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非要今天來喝酒?”
他記得她是看着時鐘喝的。
那最後的三分鐘裡,竟然也不待把酒調好,直接就拔塞狂灌。
“只想今天喝。”
是的,一過了十二點,她便放下了酒瓶,滴酒不沾,就連之前費盡心思去調的酒也沒瞧上半眼。
“是什麼日子嗎?”
久久都沒有聽到聲音,他以爲她不會再說,可是偏偏在此時又好像聽到她輕輕的在說。
“很多年前的這一天,我決定戒酒。”
呃……他靜靜地瞧着她,不過是二十過半的年紀,爲何又藏了那麼多。
“是不是很沒用呀,戒個酒都戒不了。”她自嘲地笑着,可是看着他的雙眸在黑夜中卻又是顯得那麼的令人心疼。淺淺的,如同南方冬日裡湖面上偶結的一層薄冰,只需輕輕一戳,就會破碎。
“出家人尚不能做到守四戒,你一個未出嫁的小姑娘學別人戒什麼。”
人生苦短,他希望她隨‘性’而活,而不是想這個,顧那個,累了自己,誤了自己。
在他的眼裡,她真的很小很小……
“真的學不了嗎?”久久的,他好像聽到那像是從很遠很遠飄來的聲音,“你說得對,我是不會嫁人的,看來就只有出家了才能學得好。了空那和尚不是做得很好嗎?我是不是也應該學學他呢。”
“你……醉了!”他定定地瞧着她那雙清澈如曜石的黑眸,一字一頓的道:“醉了的人是不會承認他醉的,但是卻會說糊話。你永遠也學不了了空,因爲你永遠也當不了和尚。”
“我醉了?”
“嗯。”
“我學不了他,當不了和尚?”
“當不了!”
“當不了?”
“你是‘女’孩。”
“那就當尼姑。”
“尼姑好醜的,沒有頭髮,你就不怕被人說是禿驢嗎?”
“不要。”
“所以,你還是乖乖做一個小姑娘,若是願意,可以選擇出嫁。”
“我不要做禿驢。”
“不會的,到時會有人將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嫁’爲‘女’字旁,是專爲你們這些‘女’孩子定做的。”
“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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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杯、鑷子、匙、夾冰器、攪拌器……
倒、添、攪、晃、燒……
一系列的道具、一連串的動作過後,成品出來了
。
“藍顏知己。”
明明是同一個酒瓶倒出來的酒,明明是同樣工序調配出來的,僅僅只是換了一種配料,結果出來的酒卻變成了藍‘色’。
藍得就像是接近靛‘色’,卻又不讓人覺得深沉可怕,反而是深得清澈。昏暗的燭光下,驀地一看像是一杯藍‘色’的染料,可是近看之下,又像是着了‘色’的水晶杯盛着的清酒。
藍得清澈,藍得純淨,就像是深山中隱世的雅士。不畏虛名,不懼強權,獨立絕世,佳人相伴亭中對奕,一曲流水如行雲飄逸。
酒面上擱了顆如紅寶石般清透的櫻桃,猶如少‘女’‘脣’中的那一點紅!
凌天恆好像聽別人說過,在酒吧偶然相遇的孤身男‘女’若是聊得投緣,就會互相請對方喝酒。男的會請‘女’的喝“紅粉佳人”,而‘女’的則會請男的喝“藍顏知己”。之後或許會有故事發生,譜寫一曲‘蕩’氣迴腸的纏綿;又或者就此別過,再不相見。只不過僅僅是聽過,他並沒有見過真有哪對男‘女’互請對方喝這樣的酒的。他曾去問過一個開酒吧的朋友,沒想到對方竟然哈哈大笑。
他說,那只是別人編出來的,若然真有其事,他早就拿來作招牌廣告了。每天來酒吧喝酒的人沒一百有八十,也不全是拉幫結派的,總有十來二十個是獨自來的,有男有‘女’,搭訕的機會可也不會少呀。
不過,或許他真要讓調酒的師傅多多‘弄’些‘花’樣來,每一種酒,配一個‘浪’漫的故事。說不定,真有哪對有緣人喝了酒後會擦出火‘花’。到時指不定會吸引到更多的單身男‘女’。
原來僅僅是故事而已,虧他信以爲真。那她呢,爲何卻要調這兩種酒,莫非她也聽過那個故事?
“嚐嚐,比起你的手下來,誰調的好喝?”
燕若夢遞過一支電子打火器,示意他自己點着酒面上的那根引線。
她從來都不會用打火機或者是火柴,若需要點火,無不是用法術爲之。一張火符借出星火點點,足夠她把需要的東西燃着。可是現在她沒有了法力,唯有借用工具了。放着幾塊錢的打火機不用,偏偏要用上百塊的電子打火器。名曰:安全起見。是呀,萬一燒着自己怎辦,她已用不了法術,沒法子借水滅火了。
調酒的用具並不難買到,可是那技術卻沒那麼容易學得會。單看看別人‘弄’幾下,是無論如何也調不好的。可是她的動作很顯然只是沒那麼利落,各個步驟一氣呵成,沒有絲毫的遲疑和差錯。
他想起他第一次見她調酒的情形。
正是那天,她說她想喝酒。
她還說,她會調酒,調好了讓他喝
。
自罰三杯!他認了,就算是再難喝,也不過是幾種東西的‘混’合液體,閉上眼就吐下去算了。
可是沒想到她打爛了一排的杯子和幾個體積些微大的酒瓶後,竟然真的‘弄’出了一杯加了料的酒。
雖說那品相比起雪鷹‘弄’的差了許多,但是那味道還真是差不多。
“學得很快。”他以爲她只是見雪鷹‘弄’時,跟着學的。
誰知她卻聽懂了他的意思,竟然道:“很久沒‘弄’過了,都生疏了。”
她說她曾學過調酒。
他驚訝,問爲什麼。
“錢多呀。”
理所當然般的口‘吻’帶着點小小的自以爲是,令人有點質疑她的答覆。
錢多?
難道她說的是工作嗎?
調酒的工作?
調酒師算不上是十分吃香的職業,但又可以說是一份非常優雅,又有品味的職業。試想下,用十來種材料、用十來套工具最後竟只倒出一小杯的帶着悅目‘色’彩的飲料,還真要說不簡單。不過,也不是所有酒吧都招調酒師的,或者說是招到專業的調酒師的。
很多人從書本或是網上學了幾招,便自以爲會了,素不知一個合格的調酒師和其他職業一般,都是需要考試的,只有領到了證,人家才認可你。就像廚師一般,那大排檔的炒菜師傅,總沒聽有人叫他做大廚吧。不過在大酒樓裡的炒菜師傅,人家卻可以叫大廚。很多地方,很多時候,一張小小的紙,就可以壓死一堆人了。
不過她好像沒有那個破證吧,要不然她早就拿出來曬了。
他問她賺了多少錢了。
她說,虧大了。是呀,三個月的伙食費扔進去只學了半個月,而且半張紙都撈不到。想來是她活了二十多年,乾的最賠本的一次生意。下的本重,卻是顆粒無收。
爲什麼會這樣。
“我不是男生。”
真正的社會是沒有那麼多的巧合和機緣的,不是你耍個手藝就能得到別人的刮目相看,即使是你想到電視節目上亮個相,也得跑跑後·臺。更別說你在人才中心那個丟個簡歷就有個大款來看上你,來個轟轟烈烈的故事,那只有在小說中才會出現。
小人物也只能實實在在地找工作,找最容易找到,也最常見到的。
調酒師也只能去酒吧工作,而不是酒樓。酒樓請的是大師級人馬,初出道的小丫頭,誰會要你。
可是酒吧那種地方魚龍‘混’雜,去一趟那兒喝酒都會被人算計,何況是一直在那工作的呢
。一個吧檯的小小調酒小姐,恐怕接觸的人不比服務生少吧。吸引的人越來,固然老闆高興,可自己呢,一個單身的‘女’孩子,又會付出怎樣的代價?
他不敢想下去,只能替她慶幸她沒有去那種地方工作。
他其實並不需要工作,工作對於他來說只不過是打發時間罷了。幾百年來,他帶着凌天宇到處的吃吃喝喝、玩玩樂樂,走累了就找個地方來鑽研鑽研剛找到的樂子。這些年來,他唯一會做的就是消磨時間,其他的東西一律與他無關。什麼一文錢難倒英雄好漢的事,離他十萬八千里那麼遠,想破頭也想不明白。若然問他沒錢了怎麼辦?他當然不會答涼拌。他最多隻會答沒就沒了,什麼怎麼辦呀。至於那沒就去賺之類的話根本就不會答的。
他要錢幹嗎呢?
一不用養家,二不用活口,三不缺衣少食。
他帶着凌天宇四海爲家,以天爲蓋、地爲廬,不喝不吃一年半載都沒問題。他實在是不需要去工作賺錢,更重要是凌天宇有的是錢,需要他來愁嗎?
不是偷,不是搶,就和憑空變出來一般,他只管用就行了。有這樣的一個兄弟,想必是羨煞世人了。
那她呢,他真的是猜不出她是怎麼活得過來的。
將她過去透‘露’出來的點點滴滴組織出來,寫一部血淚史也不足爲過。對,不是奮鬥史,他覺得她那不是奮鬥,不是拿來給青少年講的那些勵志故事。
不爲活而活!
那無所謂的消極折磨着她,也眯了別人的眼。
她從來也不知道她最想要的是什麼!
所以,她只有不斷去獵取,以求可以對上那個空缺!
(ps:這酒嘛,喝了幾天,也該喝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