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這麼做?”
顧奕看着邵天澤。
邵天澤安靜的坐在輪椅上,脣角揚起一個看起來很諷刺的弧度:“如果你以後長大了,遇見你母親這樣的女人,你也會恨她的。”
“恨她?”
顧奕眯起眼睛,不明白父親所說的話究竟是什麼意思。
據他所指,父親正是因爲母親,才擁有了現在的一切。
可是,父親爲什麼要恨母親?
邵天澤當然知道這個不滿十歲的兒子根本就不瞭解他所說的這些話。
微笑着道:“你心裡面一定在想,我實在恩將仇報,對不對?”
知子莫若父,雖然顧奕並未將心裡面的話都說出來。
但是,邵天澤卻的確是猜中了他的想法。
“你也一定覺得很奇怪,明明我是因爲去了你的母親,所以才能夠得到現在的一切,但是我卻反手殺了她,是一個很卑鄙無恥的人,對不對?”
顧奕不說話,只是看着邵天澤。
邵天澤臉上的笑容嘲諷而涼薄:“我殺的是顧氏集團的董事長。”
“你殺的是我的母親!”
顧奕出聲。
邵天澤臉上的笑容驀地收斂,眼神有些狠的看着自己這個天真的兒子:“你的母親?!顧長歌她除了生下你們兄妹之外,哪天做過身爲一個母親的職責?”
他問的嚴厲。
讓顧奕對自己母親本就有些模糊的記憶也變得更加的恍惚起來。
是啊,雖然是他的親生母親,但是每一天,每一天。
母親都是很忙的樣子。
沒有時間去陪伴他們兄妹,似乎將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顧氏的集團管理上面。
他的母親,一直在忙的,都是公事。
從沒有哪一次,是好好跟她們兄妹一起的。
“你也想不起來她對你有多好吧?”
邵天澤問顧奕。
顧奕有些啞口無言,說不出話來。
邵天澤又笑起來:“你們也不過是她必須生下來的繼承人而已,她只要你們做繼承人,並沒有把你們看成是她的孩子,而她自己也沒有身爲一個母親跟一個妻子的自覺。”
邵天澤對兒子說這些話的時候,便表現出了對顧長歌的極端不滿。
“我殺了她,又怎麼樣呢?不管是她活着,還是她死了,給你們的生活都沒有什麼區別。”
“有的。”顧奕擡起眼睛,看着自己的父親,“我們是媽媽親生的,卻不是長樂阿姨親生的。”
邵天澤被兒子的話堵得眼睛一眯,一時之間沒有再說。
而顧奕卻道:“媽媽活着的時候,淼淼也能夠活着,但是媽媽死了之後,淼淼被害死了。”
被害死了……
這四個字,像是一塊大石頭,壓在邵天澤的身上。
讓邵天澤稍微有些喘不過氣來。
而顧奕看着自己的父親,也道:“這個區別,是一個很大的區別,不是嗎?”
邵天澤眯着眼睛,放在輪椅扶手上的手指也一點點的攥緊了。
沒有錯。
他的兒子說的都沒有錯。
顧長歌活着的時候,即便是沒有盡到身爲一個母親的責任。
沒有去好好的關愛這兩個孩子,但是她很好的保護了這兩個孩子。
沒能讓別人去傷害他們。
但是,她死了之後,所有的一切,都變了。
淼淼死了。
被顧長樂害死了。
邵天澤的心裡面有一種很難受的感覺。
而顧奕看着自己的父親攥緊了拳頭,就看着他道:“你爲什麼能夠容忍阿姨一而再再而三的去傷害我們兄妹呢?”
邵天澤看着自己的兒子。
顧奕看他沒有回答,就繼續道:“她不只是要淼淼的命,還想要我的命,不是嗎?”
雖然他的年紀小,但是在這樣一個敏感的家庭裡面。
卻是什麼都能感覺得到的。
他想要活下去,每一天,每一天,都是那麼的小心翼翼。
都是那麼的提心吊膽。
如果不是有宋雲萱在從中周旋,做出決定,然後來幫助他。
他一個任人宰割的孩子,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邵天澤無法否認,自己兒子所說的這一切。
的確,女兒是被顧長樂害死的。
而他的兒子,也是顧長樂不喜歡的。
因爲,他們都認爲,顧長歌既然已經死了,就應該斬草除根。
不能讓任何有利於日後幫顧長歌復仇的人活下來。
即便這個人是他的親生兒子,那也不可以活着。
邵天澤抿着脣。
顧奕眼睛看着自己的父親,看他半晌都不做一句解釋,心裡面十分失望。
父子兩個人,都沉默了片刻之後,顧奕纔開口:“所有一切要殺害我媽媽的理由,都是你爲了想殺她,而努力找出來的理由,是嗎?”
邵天澤沉默良久,才道:“是吧……”
應該是吧。
跟顧長歌雖然是親密的夫妻,但是顧長歌的強勢,讓他猶如摘月一樣,每一次湊近她都十分的費力。
明明那是他的妻子。
應該是他唾手可得的女人。
但是,在她的面前,他總是感覺無法去掌控她,也無法去肆意接近她。
久而久之,反而不想要去這麼費力的靠近。
她疏離,她高不可攀。
她冷淡。
都無所謂,只要找一個溫柔的女人來替代她就好了。
所以,顧長樂變成了在他的心裡面可以替代顧長歌的人。
她溫柔婉轉,她體貼入微,她總是想笑盈盈的對着他噓寒問暖。
即便是在深夜回家的時候,迎接他的也總是顧長樂備上的熱飲跟夜宵。
他胃疼的時候,顧長樂會給他準備胃藥。
他壓力大的時候,顧長樂會溫柔的替他去按摩太陽穴紓解壓力。
他在顧長樂的身上,找到了太多顧長歌所沒有的溫柔。
他太沉溺與這樣的生活了。
甚至,開始後悔,爲什麼要娶顧長歌這樣的女人。
開始抱怨,爲什麼繼承了顧家這一切的是冷淡而又高不可攀的顧長歌,而不是溫柔體貼讓人忍不住心動的顧長樂。
長年累月的怨,慢慢滋生了他想要害死顧長歌把顧長樂扶正的想法。
並且,開始一點點的去計劃,去設計顧長歌。
最後,終於如願以償的跟顧長樂一起殺死了這個當初他用盡了心血跟手段得到的女人。
他甚至忘記了,自己當初娶到她的時候那種難以抑制的欣喜跟激動。
甚至忘記了,她懷上了他的孩子的時候,他那種想要把一輩子的都用在她們母子的身上,好好的去保護她的那種心情跟決定。
什麼都忘了。
忘了這段婚姻最美好的開始。
親手給她畫上了可悲的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