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名身穿外骨骼裝甲的武裝分子，戴着頭盔看不出什麼表情色彩，然而單從他們集體往後退了一步，就能看出此刻他們心裡的驚駭了。
不過留給他們驚駭的時間只有片刻，“陳央”略微低下頭，眼神空洞盯着他們，右手緩緩伸出……
“啪啪啪……”
作爲軍人，不論反應速度還是心理素質，都比普通人強出太多，儘管此時內心受到震驚，他們做出的反應不是逃跑，而是冷靜下來繼續射擊。
可今天的這個決定他們做錯了。
“劈哩啪啦”濺射出無數火花，五把突擊步槍激射出來的子彈，還沒抵達“陳央”的面前，就被無數延伸變化出來的利刃，一個個準確從中間切割成兩半，徹底改變了彈道軌跡。
來不及了，無論如何扣動扳機，射出去的子彈都被從中劈開，五名武裝人員還未來得及後退，延伸過來的幾十道利刃，“颼颼”數下如閃電般劈砍過來，好似切開幾個豆腐似的，外骨骼裝甲連阻擋片刻都無法辦到，就伴隨殘肢血肉飄灑爆開。
“呼……”
一陣冷風吹拂而過，地上潔白的積雪上，已經被溫氣騰騰的鮮血徹底染紅，融化了大片。
“陳央”看也不看街道上五個人的下場，彷彿早已料定會怎樣一般，交出了身體上的控制權。
“咳咳……”
陳央咳嗽了一聲，全身上下傳來的鬆軟感覺，表明了剛纔右手那番舉動並非完全沒有後遺症，可事情很明顯，右手的能力再次得到飛速躍進。比起以前控制他的時候，恐怖了不知多少倍。
“螺絲長官、你……”
深吸一口氣，陳央遲疑道：“你已經全部恢復了？”
右手變化出猙獰無比的口器，密密的尖銳齒牙，讓明明早已看習慣了的陳央。忽然又一次感覺到後背發涼。
“恢復？不。”
“還差一點點……如果沒有意外，再過一個月的時間，我就能恢復全盛時期的能力。”
“一個月？”
陳央沉默不語，久久沒有說話。
“寄宿體，我感覺到你的心跳加快了五個百分點，你在擔心？”
“擔心？我擔心什麼？”
陳央露出一絲微笑：“螺絲長官終於要全部恢復了。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擔心。”
“雖然不植入你的腦神經，我無法徹底查看你的記憶，不過你的簡單情緒變化卻無法瞞住我。”
右手的口器與陳央視線平行，距離他的眼睛只有短短十來釐米。
“你在擔心……擔心我全部恢復過來後，會徹底進行寄生。抹除掉你的記憶與思維是不是？”
右手這番挑明瞭的話語，再也無法讓陳央保持鎮定的情緒，不禁心跳再次加速，瞳孔也微微擴散放大，這種外在的情緒表現和內在的變化，顯然不可能瞞住右手。
既然如此，陳央也只能點點頭承認。
右手不是地球人類。與它虛與委蛇並不真正有效，何況兩者寄生的關係，也讓很多謊言沒有辦法瞞過對方。不，應該說，只要陳央撒謊的時候，心率以及腦電波的狀態與之前有所變化和起伏，自然隱瞞不住右手的探知。
再怎麼鎮定自若，陳央終究在右手直面的話語中，隱瞞不下去了。
“是的，螺絲長官……你也知道。我們先前的合作約定，是在你受創狀況下，既要面對來自構件的威脅，同時也由於自身需要沉寂休眠來恢復，所以我們的合作與約定才能成立。”
陳央緩緩說道：“說老實話。在你看來，我的地位肯定和我眼中的螞蟻一樣，如若不是上面的那兩種原因，你直接抹除掉我的思維記憶，全面寄生豈不是更好？”
“可是你既然快要全部恢復了，那麼我們合作計劃的前提基礎——是基於我們雙方都需要對方，現在這個前提條件沒有了，我不知道我們還能不能再進行合作？”
陳央的擔憂和恐懼不無道理，先前他們之間的“友好關係”，很大程度上都是因爲右手受創，不得不在很多時間內利用沉睡來恢復力量。在它沉睡期間，右手無法對外界刺激做出反應，明顯也無法保護自身的安全，是以它提出合作計劃，並提升陳央的個體實力，用來保護自身的安全。
陳央不是不知道這其中的隱患，可他別無選擇，第一個原因，就在於右手所提出的誘惑實在太大，無盡的生命和無盡的財富簡直無法讓他忽視。
第二個原因，沒有經過鍛鍊之前的陳央，只要撒謊那肯定是沒有法子瞞過右手的，想通過先答應下來，再等到右手沉睡時砍掉右手，那絕對是辦不到的。
作爲一個智商還算正常的人，陳央當時就隱隱覺得，假如他撒謊的話，那麼他肯定會死的很慘。
後來明白許多的陳央也不禁慶幸，他之前真要撒謊，第一時間就會被右手識破，後果會怎樣……他不想去考慮，那太悽慘了，用生不如死來想形容不爲過。
等待右手回答的時間明明只有幾秒鐘，陳央屏息凝神，卻感覺比十分鐘還要漫長。
“……當然……”
右手口器一張，似乎更加猙獰了：“還要合作。”
“還要合作！”
鬆了口氣的同時，陳央又猶豫道：“螺絲長官，我不明白，我們地位並不平等，又沒有制約你的條件，你爲什麼還要選擇與我合作？直接了當抹除我的意識不是更好嗎？”
“你希望我抹除掉你的意識？”
“當然不希望！”
陳央立即說道：“我當然不希望你抹除掉我的意識，我想活下去……”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氣，陳央語氣中充滿了決然：“我想活下去，不是幾十年一百年的時間，而是活到看不見的盡頭……不單單只是爲了活着，我想看看這個宇宙的其它地方，我想知道這個宇宙的真實一面，我想知道宇宙真正的奧秘。”
盯着右手，陳央坦然道：“也許我以前是爲了財富和權利才答應和你合作，但現在我是真的不這麼想了，權利和財富只是手段，而不是根本的目的，相比其整個宇宙，不要說財富和權利，就連人類的歷史都不值一提。”
伸出左手，陳央站在大樓樓頂，指着紐約遠方無邊無際荒廢的建築：“螺絲長官，你看，就連你之前不是也沒有想過嗎？這居然是一個平行宇宙……這是多麼不可思議的一件事，我們不知道的東西還有很多，我活着不是爲了吃飯睡覺享樂，我僅僅想要了解更多的東西。”
聽到陳央這些話，右手沉默了會，才慢慢開口：“你們人類的亞伯拉罕.馬斯洛，曾經提出過人類的需求層次理論，認爲人類的需求，要分爲生理需求，安全需求，愛和歸屬感，以及尊重和自我實現五個階層。”
“他的這個理論，雖然還有些許缺漏部分，但也可以看作是宇宙間所有智慧生命的三個“進化階層”，生存和自我實現以及自我超越，智慧生物之所以區別與其餘的生物，並不在於有着相當的智慧，也是因爲存在着自我實現，自我超越的渴求，這纔是智慧生物。”
“我在剛開始降落到地球的時候，通過寄生在你的身上，不僅是在恢復能力，也在不停地觀察你們人類。”
“但是讓我很失望的是，你們人類雖然已經走到了文明的第二階段，可你們這個智慧文明的大部分個體當中，居然還在爲了“生存”（食物、性、欲*望）這個階段掙扎着，只有少部分的個體，進入了自我實現階段。”
“而你不同……你作爲人類的其中一個個體，有點奇怪，也許在最初你還只是處於生存階段，受限於身體的影響，沉迷於各種欲*望當中……可估計連你自己都沒有發現，你居然很快就脫離了生存階段，進入了自我實現，乃至自我超越的階段。”
右手說道：“你不是問我，爲什麼還願意與你合作嗎？原因很簡單，僅僅在於你很有趣。”
wωw .тtkan .Сo “很有趣？”
陳央訝然。
“對，很有趣，智慧種族之間也許有着技術的差距，可在兩個都有着自我超越需求的個體間，並無差距。”
“你不用費解，在人類看來，任何的合作都是有着利益驅使的，但我已經足足活了一萬多個地球年了，你覺得我爲什麼還活着？”
右手淡然道：“做有趣的事，觀察有趣的生物，瞭解不知道的事情，在某種程度上，我們兩個追求的都是同一個目標。”
陳央苦笑，右手說了這麼多，其實概括來說，便是看他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類，所以很有趣，留着繼續觀察罷了。
很匪夷所思的理由，仔細深思卻又合乎情理。
用人類的思維來思考右手的思維模式，本身就是一個錯誤，作爲地球人，陳央估計很難真正理解右手的思維，在他看來是合理的，在它看來就是不合理，在他看來不合理，在它看來就是合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