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七十一章 你是不是親爹?

房府早就鬧翻了天……

房俊被刑部以殺人兇手之罪名緝拿並且當堂審訊,據說人證物證確鑿俱全,將要削爵罷官充軍發配。如此大事,房府上下怎能不驚慌失措?

主母盧氏聽到消息,當即便將正在書房當中飲茶練字的房玄齡逮住,劈頭蓋臉一頓訓斥,無非是“老而無能,軟弱可欺”的那一套說辭,惱火房玄齡妄自身爲當朝宰輔,卻連自家兒子都護不住,逼着他發動人脈前去刑部撈人。

高陽公主和武媚娘也慌了神,二人不知緣由,更不知房俊此刻如何,夫妻連心,怎能不擔驚受怕?

武媚娘便慫恿高陽公主齊齊來到房玄齡的書房,探聽房玄齡的虛實。若是房玄齡依舊如以往那般“山人自有妙計”的做派不聞不問,耐久轉而進宮,去皇帝處探尋消息。

房玄齡這一次倒是沒有如以往那般老神在在故作高深,被盧氏劈頭蓋臉訓斥一頓之後,當即便將來龍去脈以及他自己的推測揣摩一一道出。

到處是房玄齡改了性子,實在是兩個兒媳身懷六甲,萬一因爲驚懼憂憤導致出了任何差錯,不僅盧氏能將他活活掐死,他自己也得自責扼腕、愧疚終生……

“你們娘幾個稍安勿躁,依老夫看來,二郎此刻並無多少兇險。”房玄齡捋着鬍子,安慰幾個婦人。

孃兒仨不明所以,一起眼巴巴的看着房玄齡……

房玄齡只得咳嗽一聲,細說情由。

“放心吧,陛下心中有數。無論長孫澹的死與二郎有無干系,陛下都會護着二郎。這已然牽扯到最上層的鬥爭,誰若是退步,就意味着式弱。試想,陛下一旦有所退讓,豈不是讓關隴集團風生水起,甚至在民間的威望大大增強?如此一來,陛下長久以來的佈局便盡數付諸流水,往後還有誰敢給陛下衝鋒陷陣,與關隴集團鬥爭?”

盧氏和高陽公主眨眨眼,覺得房玄齡說得很有道理,可是恍惚之間卻又覺得不應該是如此簡單……

皇帝乃是天下之主,他若是想要護着房俊,其能容許刑部將其緝拿審訊?既然被刑部羈押,那是不是就代表着皇帝已然失去對朝局的掌控,最起碼在刑部之內已然被關隴集團控制,開始拒絕聽從皇帝號令了呢?

武媚娘想了想,秀媚的眼眸似水,試探着問道:“父親的意思……陛下之所以縱容刑部的座位,其實是另有深意?甚至是……別有所圖?”

房玄齡捋須微笑,老懷大慰。

他嘉許的看着兒子的這位妾侍,心中讚賞之餘,亦不免略微爲其感到可惜。只是出身比不得高陽公主高貴,便不得不屈身而爲侍妾,若是能夠忝爲正室,依她的政治天賦何愁房家不能道冠簪纓、福祚綿長?

自然,高陽公主心思單純、性情耿直,也是極好的一個媳婦。

房玄齡微微點頭,說道:“某與陛下自患難而起,侍奉鞍馬,至今三十載矣。若論起對陛下性情稟賦之揣度,天下勝過老夫之人,屈指可數。只是人臣本分,不容去揣測帝心,爾等心中有數便好。”

這話卻乃事情,依照房玄齡對李二陛下的瞭解,只需在一旁靜靜觀看,便可知李二陛下之意圖如何。

只是有些事心裡可以揣度,但是嘴上最好不要說出來……

高陽公主和武媚娘這才安心。

天下智者無數,又有幾人能夠在朝局政治的把握之上勝過房玄齡?

房玄齡說沒事,那就一定是沒事。

兩個媳婦倒是被他勸得安穩下來,奈何老妻不好打發?

盧氏不是不信房玄齡的猜測,她就是看不慣每一次二郎有事,這個親爹都老神在在一副故作高深的模樣,實際上卻總是不聞不問。

高陽公主和武媚娘面對盧氏撒潑,兩人俱是無奈,怎好留在此處看盡房玄齡的窘迫?便相攜着告退。

二人尚未走到門口,便聽得身後盧氏拍着房玄齡面前的桌子,厲聲喝問道:“你個老匹夫,心中到底有沒有二郎這個兒子?緣何每一次二郎有事你都是這副雲淡風輕的模樣,從來不曾上心過?都說父子連心,可是爲何你這邊卻連一點着急焦躁的情緒都不曾表露?難不成二郎是老孃偷人生出來的,你就不是他的親爹?”

兩個媳婦兒聽得這話,腳下頓時一拌,差點一頭栽倒在門口……好不容易穩住身形,連頭都不敢回,苦苦的忍着笑,相攜出門而去。

房玄齡一張老臉都成了醬紫色……

當即怒髮衝冠,戟指喝道:“不可理喻,不可理喻!而可知女子當嫺淑雅靜、謹守知禮乎?這般胡言亂語,與潑婦何異?”

盧氏哪裡會怕他發脾氣?

這一輩子老早就將房玄齡吃得死死的,反脣相譏道:“潑婦又如何?想當年你前往范陽去盧家提親的時候,怎地不說我是潑婦?你摸着良心想一想,這些年來可曾藉助過范陽盧氏的助力,那個時候你怎的不說我是潑婦?哦,現在原配糟糠,配不得你堂堂宰輔了,說我不知嫺淑雅靜、不知謹守婦禮、是潑婦了,想要娶一房如花似玉的黃花閨女,將我掃地出門了是不是?”

房玄齡差點氣得鼻子冒煙兒!

自己可曾藉助過范陽盧氏的助力?自然是有的。他雖然是李二陛下之肱骨,但是朝局叵測,這麼多年執掌中樞總會有這樣那樣的難處,豈會空置范陽盧氏這門實力強大的親戚而不用?

這會兒就被捉住小辮子了……

可是你怎就不說說,范陽盧氏在我這裡難道就沒有得到好處?

本就是姻親,難道還能相敬如賓、涇渭分明不成?

至於什麼原配糟糠之類的胡話,更是讓房玄齡惱火不已。

不過房玄齡到底是執掌中樞的當朝宰輔,遇事冷靜乃是最基本的素質,忿忿的丟下一句“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便即拂袖離去。

絕對不會愚蠢到跟一個婦人理論。

話說,吵架這種事,他一輩子也沒贏過……

吵不過你,難道還躲不過你?

府中下人自然知道家主與夫人在書房爭吵一事,他們不知前因後果,想當然的以爲是家主對二郎之事束手無策,夫人又發飆罵他無能……

下人們盡皆擔憂,一時間整個房府氣氛壓抑,人人繃着臉,再無一絲笑容。

在這個家中,二郎的地位與影響已然漸漸超越向來不管事的家主房玄齡,房俊的存在感更是比房玄齡大得多。

但凡是房府的下人,出去說一聲自己的身份,哪一個接受到的不是旁人的羨慕嫉妒?誰都知道房家現在正是冉冉升起的一門顯貴,隨着房俊的官職越來越高,房家以後將會不可限量。

朝中最年輕的從二品高官、最年輕的封疆大吏、異日登臺入閣執掌天下的最有力人選……

在爲自家二郎感到驕傲的同時,房府下人的心中也有着深深的無奈……

二郎太能惹事啊!

這三天兩頭的不鼓搗出一點事情將長安城晃上幾晃、震上幾震,那必然渾身不自在。

只是現如今這件事情,搞得有點太大了……

殺人不算的什麼,但是殺掉長孫家的嫡子……這就有點作死了。

而刑部大堂之上的情形也傳到府中,房俊在大堂上面臨刑具拒不招供,並且大度的原諒房府下人王敦實之事,更是令房俊的威望在家中更上一層樓。

跟着這樣的主家,簡直就是燒了高香,積了八輩子德!

只是可惜,那王敦實一向本分厚重,卻是被自家兒子牽扯,不得不昧着良心誣陷二郎……

房府正門之處,忽然一陣喧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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