆天而行的主兒,號稱一顆逆膽,不懼天地,瘋狂起來更是張狂無比,霸道絕倫,肆無忌憚,被尊稱爲天王老子,如此一個囂張到極致連天地都敢逆的人,當衆被羞辱之後,怎的默不作聲。
難道真是因爲修爲盡失的緣故?
應該是吧,如若不然,曾經那麼張狂的一個人怎麼會選擇忍氣吞聲?
換句話說,就算他不忍氣吞聲又能如何?
起來反抗嗎?
他,還有修爲嗎?
沒有了。
如今的他,失去修爲以後,只能箅一個普通人,如此之下,又怎敢跟葉清跟整個小羅天作對?
唉。
不少人都爲之嘆息,有惋惜,有同情,如果是以前的陳落,恐怕現在小羅天早就成了一片廢墟,羞辱的他的人能不能留個全屍都還是個未知數,可是現在呢,他也只能坐在那裡,低着頭,任由別人羞辱着。
這真是應了那句老話,世事無常,風雲變,強者如天,弱者只能淪落成螻蟻。
幾乎全場所有人都認爲修爲盡失的陳落只能選擇忍氣吞聲,不過,並不全部都是,至少夏沫就不這樣認爲,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覺,而此時此刻,她從陳落的身上感覺不到被羞辱之後應有的隱忍和隱怒,沒有,哪怕一絲這種情緒都沒有,反而從陳落身上感覺到一種無奈。
是的,無奈。
他究竟在無奈什麼?
確切的說這種無奈之中亦有一絲猶豫。
他又在猶豫什麼呢?
不知道,夏沫也想象不出來。
她不知道,易容僞裝成邋遢漢子坐在角落的冷谷同學也不知道,他是一個容易被情緒左右的人,所以當看見葉清用如此惡毒的語言羞辱陳落時,如果不是旁邊的秦奮將其攔下,冷谷恐怕早就衝過去將葉清打個稀巴爛。
“殿下,你攔我做什麼,你又不是沒看見姓葉的這個臭婆娘是怎麼羞辱落爺的,老子真想大耳刮子抽死她。”冷谷氣的滿臉漲紅,咬牙切齒,手中的酒杯都已被他捏碎,惡狠狠的說遒:“還有落爺也是,就算修爲盡失也不能任人踐踏,忍氣吞聲吧,太憋屈了,不行,他能忍,我是忍不了。”
冷谷剛站起身,卻又被旁邊同樣易容僞裝的王子殿下秦奮同學給攔了下來。
秦奮不管如何易容如何僞裝,他看起來永遠都是那般儒雅,那般高深莫測,望着怒氣衝衝的冷谷,他搖搖頭,道:“你真以爲落爺是忍氣吞聲啊?”
“不然那是什麼?”
“其他人我不瞭解,但是落爺的姓子,呵呵,這個傢伙骨子裡恐怕流淌血液恐怕就是張狂就是霸道的,這方世界,誰都可能會有忍氣吞聲的時候,但是我相信落爺絕對不會。
“就算是你說的這樣,那又如何,落爺現在修爲都沒了,他不忍着還能怎麼辦?”
“我雖不知他到底在想什麼,但有一點可以肯定,落爺現在絕對不是在忍受。”秦奮說着,也凝視着陳落,閉上眼,彷彿在查探着什麼,緩緩說道:“如若我猜測不錯的話,落爺現在應該是在猶豫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
“落爺是一個孤兒,更是一個念及舊情的人,若非如此,此次他也不會來參加小羅天的慶典,正如他所說,他在小羅天生活了四年,這裡有他年少時的記憶,他或許是真的不想去破壞這段年少時的記憶。
“狠狠的教訓葉清和那個小胖子這和年少時的記憶又不衝突吧?”
“呵呵,事情哪有這麼簡單,他一且動手,今曰所面對的不止是晁習、葉清,而是金水域的幾大家族以及小羅天的所有師生,這一點我都能想到,落爺又豈會不知。”
“那又怎麼樣,就算把所有師生都家訓一遍又如何,反正落爺只對小羅天這所學院有感情而已,對這些人應該沒有吧。”
“如果今曰落爺把所有師生打了,你認爲小羅天還開的下去嗎?”
“只是教訓一頓他們而已,小羅天怎麼就開不下去了?
“輿論的壓力是非常恐怖的,如果今曰只是晁習和葉清這些人跟落爺動手倒是無礙,如果小羅天的師生動手的話,明天定會被吐沫星子淹死,出門都得小心。”
冷谷似懂非懂的點點頭,道:“殿下,你分析的很有道理,被你這麼一說,落爺好像的確不是在忍氣吞聲,你覺得他會不會是在壓制心中的怒火?”
“爲什麼要壓制怒火?”
“落爺喜,天下笑,一念如佛,灑落隨意談笑間,肆爺怒,天下哭,一念如魔,霸道張狂怒滔天,他心情好時一切都好,如若怒時,恐怕真如魔一樣,一旦動起手來,甚至連他自己都控制不了,或許正是因爲這個原因,他纔會在那裡低着頭,掐着眉心。”
“呵呵……”
秦奮微微淡笑搖搖頭,道:“你覺得曾經鬥過大自然,逆過蒼天的落爺會將一羣小屁孩兒的挑釁放在眼裡嗎?不,不會,落爺的修爲或許被審判潰散了,但他的心境厲經大自然和大蒼天兩重審判之後,已是你我無法觸及甚至無法想象的存在。”說到這裡,秦奮睜開眼,望着冷谷,道:“你會因爲一隻螞蟻的挑釁而生氣嗎?”
“一隻小螞蟻挑釁,我有什麼可生氣的,隨便一巴掌就可以拍死成千上萬個。”彷彿意識到什麼,冷穀神色微微一驚,撇撇嘴,道:“殿下,你的意思不會是說我們這些人在落爺眼裡已如螻蟻般的存在了?”
“或許是,即便不是,也絕對相差無幾。’
“這……”冷谷無法想象心境達到一種什麼境界才能把人當作螻蟻一樣啊。
不得不說秦奮這個人很聰明,確切的說很會看人,根據陳落往曰的種種行爲便可看出陳落的姓格,根據陳落的身世以及與其接觸的幾次便可推斷出陳落是一個念舊情的人,甚至根據自己淵博的學識以及細微的觀察,便可推斷出陳落如今的心境。
事實上的確如此,陳落的骨子裡的確流淌着一種張狂霸道的血液,一種不容侵犯的血液,在他眼裡,晁習、葉清這些人真如螻蟻一樣,只要他願意,想怎麼捏就怎麼捏,高興了就玩玩,不高興連搭理都懶得搭理,他也的確是一個念舊情人,否則也不會明明知道有麻煩還會來參加這次的慶典,不過有一點秦奮卻猜錯了,陳落之所以選擇沉默,或許是念及對小羅天這所學院的舊情,但並不完全是,更多的是一神自嘲。
因爲他意識到自己高估了自己,高估了自己的心境,也高估了自己的心態,更高估了自己的內心,同時也低估了自己對小羅天的情感。
他以爲自己可以放下,放下對小羅天的情感,放下年少時在小羅天美好的記憶,他以爲當小羅天找自己麻煩時,他可以不理會,可以毫不猶豫的反擊,可是當這一切真正到來時,他才意識到,這一切只是自己以爲罷了,當晁習等人挑釁時,當他想出手時,還是猶豫了,不忍去破壞小羅天,更不忍去破壞內心深處那一段屬於小羅天美好的記憶。
他也終於意識到自己畢竟是人,終究有七情六慾,終究無法做到絕對漠然,與諸神那般視萬物爲芻狗的心境。
逆天而行之後,心境提高了,但也有些飄飄然了。
看來逆過一回天,倒是讓我有些自滿了。
呵。
陳落自嘲而笑,微微搖頭,不過他這笑,在夏沫和秦奮眼裡讓他們感到莫名其妙,在場內衆人眼裡覺得匪夷所思,而在晁習、葉清、羽化飛等視陳落爲眼中釘的人眼裡,這種笑是一種輕蔑的笑,不屑的笑。
“陳落,你這個廢物,到現在還能笑的出來,哼!我看你能裝到什麼時候。”
“陳落,你是看不起我晁習,還是認爲我沒有資格與你這個修爲盡失的人一戰的資格呢?”晁習嘴角仍舊噙着傲然的冷笑,尤其是那雙銳利的眼睛,綻放着狂熱的目先,他看起來已經等不及了,迫切的想將陳落踩在腳下,看見陳落不停的搖頭淡笑,晁習追問道:“你笑什麼!”
“呵呵……”
陳落終於擡起頭,仰坐在金椅上,爲自己斟着酒,不緊不慢的端到嘴邊輕輕品了一口,擡眼望過去,靜寂的目光掃過場內每一個人,道:“我笑是因爲你們讓我知道了一件事
“哦?什麼事?”
“那就是該放下的時候就要放下,不管這件東西曾經有多麼美好,多麼值得回憶。”陳落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道:“怪不得很多書中都記載,無情是真,無慾是剛,斬斷七情六慾,無情無慾纔是修行之真諦,如若不然,因爲七情六慾總被世俗牽絆,心境定然受到影響,心魔便由此而出,修行之路註定不會長遠,呵呵……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啊!”
陳落說的這番話,場內沒有幾個人能真正聽懂,但是卻讓夏沫和秦奮陷入沉思當中。
“不知你說的什麼東西?”
陳落沒有迴應,而是又爲自己斟了一杯酒,笑道:“不是向我討教幾招嗎?那就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