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你還有機會與你至親的人坐下來談心的時候,你要珍惜這個機會,珍惜這段時光。生命是十分脆弱的,因此,這個機會只有一次,一旦失去了,就永遠的失去了。
我們總以爲明天很多,總以爲會重逢,但我們等來的只有後悔和遺憾。
等到某一天想把握這個機會時,卻發現,這個機會已經隨着時間永遠的逝去了。
那天發生的事情就好像是一顆鋼釘,深深地刺進我的身體,到現在,我還清楚地記得那天發生的事。
“爺爺再見,我們該走了。”
一道閃電撕裂了夜空的黑幕。雨一直在拼命地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雨神是否也像我一樣傷心和絕望,否則她爲什麼一直流淚不止呢?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隱隱約約感覺到身旁有光,聽到不遠的地方似乎有人在說話,我聽不清,環境有些嘈雜。我的後腦火辣辣地疼,頭也有些暈。雨滴仍然無情地拍打着整個世界,當然,還有躺在山腳下的我。
我掙扎着坐了起來,環視了下四周。上面的公路上有些燈光,照着我的四周,我身邊除了土和沙子就是一些不知名的雜草。我看不清周圍的情況,雨仍然在用力地清洗着這個世界,我的頭仍然很暈。我用力站立起來,渾身每一寸都能感覺到痠痛。我手腳並用爬上了公路,隱約看見了雨中父母的身影,他們在前方似乎在尋找着什麼,可是我看不清,我的頭仍然很暈。
我喊了一聲“媽!”他們回頭像我跑過來,緊緊將我抱在懷裡。他們告訴了我剛剛發生的事情:由於下雨的緣故,這條路上發生了山體滑坡,一顆巨石砸了下來,砸在了我們車子的前方,我們的車躲閃不及,撞上了巨石,現在只有我們從車裡出來了,爺爺還困在車裡。
這顆石頭不僅毀了我們的旅行,毀了我們的車,也帶走了我慈祥的爺爺。我的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就是在家裡了,我的頭上繫着繃帶,身上蓋着被子,枕邊的櫃子上還放着一杯水,用手一摸,竟然還是溫的。
我的眼睛看不清東西,頭仍然很暈。我感到有些口渴並試圖去喝那杯水,可是我竟然拿不起它。媽媽開門進了我的房間,蹲在我面前,關切地看着我,並遞給我手裡的水。我接過水一飲而盡,卻仍然感到口渴。
媽媽告訴我我受了傷,但是不太嚴重,在醫院裡昏迷了幾天後就把我接回了家養着。媽媽叮囑我在牀上好好養着不要到處亂走後便出去了,她沒有關門。我從縫隙中看見外面來了好多人,我看不清他們的臉,也聽不清他們說話,但是我知道,他們也許是爲了爺爺的葬禮來的。
想到爺爺不在了,我的鼻子酸了起來。
爺爺在我小的時候經常帶我出去逛街,他沒有錢包,但是每次他都能從他那塊塞在塑料袋裡的疊得整整齊齊的藍色方巾裡變魔術般地掏出幾個硬幣,滿足我對市場上各式各樣的零食的渴望。
夏天晚上,我和爺爺坐在樓下院子裡的涼亭裡,爺爺總是用他那把神奇的蒲扇讓我感覺不到一絲炎熱。有時,爺爺會給我兩角錢讓我去小賣店買上一根白糖冰棍解渴,但是如果爺爺和院子裡的老人下象棋贏了,他就會開心地掏出一個五角錢的硬幣,讓我的白糖冰棍升級成奶油冰棍。
爺爺最疼的就是我,無論我犯了什麼小錯誤,爺爺都不忍心罵我。記得有一次我把爺爺最愛的一盆花打碎了,爺爺聽到聲音立刻衝了出來,他一腳把花踢開,蹲下來檢查我有沒有受傷。可是,我再也吃不到那樣美味的冰棍了,也再也不會有人用那把扇子爲我驅走炎熱了。想到這裡,我的枕巾被打溼了,我不久也睡了過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母親走過來將我叫醒,問我是否願意出去走走。我在屋子裡躺了那麼久,當然願意了。
我的身體仍然有些不聽使喚,腳踩在地上彷彿是踩在了我的棉被上,軟軟的,還有些不穩。昏黃的路燈倔強地映着屋外的那條柏油馬路。路上人很少,但是看得出來,他們好像都不是很開心,低着頭自顧自得朝一個方向匆匆趕路,我想,快節奏的城市生活大概也就是這樣吧。
母親拉着我的手,沿着人行道一直向前走,她對我說過幾天我們可能要搬家,讓我記得這條路,可是我的頭很暈,眼睛仍然看不清,只能大概看着路邊的各種商店的牌子。
忽然,母親停下了,指給我看她和父親一起找好的新房子,我擡頭只能看到牌子上似乎寫着什麼廣場。我不知道他們爲什麼要搬家,也許是因爲爺爺走了,他們不想在那幢老房子裡觸景生情吧。
一道閃電撕裂了夜空的黑幕。雨一直在拼命地下着,我不知道是不是天上的雨神是否也像我一樣傷心和絕望,否則她爲什麼一直流淚不止呢?
母親趕緊拉着我回了家。我可能發燒了,很困而且頭很暈,我的體力不支一頭倒在了牀上,枕巾上不知是雨水還是淚水。
當我醒來的時候,我的頭還是很暈,眼睛仍然看不清東西。媽媽打開門,攙扶着我走到桌子旁,準備吃晚飯。
先前在屋子裡的人都走了,也許是爺爺已經被送走了吧。桌上僅有我們三人,卻擺着一桌的菜。“兒子,吃吧,吃了我們去見爺爺最後一面。”故作堅強的父親說道,可是我從他的眼神中卻看到了哀傷。
默默地,我們吃了飯,我們三個人一個字都沒有說,機械地夾着碗中的菜放到嘴裡咀嚼,嚥下。
不知道過了多長時間,父親低頭看了一眼手錶:“走吧,是時候了。”可是就連說要走的父親也沒有站起身來。母親見狀,第一個站起身,隨手抓了一把傘,站在門口。父親攙着我站了起來,推開門,向外走去。
外面的雨很大,地下的水窪被雨滴打得冒了泡,晚上的氣溫很低,水汽將我眼前的這個世界變得更加朦朧。雖然母親拿了雨傘,但是我們三個都沒有打傘,我卻絲毫感覺不到雨滴打在身上的寒冷。
父母帶着我向一個藍色的棚子走去。遠處有一個熟悉的身影,蹲在地上。
我看清了!是爺爺!我喊着衝向爺爺。可是內心的恐懼讓我站住了,爺爺他已經......怎麼會。
爺爺向我走了過來,我因爲害怕向後退着,直到退到了父親的身後。我恐懼地望向父親,可他卻呆呆地望向爺爺,臉上似乎不光是雨水。
“爸!對不起,是我們不孝!我們不應該丟下您一個人!您不要太傷心了,以後好好養着身體,不要怕花錢,我們一家在那邊也能過得好好的,您放心吧!時辰到了,我們和小宇走了!”
什麼?我不由得心頭一震。我衝進棚子裡,卻發現裡面掛着的不是爺爺的照片,而是我和父母的。我們吃過的晚餐就擺在照片下的供桌上。
不!這不是真的!我不相信!
我發瘋似地跑出靈棚,跑到父母身邊。一擡頭卻發現父親的頭不知什麼時候破了一個大洞,母親的骨頭也刺出了身體,我低下頭,藉着水坑反射的倒影看到我的一隻眼睛不見了,頭上的血伴着雨水向下流着。
爺爺打着傘,望着我們,臉上不知道是雨水還是淚水。我不知道爺爺是否真的能看見我們,也永遠無法體會當時他的心情。
7天前,我和父母還有爺爺駕車去山區旅遊,可由於大雨發生了山體滑坡,我們的車子撞上了一塊巨石。我由於剎車時的慣性被甩出了車外,摔在了山崖下面,眼睛磕在了一塊石頭上,而父母爲了保住爺爺將車頭筆直地撞上了巨石。
我突然想起來,我和父母早就死在了那場車禍中,活下來其實只有爺爺一個人!
我回頭看清了母親帶我看的新房子,那塊牌子上寫着“御龍屍場。”
“再見,我們該走了,您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