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流光一瞬芳華近(上)

卻說威遠侯攜着兩子秋意亭、秋意遙歸去,到府時正是午時,守在門前的管家迎上前來,道夫人早備好了午膳就等侯爺與兩位公子回來了。

於是父子三人下馬將繮繩交了僕人一起往花廳去,走到半道,秋意亭忽啊的一聲止步,道:“安豫王賜給我們的劍和弓都落在馬上啦!”

“小人喚個人去取。”管家忙答道。

“不要,還是我自己去取。”秋意亭卻道。

“你娘還等你用膳,你看看你這一身。”威遠侯卻指着他銀白武服上的印子,“還不快去換一身,呆會你娘見着定要數落一頓。”

秋意亭低頭看着一身塵印,這都是剛纔在安豫王府與侍衛對練時沾染的,若給娘看見了確要挨一頓數落。

“還是我去取吧,哥哥快去換衣裳,遲了娘要等急了。”秋意遙接道。

“也好,你倆都快去快回。”威遠侯道。

於是秋意亭忙回房去換衣,秋意遙則往馬廄去。

馬廄在侯府的西側,離花廳有些遠,秋意遙爲免父母久等,當下用起輕功,雖不是翻牆越道,但腳下輕巧踏步如飛,很快便到了馬廄前,剛要擡步入內卻聽得裡頭有人說話。

“你說我們侯爺到底是怎麼想的?撿來的不但如珠如寶的養着,這關愛的份兒親生兒子都趕不上。你就瞧瞧這馬鞍,大公子的就普普通通的,可這二公子的裡三層外三層的墊得軟咍咍的,還生怕顛着了他。”只聽一人哼着鼻子道。

“這不二公子身子骨兒弱嘛。”另有一人道,“二公子雖不是侯爺親生的,但侯爺對大公子、二公子向來一視同仁。”

“一視同仁?”先前那人嗤了一聲,“將來侯府立世子難道立兩個不成?‘威遠侯’這爵位可只能有一個人繼承!”

“這關你我什麼事,你瞎操什麼心。”另一人不以爲然,“你我照顧好這馬廄裡的馬就行了,你管他將來誰當世子誰不當世子。”

“我就覺得侯爺夫人對二公子太好了也不是件兒好事,將來二公子翅膀硬了,沒準兒會跟大公子爭這世子之位。”那人依舊道。

“呵,照你這麼說,侯爺夫人難道要苛待二公子纔是好事兒?”另一人顯然未有同感。

“那倒也不是這意思。”那人道,“錦衣玉食的養着沒什麼,可也要分個親疏分個輕重,畢竟這侯府真正的繼承人該是大公子。”

“你呀,我看你是眼紅罷了。”另一人笑道,“可惜你沒這命給侯爺撿到當兒子養,只配當個馬廄裡的馬僕。”

“去,你還不一樣的命!”那人也笑道。

馬廄裡的兩人又隨口閒扯了幾句,便各自忙活起來。

門外,秋意遙欲推門的手輕顫着,連帶着身子都有些微抖。良久後,他忽地一陣劇烈的咳嗽,一邊咳一邊推門。馬廄裡的人聞得第一聲咳時便停了手中活,回頭一看,果見“身體虛弱”的二公子扶着門進來。

“今日……安豫王賜的寶劍……和弓忘了取了……在這嗎?”秋意遙一邊咳着一邊問。

“啊在這,小人本打算呆會兒給大公子、二公子送去呢。”一人忙取過弓、劍送至他面前。

“多謝。”秋意遙咳得滿臉通紅氣息不穩,接過弓、劍也沒去看馬廄裡的人便轉身離去。

等他走遠了,馬廄裡的人才開口:“唉,就這麼個身子骨,能爭什麼。”

“就怕是扮豬吃老虎。”另一個道。

秋意遙取了弓、劍半路與秋意亭碰上,兩人在花廳陪父母用過午膳,便一起離開。兩兄弟住的院子相鄰,秋意亭扯着秋意遙一起回到了自己住的院子,進了房便神秘兮兮的關上門。

“哥,你有什麼事?”秋意遙一邊幫他把寶劍掛好一邊問道。

秋意亭眼睛發亮的看着他道:“意遙,我們去參加‘羽郎會’吧。”

“參加那個幹麼?”秋意遙掛了寶劍回頭問道。

羽郎會是由皇室主持的一種類似於比武的盛會,予延治朝開啓,每年一次,參與的都是帝都的王侯貴胃官宦子弟,原意是激勵這些生長予優渥中的錦衣郎們莫沉迷享樂也要習武強身,再有便是從這些貴族子弟中選拔人才。

“當然是去把所有人都打敗!”秋意亭答得意氣風發。

秋意遙聞言輕笑,這是典型的屬於哥哥纔有的回答。略一思索,便答應了,“好啊,那我們下午去城外的渡坡練武吧,把師父教的那套拳法練熟,到時哥哥光用拳頭就把所有好手都打敗。”

“好!”秋意亭聞言果然雀躍。

兩人歇了片刻,便一齊出門去了城外的渡坡,練了半天,拳法是練熟了,也練得一身大汗,坡下有一條河,兩人便把衣裳一脫齊齊跳入河中涼快去了,洗去一身的汗漬,又彼此玩鬧半晌,薄暮時分才上岸着衣回家。

第二日,秋意亭早早起身,先去會秋意遙,打算着陪父母用過早膳後兩人便找個藉口出門去參加羽郎會,誰知到了秋意遙的院子便見丫環僕婦圍了一大羣,心下一慌,忙進到裡間,便見弟弟精神萎頓一臉病容的躺在牀上,父母都在牀前,一名大夫正在爲他號脈。

“你這壞小子!”威遠侯夫人顧氏一見秋意亭進來便一個爆慄彈在他額上,“拉着弟弟練武是好事,可這三月天你扯着他去河裡洗冷水澡,這不是害他嗎?你又不是不知他身子弱,平日就受不得寒吹不得風,你還扯他跳河啊,你啊你腦子笨得跟木頭似的!”說着又敲了他額頭一下。

“娘,你再敲這就是木頭也要壞了。”秋意亭也不躲,摸摸額頭,湊到意遙牀前,關切的問,“意遙,你怎麼又病了?很難受嗎?”

“沒什麼大事。”秋意遙輕輕搖頭,“只是有點點燒,我平日也這樣,哥哥你別擔心了。”又對威遠侯夫婦道,“爹,娘,這不是哥哥的錯。昨日我和哥哥練武練得盡興出了大汗,我看水裡涼快舒服,一時忘形自己跳了進去,這都怪我自己,你們別再說哥哥了。”

“你這孩子就知道爲你哥着想。”顧氏挨在牀邊坐下,“他是哥哥本要照顧你,他難道不知道水涼予你有害?你要洗他也要攔着纔是,爲娘看他就是缺腦子。”

“就是。”威遠侯也在一旁道,“你們倆啊哥哥不像哥哥,弟弟不像弟弟,得換過來。”

“噗哧!”秋意亭聞言笑,“爹,娘,你們這說的什麼話,我和意遙站一塊,絕沒人說我是弟弟的。”

“你不就光長一大個子。”顧氏瞅他一眼道,眼見着大夫號完脈去開方便忙跟了去細細詢問,威遠侯也跟在一旁。

見他們走開,秋意亭一把坐在牀前壓低聲音道:“你這一病,我們豈不去不成了。”

“我不去哥哥可以去啊。”秋意遙道。

“去哪?”威遠侯回身聽得這話不由問道。

“昨日我們回來時碰到了敬熙伯家的四公子,他約我們今日去他家。”秋意遙答道,轉頭對秋意亭道,“哥哥,既然約好了便不能失信,你去吧,代我向四公子致歉,回頭你給我說說你們聚會的趣事。”說着向秋意亭使了使眼色,又看看威遠侯夫婦。

秋意亭立馬會意,意遙病了肯定是不能去參加羽郎會了,而此刻爹孃被他絆住正方便他出去,當下道:“是啊,我和四公子約好了,我先去了,順便給意遙買點補品回來。爹,娘,我先走了。”說着便一溜煙的出了門順帶一溜煙的出了府。

“他什麼時候這般歡喜去敬熙伯家了?”威遠侯有些疑惑道。

“是啊,他以前不常說去敬熙伯家規矩太多,像手腳被綁住了似的難受嗎?”顧氏也道。

秋意遙聞言又是一陣咳嗽,威遠侯夫婦立馬丟開了秋意亭,趕忙關懷起幼子。

那一日,秋意亭果然在羽郎會上大顯身手,赤手雙拳便打敗了帝都各家王侯官宦子弟,等到威遠侯知道時,秋意亭人已在金鑾殿上了。

對於這個羽郎會上奪魁的十二歲少年,皇帝顯然非常欣賞,賜他不少東西外,還封他做了“雲騎郎”,這都不算,最令人震驚的卻是秋意亭回來後,一道詔書隨後而至降到了威遠侯府。皇帝將秋意亭指婚安豫王府宸華郡主,待郡主及笄後擇佳期完婚。

威遠侯夫婦驚震之餘莫不歡喜。皇帝賜婚,這乃無上榮耀,更何況結親的是安豫王府,安豫王乃是皇帝的親弟,不但位高權重,更重要的是與秋家一貫情誼頗厚,兩家結親這是再好不過的事。

比起父母的歡喜,秋意亭對這樁婚事則隨意多了。一來他年紀不大,對於娶妻這樁事實在談不上有啥感觀,二來他的注意力全被皇帝賜下的“龍淵”寶劍所吸引,這柄天下獨一無二的寶劍顯然比那位尊貴的郡主更讓他喜歡。接過聖旨後,少不得陪在爹孃身邊招待賜詔的內侍、侍衛們,彼此一番恭喜寒喧客套,好不容易送走了客人,他忙抱起寶劍便往秋意遙院子去。

秋意遙病中便未前去接旨,但這等喜事自然早有府裡的人通告了,所以一見滿臉喜氣的秋意亭進屋,他忙恭喜哥哥要做郡馬了。

誰知秋意亭一聽,卻是一撇嘴,道:“這有什麼好歡喜的!”

“嗯?”秋意遙不解,“哥哥要娶郡主難道不高興嗎?”

“那郡主我又沒見過,又不知道是什麼人,我怎麼知道我娶她會不會高興。”秋意亭在他牀邊坐下,“你我昨日在安豫王府做客不是見着了他們家三位小郡主嗎?如果那個宸華郡主也像那三個一樣,我寧願一輩子不娶妻!”

“這……”秋意遙沉吟,然後安慰哥哥,“聽聞那位宸華郡主乃是陛下格外看重的,想來和她們不一樣的。”只不過這話說出來底氣並不足就是了。

“其實呀,照我說……”秋意亭卻是眼珠子一轉,然後起身一跨步便跳到書桌前,從一堆書中抽出一本,又跳回牀前坐下,手一翻,咧嘴一笑,道:“娶妻當如是。”他手指着的正是《東書?列傳?鳳王傳》。見秋意遙瞪目,他笑得更歡,手又一翻,指着一頁道:“這個也一樣好。”那一頁卻赫然是《東書?列傳?風王惜雲傳》。

“哥哥你……”秋意遙瞪着兄長。

秋意亭卻不待他說完,又道:“要不本朝的第一女將‘寒霜將軍’也可以,再不然皇朝的第一位女太傅、那位被誦爲‘玲瓏才女’的也行。”

秋意遙看了兄長片刻,才輕輕一笑道:“哥哥的眼光可不是一般的高,只是這等人物,古往今來屈指可數。再者,古人說,娶妻當娶賢……”

“錯!”秋意亭打斷他,霍然起身,濃墨畫就的劍眉飛揚,英姿勃發意氣風流。“我秋意亭娶妻,當然要娶文可詩工詞雅、曉百家華章,武能並肩殺敵、決勝千里外的幗國佳人。”

“哥哥。”秋意遙搖頭輕嘆,“你是要繼承爹爹武侯爵位的人,自然要習兵法武藝,但人家堂堂皇家郡主,金枝玉葉纖纖嬌女,你豈能要求她也喜舞刀弄劍也喜兵家血腥。只要她容品端秀,待哥哥有情有義,可與你不離不棄白頭偕老,這不就很好了嗎?”

秋意亭聞言卻不急着反駁,而是瞅着秋意遙緊緊看幾眼,才道:“意遙,你爲什麼說我要繼承爹爹的爵位?要知道你也一樣可繼承。”

“當然是哥哥繼承!”秋意遙斷然答道。

秋意亭一挑眉頭,重在牀邊坐下,眼睛不移弟弟的眼睛,道:“意遙,你我雖不是同血脈的親生兄弟,但爹孃視你若親兒,我也從來當你是比親弟弟還要親的弟弟,所以這個家無論什麼你與我都共同擁有。爹爹的爵位,能者繼之。再且了……”秋意亭昂首揚眉傲然道:“有志氣的男兒,當要自己建立功名,承父輩之蔭那是庸碌之輩才爲之!”說出此語時,那雙明亮得近乎奢華的眼睛綻出炫人的光芒,如展翅欲飛的雄鷹,似東昇旭日燦輝即灑。

秋意遙看着意氣風發的兄長只是微微一笑,如秋湖泛起了微微漪漣,靜靜淡淡的,卻是無比的怡人寧神。“哥哥,你與爹孃是意遙最親最重要的人,我從來都知道。只是人各有志,再且我這樣的身子若去帶兵殺敵,只怕還沒到敵營便先倒了,你總不希望讓我損了爹爹的赫赫威名吧。”

“少來了,你能不能我會不知道。”秋意亭手指一彈扣在弟弟的腦門上,“那一日還遠着呢,現在說來還早。”

秋意搖摸摸腦門,道:“哥哥娶親的事卻是不遠了呢,我很快便要有嫂子了。”

“哼!”秋意亭又一指彈在弟弟腦門上,“不說那事了,我來是要給你看這個。”說着喜哄哄的取過劍,“這柄寶劍名‘龍淵’!”

“啊?”秋意遙也極其意外,“就是那柄‘龍淵’寶劍?!”

“當然!”秋意亭將劍遞給他。

於是兩兄弟便圍着這柄天下無雙的寶劍研究到日暮夜臨。

只是從那以後,秋意遙顯然對詩文更爲偏愛了,而且對醫理也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不知從哪裡弄來了許多醫經藥典每日看個不停不說,府中只要有大夫來了便虛心請教,更而且還從外買了不少藥草種在府中後園裡,慢慢的那裡都給他弄出了個小小的藥圃來。威遠侯夫婦對子次子忽然間鍾愛醫藥甚爲不解,他則解釋道自己多病,若通醫理,則可自行調養。威遠侯夫婦聞之有理,多請名醫入府相教。後秋意遙果然醫術有成。

而予武事一途,則興趣越來越淡的,兩兄弟原本比武還難分伯仲,後來漸漸的秋意遙便一直落於下風了,讓秋意亭非常不痛快,然後威脅下次再輸了便要燒了他的醫書藥草,再提醒他師父來的日子要近了,這才讓他稍稍重視一下,雖則每次比武不見得能勝過秋意亭,但至少真招真功讓秋意亭鬥得盡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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