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若夢聽着了空淡淡的將一切說完,久久也不吭聲。她想不到他意中人竟然是洛絳雪。更想不到洛絳雪戴着的那隻手鐲是他所送的,而且還關係到他的生命。她記得她曾要洛絳雪把手鐲給她瞧瞧,可卻一再的遭到拒絕。越是看不到越想看,這更加激起了她的好奇心。她有一次趁洛絳雪沒有防備,掀開了她的衣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她差點就給打傷了。她十分的不岔氣,不就是個破鐲子,用得着這麼寶貝,除非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想不到還真讓她猜中了。
“你這次來,是來找她的嗎?”消失了二十多年,突然間出現,除了這個理由,燕若夢實在想不出還有別的什麼。
了空沒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牆上那個“水”字。
“喂——”燕若夢見他沒反應,便大喊一聲。
“什麼事?”了空回過頭來望向她。
燕若夢翻了翻眼皮,沒好氣的道:“我問你,見到她之後又怎樣,求婚嗎?”她說得可真是直接,一個和尚與一個修道之人結婚,這可是驚世駭俗。
了空“噗哧”地笑了出聲:“你說呢。”
“我又不是你,我怎麼知道。”燕若夢聳了聳肩道。
了空望着她,眼中忽地閃過一抹不易察覺的光芒,一本正經的道:“如果換作是你,你會怎麼做?”
燕若夢眨了眨眼,道:“這不是明擺着的嗎?還用問。”她將“球”踢了回去。
“哦,說來聽聽。”了空故作不知。
燕若夢佯怒道:“喂,是我先問的,怎麼反問起我來了。”做女孩子的好處是,當你遇上不想回答或不會回答的問題的時候可以隨意搪塞過去,而別人卻無奈你何。
忽地了空語音一變,話鋒一轉,卻道:“你來這兒不會是來聽我講故事的吧。”他微微側了側頭斜斜的看了她一眼。
“當然不是。”燕若夢驀地想起來這兒的目的。
了空嘴角微微一掀:“我知道你想問些什麼,但你是不是應該先回答我剛纔的問題。”
“你——”好呀,居然和我談起條件來了,燕若夢瞪着他,“哼”了一聲。
了空好以整暇走到矮几前泡起茶來。他打開茶葉罐問道:“你喜歡喝濃的,還是淡的。”
“我不喝。”燕若夢把頭一擺道。
“嗯。”
“她不在這兒,回老家去了。”燕若夢站了起來,抱着手轉了轉。
“我知道。”了空的手微微頓了一頓,隨即又繼續撥弄着小爐子上的火。
燕若夢氣道:“你知道?難道你是專挑這個時候回來的?喂,你有沒搞錯。都分開了二十年了耶,你就不能早點回來嗎?人生有幾個二十年,錯過了這一次,下一次就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
了空擡起眼瞅了她一下,道:“那你說應該如何?”
燕若夢沒好氣的道:“等。除了等你還能做些什麼。”
了空道:“然後呢。”
燕若夢不耐煩的道:“你自己看着辦吧。”
了空挑了挑眉,道:“你就是這樣應付我的?”
忽地燕若夢走近他,壞壞的道:“那你要不要我幫忙?”
了空反問道:“你幫得了嗎?”
燕若夢仰起頭,傲然道:“爲什麼不行?又不想想我是誰。”
了空淺笑着搖了搖頭。
燕若夢繞到他跟前,繼續道:“你不相信?”
了空啞言失笑:“先管好你自己再說。”
燕若夢一愣:“我?我什麼?”她望着他,一臉的莫明其妙。
了空輕聲道:“人生苦短,一時的迷茫也許會令你遺憾終生。”
燕若夢點了點頭,理所當然的道:“所以呢,你一定要好好與她說清楚。”
了空瞧着她,很認真的道:“我是說你,有些事情也許你現在還看不清。”
燕若夢努了努嘴:“這關我什麼事?”
了空黯然道:“當局者迷。你看看我與她,你就明白了。”
燕若夢白了他一眼,惱道:“喂,你別給我打禪機,聽不懂。”
可是了空沒再說話,低頭繼續泡茶。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下面就說一下離開大都市的洛絳雪。此時的她正手着握冷月盤龍劍,剛剛從鎮妖塔第八層走出來。原本還以爲要惡鬥一場,想不到竟然只是走個迷宮。當然這不是普通的迷宮,一旦走錯一步,觸發了機關,也許真的會走不出來。還好這難不倒她,這些年來去過了不少地方,其中就有不少設迷宮陣法的場所。她握了一下手腕上的鳳血玉鐲子,看着前面漆黑一片通往第九層的樓梯。她知道只要闖過這一關,那就可以找到她想要知道的答案。
四周伸手不見五指,身上雖帶有照明工具,但她不敢貿然使用。側耳聽了一會,身邊並無任何動靜,便小心翼翼地踮起腳尖往前行去。黑暗中走了約莫一盞茶的時間,可是卻感覺似乎過了一個很漫長的世紀。前方漸漸出現了亮光,她心中一喜,但卻不敢大意,調整了一下狀態,慢慢走過去。
眼前應該是一個原始森林,高大的參天古木如衛士般屹立在大地上,再回頭一看自己剛走出來的地方,竟然是一個山洞口。這是怎麼回事,自己不是在鎮妖塔裡嗎?怎麼卻來到了這裡。
陽光透過茂密的樹葉灑了下來,洛絳雪環視了一下四周,依稀有點熟悉,自己似乎來過這兒,可是這些年來去過的森林無數,一時間她想不起這是哪兒。
凝神靜聽了一會,沒有聽到鳥鳴蟲叫,更別說有野獸的聲息。突然遠處傳來一陣“嘩嘩”的聲音,她立即警惕起來,緊握着盤龍劍,舉步向聲音的方向而去。
看到聲音的源頭,她差點沒笑出聲來,真是草木皆兵。原來那是一條小溪。溪水清澈見底,時不時撞擊到一些突出來的石頭,故此纔有了剛纔聽到的聲音。
女人是水做的,何況從小長在水底龍宮的洛絳雪,見到水,更覺得像見到了親人一般。她蹲下身,掬起溪水洗了把臉,又擦了擦身上因穿過樹林而弄髒的地方。水潤溼了嘴脣,舔了舔,味清而甘,沁入心脾,頓覺精神倍增,不由得喝了幾口。
突然遠處響起輕微的“嚶嚀”聲,這又會是什麼?洛絳雪疑惑中又帶有點好奇,便尋了過去。
轉了個彎,眼前豁然開朗,地上遍佈着奇花異草,有些她認得,在古書裡見過,但絕大部分叫不出名字。春夏秋冬不同季節盛開的花卉竟然在同一時候都開着。這怎麼可能,她真不敢相信。
心中的驚訝還沒過去,一擡頭,只見不遠處花叢中竟然有一對男女相擁相吻。不由得臉一紅,趕緊撇過頭。
莫非這是仙境,要不然怎麼解釋眼前這一切。那兩個人會不會就是此處的仙人。
洛家向來獨來獨往,從不與他人往來,更別說和哪個神仙攀交情。要是他人早就迫不急待地奔過去求個仙丹靈藥了,而洛絳雪此時只想到得趁着對方還沒發覺自己時趕緊離開。
正當她轉過身去要悄悄離開時,那邊緊抱着的兩人已分了開。只聽得那男的道:“我愛你,嫁給我好嗎?”他的聲音很溫柔,卻又帶着令人不容抗拒的魅力。洛絳雪渾身一顫,這聲音怎麼那麼的熟悉,她機械般的轉身回看,頓時只覺一道電流在體內亂竄,她搖晃了幾下,倒退了幾步。
這名男子不是別人,正是衛少遊。雖然二十年未曾見面,但他的音容笑貌早已刻在她的心中。即使是一個側面,一個輕聲,她也不會認錯。
此時衛少遊一副心思全在身邊那個女子身上,絲毫沒有發現附近還有他人。至於那女子背對着她,更是不知身後有人了。只聽得她輕輕的“嗯”了一下,聲音中帶着嬌羞,充滿了欣喜。
只見衛少遊自懷中取出一個淡紅色的手鑼,在她面前一亮,道:“這是鳳血玉手鐲,我母親留給我的,要我交給她兒媳婦。。”
女子擡起頭凝視着他,緩緩把手遞了過去。
衛少遊輕握着她的手,將手鐲套進她的手腕上,接着捧起她的手放到嘴邊輕輕地吻了一下。
然後輕聲道:“我在這手鐲上下了咒,當你不再戴着它時,我就會死去。”
“啊——”那女子低呼了一聲,撲入他的懷裡,緊緊地抱着他,“我不要你死,我要你好好活着,我會永遠戴着它的,珍惜它。”
衛少遊低頭吻了一下她的秀髮,手環在她的腰上,溫柔的道:“今生今世我絕不負你。”
洛絳雪踉蹌地往後退着。不,這不是真的,幻覺,一定是幻覺。
她一味的後退,驀地一腳踏進了小溪裡,溪水浸溼了厚厚的鞋襪,一股涼意從腳底傳了上來,剎時四肢冰冷,如跌進了冰窖。
她記起來了,這個地方,曾經是她與他相知相識的那個山谷。仍舊是此情此景,奈何人事已非,在他懷裡的卻不是她。
言猶在耳,同樣的話語他也對她說過。可如今,他卻又將此話說給了另外一個人聽。可笑的是,自己竟然信以爲真。二十年來自己小心翼翼,將那份愛埋在心底,不敢想不敢念,一切皆寄託在手腕上的那隻手鐲上。
手鐲!一想到這,她捋起了衣袖,看着那隻鳳血玉鐲。淡淡的紅色,爲何卻那麼的刺目,她的心爲何會那麼的痛。
不,她不要再看到它,永遠也不要再看到它。
脫下它,扔掉它。心裡面升起了一把冷漠氣憤的聲音。
一念至此,她用力地將它往外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