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1-3

也不知是誰走漏的消息,第二天一上班,大家都在嘰嘰喳喳的議論,卓瑪的車昨晚在“香樟花園”裡面,被砸得個面目全非的事情。

我也裝作毫無知情的湊份子,問這問那的,心裡卻想着:“沒要了那小子的小命,就已經是大仁大義了,才砸了他一輛車,算是便宜他了的。”

因爲昨晚報了仇解了氣,今天心情格外的好,進進出出都哼着小調,心想卓瑪這小子,這會兒該知道什麼是捱打的滋味了吧。他老以爲他老爸有權有錢,他就是這個世界上的人上人大哥大,把老子方休給逼急了,一樣要了他小命,雖然我不是那種隨便就能要人命的人。

可就在我美滋滋的想着這些的時候,卓瑪竟然來公司了,特地來向我請假。因爲王胖子被公司除名了,所以工程技術這部門,目前由我說了算。

要不是看見卓瑪又進又出又發煙又喝水的,我還真以爲此刻在我面前晃盪的這個人,是卓瑪的化身,而不是那個真實的卓瑪。因爲在我的腦海中,真正的卓瑪,昨晚在“香樟花園”已被土匪和那幾個兄弟活動了筋骨,此會兒應該正躺在醫院的病牀上,傻傻的看天花板纔對。

在同事的好奇心下,才從卓瑪的口中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

原來,昨晚因爲朋友過生日,卓瑪就把車借給了那位朋友,夜深人靜的時候好把來玩的朋友都送回家,而他的那位朋友就住在香樟花園……車被砸朋友被打的時候,卓瑪正在朋友的家裡打麻將。

怪不得這小子今天還能生龍活虎的,原來是他的朋友替他捱了打。

既然昨晚卓瑪的車停在離何睿家不遠的地方只是巧合,那也就是說,卓瑪沒有跟蹤過方舟,那麼上次我被三青子打的事件,也好像沒有了理由再攤在他的頭上。

可是,就算是巧合,那卓瑪車上坐着的那一被打的男人,又該作怎樣的解釋?如果真如卓瑪所說,車上的男人是他的朋友,既然是他過生日,他就沒有理由長時間呆在車上不回家。

你想想看,如果是你過生日,你能不在家陪着來玩的朋友,而獨自一人傻坐到車上去抽菸嗎?

我直接懷疑卓瑪的話。雖然昨晚他沒有捱打是一個不爭的事實。

我批准了卓瑪兩天的假。

但爲了察探真實的真相,我也買了些禮物,跟着卓瑪去看了他朋友。

我去的理由很簡單,就告訴卓瑪,多個朋友多條路,大家都是好兄弟,再說前段時間我住院的時候,也承蒙了卓瑪的慷慨解囊,所以他的朋友也就是我的朋友。

“好兄弟嘛應該的”,我這麼對他說。

果然,在市第一醫院的骨科病房裡,我見着了一個滿身纏着繃帶的一年輕人,只露出兩隻轉來轉去的小眼睛。

聽卓瑪說,他的這位朋友除了滿身外傷,還傷到了肋骨。

我們趕到醫院的時候,警察也正在病牀前作筆錄。

最後,作筆錄的警察對那躺在病牀上的年輕人說:“同志,請您放心,這是一起有計劃有預謀的蓄意傷人案,給社會造成了惡劣的負面影響,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在最短的時間內破獲此案,給你一個交代……”

警察走後,我開始心急如焚。

我真沒想到土匪和那幾個私兒,會下手這麼狠。可是事情既然已經發生了,就得趕緊想辦法解決。

心猿意馬的坐了一會,我藉故有事走開,跑到無人的地方,立即給土匪土豆打電話,並把目前的情況跟他說了一遍。

我說:“狗日的,你們下手未免也太狠了一點吧,把人打得都快不成樣子了。”

土匪嘿嘿的笑,說:“是你讓我們扁他(打人的意思)的呢,怎麼,這會兒又開始後悔了?告訴你個娃,那樣子還是算輕的,要對付三青子,昨晚他可能手腳都沒了。”

土匪一副得意洋洋的口吻。

“你甭給老子得意,告訴你,這事兒鬧大了,已經超出了老子當初預想的那樣,警察都介入了,所以,你得叫跟你昨晚來的那幾個兄弟,到外面去避一避。”

“避什麼避?我老闆在這城市,什麼事擺不平?”

土匪不同意,說話非常囂張。敢情這私兒現在,靠上了本省的地產大王,自持有人給他出頭,所以天不怕地也不怕了。

媽媽的,這狗日的永遠都是這麼的頭腦簡單四肢發達,要有一天被人賣了,可能還會幫着在背後數錢呢。

我就沒好氣的罵他:“是,老總知道你不怕,可是老子怕啊,要有一天真給查出來了,警察來抓的是我而不是你,你媽×的你當然這麼說了。你進去了,自然有你老闆爲你疏通,可我要進去了,誰來給老子疏通啊,啊?”

土匪不滿意起來,他說:“你衝老子吼個球啊你,不就那麼大點屁事嗎?有什麼值得大驚小怪的。老子這就跟老闆說一聲去,就算是查到你來也保準你沒事,放心吧,啊?”

我就不再勸,反正他是不見棺材不掉淚,我知道再勸也沒用。

我只是一再叮囑他及他的兄弟,最近儘量少出門,千萬不能再惹事生非,否則,大家都得完蛋。

土匪拍着胸脯又對天發誓什麼的向我保證,但我知道,他的話不能太過認真,只能當作小孩子玩過家家遊戲時的彼此承諾,權當沒聽過。

再說,就土匪現在囂張的氣焰,就土匪那副逼真的現代社會的新型土匪長相,就土匪那吃着碗裡看着鍋裡“杜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的色相眼神,和他那人時刻都要學會享受人生樂趣的混蛋邏輯,你說,他會老老實實的窩在家裡不出門,學會暫避鋒芒,不去沾花惹草,不去惹事聲非嗎?

不光說你不信,就算打死我,我方休也不會信。

有句話怎麼說來着:狗,永遠改不了吃屎。

就像今天的土匪,打打殺殺是他的真實生活,如果有一天你要他不做三青子不當小混混,不再惹事聲非不再去亂搞女人,老老實實的牽着家裡老婆的手,安安心心平平淡淡的過日子,那是絕對不可能的事。

也許你會說我方休,這麼損我的朋友,不哥們不仗義,我都認帳。爲難之時,有朋友挺身而出兩肋插刀,那的確是人生的一大快事,所謂情誼無價知己難覓。可如果換作是你,朋友,難道你希望你的朋友整天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生活嗎?

混,那不是正道,也沒有出路,而有的,只是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那閃亮的手拷和沒有自由、陽光的四面鐵牆銅壁。

自由是什麼?也許你會說,自由就是一種隨心所欲,想幹啥就幹啥,沒有拘束,快意恩仇。

可是我卻不認同你的那種看法。

我認爲自由,它該是精神意志的自由和生命不受限制的自由,是一種完全自我的行爲能力,是一種自主。

我知道,在這沒有戰爭沒有飢餓沒有掠奪的和平社會,很多人感覺不到自由的存在,也想像不到自由是一筆多麼寶貴的財富。我想,只有那些失去自由的人,纔會發自內心的感慨,自由是多麼的千金難買。

像我方休,那年在深圳的街頭流浪,被關進了黑房子一天一夜,沒有水喝沒有飯吃,不知道明天會是個什麼樣子,會有怎樣的事情降臨,甚至不知道這輩子還能不能出去。那個時候,所有的希望都是絕望的,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我才明白,原來自由是多麼的寶貴。

可是土匪他不懂得這一點,可是他爲什麼就不懂得這一點呢?是不是,進去蹲的多了,像媳婦回丈母孃家一樣,習慣了,自然了,然後也就無所謂了?

這,我方休還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