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生存

手指上有刺眼的紅色血滴慢慢地往外溢出,臉色蒼白得近乎透明,靖晚冰的目光一直呆呆地望着大廳的門口,孫程程的哭聲,她恍若沒有聽到。她的靈魂彷彿隨着那一道白色身影的離開被空蕩蕩地抽離開來,消散在了空氣中。

按住她手臂的手指漸漸冰冷了下去,朱力安靜靜地注視着她僵直的神色,身子突然冷得顫抖起來。她竟是如此在乎他嗎?

良久,他又默默搖頭,不會的,上天不會那麼不公平,從小一起長大,他從來都是被宇文家忽略和敷衍的對象,而這一次在愛情上他不相信他居然又輸給了宇文楓。

不會的……

朱力安面色痛苦地閉上眼睛,胸口彷彿被千萬斤的大石壓住,重重地透不過氣……

沒有眼淚,沒有疼痛,沒有崩潰,世界彷彿很安靜,一切都是混沌而麻木的,陽光暈眩地閃動,彷彿無數的斑點,那麼的不真實。靖晚冰的身體輕輕地顫抖着,輕得無法察覺,就像死寂的定格,定在了地板上,彷彿只要可以的話,她願意一直保持着這種僵硬的姿勢。

她呆呆地癱坐在地板上……腦中混沌空茫,虛飄飄的,彷彿思想已經飄至雲端。

“晚冰?”孫程程痛心地低喊,她搖了搖她的肩膀,可是對方依然一絲反應也沒有。

心碎地揚起頭閉了閉眼睛,朱力安深吸了一口氣,他忽然發現他竟然難以忍受她如此失魂落魄的樣子,儘管他知道她是在爲另一人男人,另一個他無比憎恨的男子傷心。可是看到她這樣,就彷彿被刺中了最致命的死穴,他的心已經凋零到快要支撐不起來了。

“晚冰,晚冰?”用力搖晃着她的身子,他低沉地呼喚,神情倔強又傷痛。

呆呆地回過頭來,靖晚冰卻像完全不認識他似的,連呼吸也變得冰冷,她試圖將他的手從自己的胳膊上掰開,然而他緊緊抓住她不放。

強壓着心底的劇顫,朱力安怔怔地望着她,漸漸地,他眼睛裡迷離的痛苦漸漸散去,流露出一股執拗的冷傲來。

“晚冰,跟我走!”神情裡有一種又痛又澀的氣息,他倏然將靖晚冰從地板上拉了起來。

被他拉着堂而皇之地向門口走去,靖晚冰驚愕地掙扎,然而他憤怒的手指就如冰冷的鐵鉗子一般,她根本無法掙脫,在一片目瞪口呆中,晚冰眼看着就要被他拉出大廳。

“朱力安,你放開我!……”

聲音沙啞,她失措地低喊。

這時——

一隻纖長的手握住靖晚冰的左臂,那突如其來的力量使得朱力安的腳步被迫停了下來,他回過身來皺眉看去。卻是小天王豫森!!!

“放開她!”豫森淡淡地開口了,聲音平板,沒有絲毫感情。他頹然而惋惜的目光默默地停駐在靖晚冰臉上,神色卻是漫不經心的。

看着眼前這位多管閒事的男子,朱力安的臉色白了白,眼底有火光一閃而過。

被兩個男子夾在中間,一股強烈的火藥味在冷滯的空氣中瀰漫起來。

靖晚冰微驚地睜大眼睛,彷彿才徹底清醒過來。

左右看了一眼,她低頭咬了咬發寒的嘴脣,倏然用力掙脫開了抓着自己胳膊的兩隻手,然後大步跑了出去。

——

香檳玫瑰裝飾的護欄,紅色地毯鋪設的臺階。

漫無止境的旋轉樓梯上,一襲淺藍色的身子飛奔而下。

冰涼的陽光耀眼地打在她單薄的身子上,空氣中飛舞着灰塵,她背影逆光,在淡淡的光線裡,緩緩坐了下去。

雙手抱着肩膀,僵硬地坐下身去,她將頭深深地埋進膝蓋裡。

整個人緊緊地,緊緊地抱成一團。

悄悄躲起來!不會看到任何人!

也就不會有任何的嘲弄、指指戳戳、同情或者憐憫,她什麼也不需要,只要安靜得讓這世間只有她一個人。

逆光的夢幻般彩色剪影裡,她抱緊自己,背脊很輕很輕地顫抖着。

急促空洞的腳步聲隨後響起。

樓梯間的門被推開了。

孫程程走了出來,她一眼看到臺階上的靖晚冰,低呼一聲:“晚冰,你怎麼坐在這裡?”

靖晚冰似乎沒有聽見,她一動不動地坐在冰涼的臺階上,背脊輕微地顫抖着,黯淡的光線裡,她恍若灰塵般會隨時消散而去。

孫程程挨着她坐了下來,探頭看着晚冰,她小心翼翼地說:“你不要哭了,如果哭壞了,一會兒怎麼出去啊?”

靖晚冰深深吸口氣,慢慢地從膝蓋間擡起頭。

“我沒有哭。”

她的眼睛空洞地望着淡淡的陽光,脆弱地抿嘴笑着。孫程程一時怔住,看着晚冰蒼白的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龐,半響說不出話來。

“我不會再流眼淚!”淡淡的聲音飄蕩在樓梯間,“也不會再軟弱,我要好好地活着,努力地快樂地活着!”靖晚冰清瑩地笑着,渾身散發出難言的氣勢。

眨了眨眼睛,孫程程呆呆地點了點頭說:“晚冰,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不管發生任何事情!”

“我想我需要換一身衣服出去參加酒會!”咧開嘴深呼吸一口,靖晚冰微笑着握緊了她的手,從臺階上站起身,她拉着她向樓梯間的門走去。

“朱力安在外面等你!”孫程程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要保護自己,習慣了也就忘記傷心了。”

空氣裡,晚冰說出瞭如陽光般清冷淡然的一句話。

——

華麗明亮的大廳。

酒會仍在繼續。

藝人們一個個手拿酒杯,神態優雅,低聲細語,輕聲談笑。不太熟悉的明星們之間客套地說着天氣和服飾,彼此熟捻的朋友們幾乎全都在興味盎然地談論方纔發生的驚人插曲。

新人靖晚冰竟然潑了Leo王子一身的酒水……

她好像和楓少董也認識……

他們是什麼關係……

廖佳倩作爲業界的前輩與衆明星相談甚歡,她吃驚地微睜着眼睛,模樣純真嬌俏。瞟了一眼身旁的黑色禮服男子,微微一笑,不時輕呼說:“原來她認識我們的新老闆唉!“

“那靖晚冰這次能搶到一個女主角,恐怕也是宇文楓少董幕後策劃的!”

“天啊——!!”

“原來是這樣!”

經廖佳倩這麼有意無意地一提醒,全場頓時都叫囂了起來。

年度風雲大片《蝶冢》的選角風波一時熱鬧地議論開來,嘖嘖聲一片。

直到靖晚冰和朱力安在消失了片刻之後同時入場的那一刻——

滿場賓客的注意力再次聚焦起來!

兩人從大廳入口緩步走來,全場賓客怔住,不約而同地擡頭向旋轉樓梯口望去。

額上的秀纓前有一排月型的珍珠閃着亮晶晶的耀眼光芒,漆黑如玉的長髮輕盈地披散在身後,換上了一套純白色的夏奈爾露肩禮服,下襬是層次不齊的波浪狀,露出了兩條纖細美麗的小腿,眼底清美如秋水,靖晚冰的氣質高貴美麗,柔靜的臉龐淡如夏日的櫻花,讓人忍不住看了又看,久久無法移開目光。除了脣色稍微蒼白了一些,她的神情看起來柔美而恬靜,彷彿什麼也沒有發生過,娉婷的腳步也沒有絲毫的紊亂。

白皙純潔的腳踝上有一條銀色的櫻花鏈,發出了清脆而柔低的音律,她挽着一身黑色暗紋西裝的朱力安,從容地,微笑着,走了過來。

這一對俊男美女頓時把全場給震驚了!

自助餐的長桌旁,豫森吃驚地望着靖晚冰美麗動人的身影,無意識地放下手中的餐盤立刻就要迎上去。廖佳倩一把拉住他,說:Leo在她身邊,你過去做什麼,是要相愛了嗎?”她惡狠狠地諷刺他的自作多情。

豫森一怔,白着臉瞪視着她,嘴角動了動,卻沉默了下去。

眼神淡靜如海,靖晚冰挽着傳媒的新貴王子朱力安從他們面前高雅地走了過去。

朱力安時不時地偏下頭,打量着晚冰的神情變化,直到確定她的眼底澄澈明亮,這才穩下心來。

正在與業界朋友交談的中年男人聽到有人打招呼,便微笑着轉過身來。他五十歲左右的年紀,身穿白色的休閒裝,戴着金絲眼鏡,五官和藹,眉角深處的皺紋隱隱閃現着。

看到說話的是對自己有再造之恩的天羽傳媒的魅力新星,中年男人客氣地點頭說:

“啊,Leo,好久不見。”

朱力安帥帥地一笑,禮貌地說:

“如果不介意,我想介紹一個朋友跟您認識。”

“當然,我很榮幸。”

“司總監,這位是我的朋友,靖晚冰小姐,”朱力安又對晚冰說,“晚冰,這位是天羽傳媒的音樂總監,司青先生。葉寒隱退以後,他就是傳媒音樂帝國的第一人。”

“你好,靖小姐。”

司青伸出手,他注視着面前的這個女孩子,微微皺眉,覺得有些熟悉,彷彿以前曾經在哪裡見過她,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您好,很高興認識你,請叫我晚冰。”

聲音鎮靜,靖晚冰握住他的手,笑容甜美,落落大方。

“司先生的音樂創造力是有靈性的哦!但全都來自他那幾個神奇的花紋碗!”手臂自然地攬在晚冰的肩頭上,朱力安的眼睛裡有種難以捉摸的妖嬈霧氣,他笑着打趣。

有靈性的音樂,花紋碗……

晚冰微微顰眉,覺得眼前的這位司總監面容好像是有些熟悉,在哪兒見過,卻又一時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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