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道上。
不沾點血,這幾個流寇肯定不會罷休。
也不能太過,這羣人容易真拼命。
都是一羣亡命之徒,本來命也就沒多值錢,跟很多東西比起來,他們最不值錢的就是命。
要動手,那就得弄出點動靜來。
角落小窩窩,草垛旁邊躲着沒什麼存在感的一羣人。
阿三小聲嘀咕道:“大哥,你說今天這算咋回事啊,這秋叔怎麼還和人家動刀子了?”
“這人腦袋就沒轉彎的,死腦筋一條,旁邊那女的讓他做什麼就做什麼。”阿拉曼被欺負幾天了,也是帶着幾分怨氣的說道。
“那老大,那女的不是我們葉會長的老婆麼?算起來是咱們大嫂啊,我們管麼?”
“不管。”
“這怎麼行啊老大,葉會長對我們幾個人那什麼樣,咱們這時候咋能掉鏈子,怎麼說也得把這女的帶走吧?”
“你是不是虎啊?腦子被驢踢騰了?”
“嘿嘿,老大,我小時候的確被驢踢過,跟這事兒有關係麼?”
“有關係,驢要是沒把你腦子踢沒,你就能想明白這女的跟咱們葉會長半毛錢關係都沒有,這就純粹是一騙子!”
“啊?”阿三驚了。
“那老大你之前爲啥給他們鞍前馬後的?”
阿拉曼嘆氣。
他總不能告訴這小子,被人秋叔揍得沒辦法吧。
“這女的來路不正,還要跟我們葉會長牽扯,我這是穩住他們,已經讓人往葉會長那邊帶話了。”
阿拉曼悄咪咪地點了根菸,“等着吧,葉會長要是不給消息,我們就不管這女的死活。”
阿三這才重重點頭。
這邊。
陳劍倒是不和林昆耗着了。
秋叔奔着林昆就是當頭一刀。
電光火石之間,幾根弓弩也從背後流寇的人羣中射了過來。
“動手吧。”楚天南低聲嘀咕道。
一股濃煙驟起。
四周都被全部遮擋住,煙霧嗆人。
人羣中,只聽秋叔喊了一聲小姐,接下來便是一陣腳步竄動的聲音。
阿拉曼捂着嘴巴不停咳嗽,拉着阿三,“兄弟幾個,咱們出去,交代一下底細,就打道回府!”
流寇們則是不停咳嗽,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流。
偏僻草垛,楚天南腳踩林昆,居高臨下道:“兄弟,咱們嘮嘮?”
躺在地上的林昆已經沒有反應能力,渾身內力都被限制了一樣,只感覺身體宛若被千斤頂壓着無法動彈,心中也升起一股濃濃的忌憚。
他緊蹩眉頭,“都這麼做了,我還有選擇的餘地麼?”
林昆心裡也有些發愣。
他就是一流寇,劫道反倒被楚天南制住了,不殺他還要跟他嘮嘮?
有什麼好嘮的?
林昆納悶。
楚天南蹲了下來。
這會林昆動不了,只要楚天南一秒鐘不想讓他動,他就永遠起不來。
“我跟你聊,就是不想跟你磕碰。”
“接下來我說的話,你就管點頭搖頭。”
“是我想聽的,我就放了你,不是,你就死在這。”
“你特麼嚇唬我?”林昆一聽這話,一下子急了,紅了眼睛,掙扎着想要衝開束縛。
楚天南似乎一點也不着急,拿了根菸點上,“得了,你也不用跟我在這裝,你走到今天這一步不容易,肯定也是惜命的。”
“真要魚死網破,外面百來號人,留不住我們。”
“但你肯定是死了。”
林昆咬牙,似乎是在思考其中的道理。
這兩人能擒住他,他這些弟兄們,還真不一定能把楚天南留住。
“兄弟,你爲什麼不殺我?”
“你覺得,你有必要知道麼?”
“殺了我,我這三百多號兄弟,至少有一百號敢跟你拼命,還有兩百號,肯定也敢攔。”
“你是怕把事情鬧大。”
“還有點腦子。”
“你就這麼把我放出去,我以後也混不下去了。”
楚天南吸了口煙,陽光打在他的臉上,風還在吹,外面的煙還沒散,樹林還在搖搖晃晃,落葉正在風中飛舞。
林昆躺在地上,面色平靜,心中卻是驚濤駭浪。
楚天南綁了他不殺。
就是忌憚他背後這三百來號兄弟,林昆在賭。
賭命。
賭楚天南肯定會在乎這三百個人鬧起來的大小,會忌憚。
就會放了他。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林昆的心臟跳動地越來越快。
多拖一分鐘,外面流寇鬧的事情越大,他越不好活下去。
楚天南安靜地抽菸,吸一口、吐一口。
不急不緩。
“兄弟,給我個話。”
楚天南將煙踩滅。
“我能在這繼續再抽一根菸,這煙霧還有一分鐘散了,我殺了你,出去再殺你幾個兄弟,回去歇一歇重新走一趟。”
“我等的起,你有幾條命跟我耗?”楚天南問。
林昆傻了眼。
心臟彷彿停止跳動了一般,耳旁什麼聲音都聽不到。
是啊。
他有幾條命。
外面幾百米下面的樹旁,還藏着林二狗。
林昆要是死在這地方,林二狗肯定會被那羣流寇折騰死。
他弟弟是什麼樣,林昆心裡有數。
沒幾條命搏。
林昆紅了眼,嗓子沙啞道:“兄弟,你說的話我都明白。”
“我和我弟弟剛在這塊站穩腳跟,面子要是丟了,活路也就丟了,現在幾百號人跟我手下混,是我有名氣,別人認。”
“這次的事情丟了面子,就沒幾個人認我了。”
“早這麼談,就好談了。”
“外面那批貨,對我來說不重要,那是葉君臨的貨,你要是有膽子吃,出去了找他們,我不管,我的人,我會攔住。”
“你管好你三百多號兄弟,最好別鬧出什麼幺蛾子。”
“事情整大了,我這一趟也就不走了,先弄了你,再弄了你弟弟。”
煙霧漸漸地散開。
秋叔守在唐姑娘身邊握着刀。
陳劍冷着臉坐在馬上。
耶律飛廣和楚天南站在遠處。
最中央的一批人,阿拉曼、阿三,和他們的一批手下。
見煙霧散開。
秋叔握着刀,重新準備奔着林昆去。
楚天南攔住了。
反手就給了唐姑娘一個板栗,敲的她失痛慘叫一聲。
“讓你秋叔停了。”
唐姑娘瞪着楚天南道;“我憑啥聽你的?”
“來氣了是不是?”
“這是本姑娘的地盤,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楚天南沉默寡言。
他對這刁蠻小姑娘,有點無奈。
要不在北蠻,還好收拾她。
在他爹地盤。
想動手很難。
“讓你秋叔停了,這事情不能鬧大。”
唐姑娘見楚天南聲音低沉下來,第一次見他吃癟,心情大號,哼哼唧唧道:“本小姐也不是不可以考慮,你答應我一個條件,我就不讓我秋叔動手了。”
“說。”
“不說,我還沒想好,等想好了再說。”
“行。”
“秋叔,不砍那小子了。”
“是。”
“逮着機會,給我砍他。”唐姑娘指了指楚天南。
秋叔應了一聲。
沒放心裡去。
想砍楚天南,沒那麼容易。
林昆走出來,也不奔着楚天南去了,指了指面前的貨。
“兄弟們,卸貨。”
阿拉曼見終於輪他出面的時候到了,連忙一路小跑攔了上去。
“哥幾個,這是商會,我們葉會長葉君臨的貨,你們可要想好了再碰。”
林昆悶頭一聲不吭,直接拔刀。
背後有流寇喊。
“今天這貨是誰的也沒用,我們林老大要劫道,還管你什麼葉會長王會長的。”
阿拉曼摸了摸腦袋,傻笑一聲道:“那您就拿了吧,不過我們葉會長問起來,您得給我一個名號。”
“老鴉荒山,林二狗。”
林昆沉聲道。
他出來行走江湖,向來都是用弟弟名字。
葉君臨的面子,他不能給。
哪怕把名字給出去了,和葉君臨鬥也是往後的事兒了。
可要是什麼都帶不走,他面子當場就折這了,以後也就沒人拿老鴉荒山林二狗這幾個字說事了。
至於楚天南這幾個人,沒什麼名氣,他不划算跟這羣人鬥。
“行,既然您敞亮,那我也就不管了,貨就在車裡,您拿了,我這就撤了。”
“先等等。”
“查貨。”林昆揮了揮手。
林昆跟幾個流寇去遠處貨車查貨。
阿拉曼幾人就近蹲着。
阿三嘀咕道;“老大,這事到這裡就算了?”
“廢話,這幾個人凶神惡煞,你和我小胳膊小腿的,打得過麼?他們不給葉會長面子,就算了,反正咱們這事情也就是走一趟,說好了出工不出力。”
“葉會長人可真好,咱們這一趟走下去,我兩個弟弟學費也就有了。”
“咋地,你兩個弟弟學習挺好啊?”
“那肯定,在我們華國一流大學。”
“你小子可以嘛!”
“那你這次做完,是打算走了?”
“就回老家娶個媳婦,好好過日子了,我媽說人踏踏實實最重要。”
“也是,你也不適合做這一行。”
阿三傻笑一聲,“我也覺得,腦袋一直不太好使,幸好有葉會長。”
“老大!出事了!”流寇那邊一聲驚呼。
林昆咔咔風風火火幾步路朝着那邊走了過去,蹬蹬蹬,蹭蹭蹭。
就走到了貨車旁邊,只見馬車後廂門揭開,居然是紅嶄嶄一口棺材,紅中透黑,黑種透紅。
“給我揭開!”
流寇把棺材拉開。
裡面一具屍身。
林昆攥緊了拳頭,眼眶發紅,逐漸地充血,他緊緊抓着頭髮。
宛若抓狂。
“啊!”
一聲怒吼,迴盪于山谷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