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氣輕如夢囈,“我沒事!”定住了神,晚冰固執地掙開了對方的攙扶,站直了身子。
她慢慢將視線轉開。
不想要別人看到她的軟弱,哪怕只是出於好心救了自己的毫不相識的陌生人。視線慢慢地移開,她心底卻驟然有種驚駭的感覺,就好像被一根寒冷的針突然尖銳地紮了下去!
她猛地回頭望去!
場邊的陰影裡,黑暗的陰影裡有一輛銀色的高級跑車……
一片黑暗中,那一縷孤寂的銀色是那麼的耀眼。
遠遠地……
宇文楓冷漠地望着她!
他的眼神沉黯惱怒,彷彿一把寒光凜凜的利劍,深深地刺進她虛弱無比的心臟。
蒼白的臉上凝結着錯愕的表情,晚冰呆在了原地,陰影裡,那個冰冷倨傲的身影是如此的驚心動魄。
四周是漆黑的夜色,宇文楓的目光透出冰冷的痛楚,漸漸地,一股強烈的恨意滲入了他的血液當中,幽邃的瞳孔中燃起了熊熊烈火,將他的理智和定力殘忍地焚燒殆盡。
靖晚冰心底黯痛,失神的目光呆呆看着遠處黑暗中下了車的一縷身影。
發現了晚冰臉色的異樣,羽子凌一怔,然後轉頭,順着她的視線望去。
白花花的車頭燈揮打在路中央,從光芒裡緩緩走出了一個冷如冰雕的熟悉身影。
宇文楓!!!
深諳的眼光陡然一聚,羽子凌的臉色不由自主地白了白,彷彿頃刻間被抽去了呼吸的力氣。
然,下一刻,他的心出奇地冷定了下來,現在的他對於宇文楓來說只不過是一個陌生人,他又有何懼?
俊朗的臉上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嘲弄神情,他定定地看着宇文楓走了過來,走到他和靖晚冰面前。
“他是誰?”聲音是僵硬而冰冷的,宇文楓卻並沒有看他,彷彿他只是一道並不存在的影子一樣,他漠然的目光輕屑地落在了靖晚冰的臉上。
雙腿開始無助地抖索,靖晚冰看着宇文楓眼底的黯痛,心臟忽然一陣緊抽。
“我不認識他!但是他剛纔救了我!”聲音顫抖着,晚冰試着解釋,她頹然地低下頭避開了他過於陰鬱的目光。
宇文楓的眼眸裡有壓抑不住的暗涌在浮動着,而周身彷彿籠罩着一層結冰的雪霜,那股活了般的冰冷怒氣令她寒戰。
三個人冷滯在原地,稀薄的空氣緊繃到令人窒息。
宇文楓的目光黯如深夜,沒有一絲光亮,他閉了閉眼睛,調整呼吸,試圖將紛亂如麻的心緒整理出最理智的判斷。
“你又是誰,你憑什麼這麼質問晚冰?”難以忍受對方身上流露出的凌厲強壓之氣,羽子凌上前一步,一把將晚冰攬到了身後。咧嘴冷笑,他昂起頭,迎上宇文楓冰冷的目光,神色卻是漫不經心的。
看着他的手隨意地握住了她潔白的手臂,宇文楓緊抿着雙脣,努力剋制着想要殺人般的怒意。
“放開她!”皺緊了眉頭,他低沉的,冷漠的,一字一句地下命令。
宇文楓語氣裡的高傲讓羽子凌挑起了眉毛,然後,他難以置信地笑了笑,笑容詭異陰邪又強烈囂張。
“晚冰是我的女朋友,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命令我?”好笑地喘息着,他盯着宇文楓,語氣淡然而凜冽。
宇文楓陰寒的目光停留在他抓着晚冰的手臂上,臉色越來越白,直到完全失去了血色,他驀地擡頭望着羽子凌,眼睛裡噴着火光。
握緊了手指,靖晚冰的神色慌亂而無措,明白下一刻會發生什麼,她慌忙擡頭看向宇文楓。
“宇文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掙開了羽子凌的束縛,她衝到了兩人中間,虛脫般地大喊。
夜晚的風涼涼的,恣意地狂舞着。
一種痛苦而艱澀的氣息遊離了開來,侵蝕着三個人的心臟。
明白了她真正在乎的是誰?羽子凌的眼底飛快地掠過一泓傷痛而散碎的光芒,一股深沉的無力感瞬間讓他呆在了原地。
有的時候無心的反應,纔是真心的選擇。
幾分鐘前她就在他的身旁,現在她就離他才幾步遠,這段短短的距離,卻好像隔了堅硬的冰川,怎麼走都走不到。
晚冰,爲什麼看着你越來越遠,我卻始終不肯放手,原來即使是到希望渺茫的最後一刻,我還是捨不得你……
“那是怎樣?”雙眸猶如深邃而泛着冷光的大海,手指在黑暗中瑟瑟顫抖着,僵冷的話語從宇文楓發寒的脣齒間溢出,他冷冷地看着對面的兩個人,車頭燈映照下,他修長的身影空蕩蕩地映在冰冷的地面上,彷彿隨時會分崩離析。
臉色蒼白地幾乎透明,晚冰的身子不由自主地晃盪了一下,然後她淡淡地,無比沮喪地笑了笑。
她這是怎麼了?爲什麼要跟他解釋?不是想要徹底擺脫他,不再和他有交集嗎?不想要徒增傷感,那就徹底決裂吧!
緊滯的喉嚨裡有血腥味在翻涌着,她握緊了手指,柔脆的心忽然凝結成冰塊,淡漠地笑着,她正視着神色冰鬱的宇文楓。
“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你應該看到了我已經找到了真正喜歡的人,他對我很好!”渾身的血液翻攪着,似有一把尖銳的刺刀在狠狠地凌遲着她的心臟,淡淡地笑着,靖晚冰強迫自己的眼神在對方的凝視下不至於顫抖。
“轟”這一刻,彷彿全世界的雲霧都涌到了宇文楓的眼前,心臟處尖鑽的疼痛漸漸擴散成一片片汪洋大海,所有的光亮黯然隱沒,所有的希望悄悄湮滅,所謂的癡戀只剩下一副剔透的外殼。
他痛得無法收拾的心隱隱戰慄着,蜷縮着,然後被咆哮而來的憤怒吞噬。
他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子,孤傲的眼睛裡所有的火光瞬間徹底熄滅,然後氤氳上了一層冰冷的寒意。
下巴繃得很緊,手指掐入掌心,目光無助地抖索着,宇文楓的視線裡忽然一片黑暗。
靖晚冰別開臉,不敢再去看他。她怕下一刻,她就會死在他充滿刻骨冷意的眼神裡。
悄無聲息地,一步一步地靠近她,冷清的臉上有一絲壓抑的淡定,羽子凌不再猶豫,他擁住靖晚冰的身子,強行扭轉她麻痹的腳步,帶着她轉身向大樓裡走去。
他知道,這已是她能僞裝的最大極限了。
“等一下!”身後傳來了凜冽的,毫無溫度的話語聲。在話語的同時,靖晚冰的身子被一隻修長的手指拽住了,這股突如其來的力量使得她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猛回過去。
握着她纖腕的手一用力,將她拉回到自己跟前,宇文楓上前兩步,清俊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他的另一隻手擡起,顫抖着發力,狠狠地揪下了晚冰脖子上的銀色掛飾。
“你不配擁有它!”凝視着手指間的東西,他的口吻淡漠冷得向呼嘯而來的海風,夾雜着強烈的洶涌氣魄。
然後,他轉身,向黑暗中走去。
脖頸上的劇痛一寸一寸地傳入心脈,宇文楓絕狠的表情在她面前一閃,冰冷的淚水決堤而下,肆虐地灼燒着她的臉頰,靖晚冰神色蒼白着抽搐了一下,然後整個人昏沉沉地向後倒了下去。
——
清晨的陽光從古典的玫瑰窗透射了進來,灑在了靖晚冰蒼白的臉上,纖弱的身子很單薄,她的呼吸很平靜而勻稱,顯然是太疲憊了。
羽子凌斜靠着窗框站着,淡而熾熱的眼光一直鎖定在靖晚冰的臉上。彷彿只要她稍微動一下,他就必須察覺到。陽光照在他細細碎碎的頭髮上,反射出點點金光。然,沉默的神情下,他的臉色卻是蒼白的異常,漆黑明亮的眼睛裡帶着說不出的東西:悲傷,迷茫,戒備……以及強烈的邪氣。
不遠處的沙發上,孫程程端着茶杯正襟危坐着,神色小心翼翼而略帶疑惑,她時不時擡起雙眸來掃視一眼窗前站立的男子。
他是誰啊?在孫程程的記憶裡,晚冰的身邊好像沒有這樣一位陌生的男子。還有,晚冰昨天晚上爲什麼會突然失蹤,然後又好端端地回來了,這中間發生了什麼事?
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她又擡起頭來,認認真真地審視了一眼這位默不作聲的男子。從她進屋到現在,他連看都沒看她一眼,彷彿眼睛裡除了晚冰,再也容不下任何東西。
時間一分一秒,靜靜地流淌了過去。沉重的眼皮激烈地眨了眨,靖晚冰終於清醒了過來。
窗前的人站直了身子,安靜地走了過來,眼睛裡帶着恬淡的笑意。
視線由模糊變清晰,晚冰怔怔地看着看着他,清麗的臉龐上沒有一絲表情,她的眼神卻是冷漠而戒備的。
“你是誰?”她開口說話的時候,空氣中流動着冷冷的寒意,甚至連陽光裡生機勃勃的金色光點,都驀然消失了。靖晚冰直直地看着眼前的男子,心裡忽然有一種奇異的預感——模模糊糊的直覺,遠遠的逼近來。
“是你救了我嗎?”在羽子凌恍惚的剎那,牀上的人卻更加用不信任的口氣再追問了一句。
原來連晚冰也不認識他!孫程程心裡一亮,倏地站起身來,預備將這個奇怪的陌生人趕出去。
“昨天晚上,我路過那條街道,看到你被人綁上車,於是就追了上去!”婉約地笑了笑,羽子凌解釋的話語讓孫程程呆在了原地。
看來,事情很嚴重,有人想要綁架晚冰!
“那你是誰?我認識你嗎?”看着如此平靜敘述着的陌生男子,晚冰恍惚間又有那種奇異的感覺……她想,她失去的記憶中,他是否存在過。
羽子凌怔住,那一剎那,他不知道說什麼纔好,“我叫朱力安,我們先前並不認識,但是現在我們認識了!”回過了神來,他微笑着,輕描淡寫地回答了一句。
“朱力安!”喃喃地重複了一句,晚冰寧靜地笑了笑,“謝謝你救了我還送我回來?”她低下頭,吃力地撐着雙肘,坐直了身子。
從沉思中清醒過來,孫程程飛快地跑了過來,拿過靠墊讓晚冰靠着,這樣舒服一點。
“晚冰,差一點嚇死我了,你突然就不見了,我都預備要報警了。”她瞟了瞟身側的人,驚歎不已的臉上充滿了感激之情。
壓抑着心底的巨大波動,羽子凌安靜地看了看晚冰,淺淺地笑着,“你現在醒了,我就放心了,我也該走了!”他微微欠身,然後怔怔地轉身離開。
晚冰,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以後常聯繫啊!”孫程程冷不丁地衝着他的背影大喊了一句,然而羽子凌的步子並沒有停頓,彷彿沒有聽到她說的話。
側過臉地看了一眼門口消失的背影,晚冰微愣了片刻,然後掀開被子準備下牀。
“晚冰,你要幹什麼?”按住被子,孫程程吃驚地問。
“我都睡了這麼久了,該起來工作了!”臉上的笑容恬靜而迷人,她拉開了好友的手,下了牀,跑到了窗前。
溫暖的陽光傾瀉在她柔靜的臉龐上,晚冰眯起眼睛,任由那種生命的光輝滲入自己的心靈深處,然後用力地呼吸。
看着晚冰沐浴着日光的秀麗身影,孫程程的眼睛忽然有些酸澀。她總是那麼堅強,那麼樂觀,彷彿任何事情,任何突如其來的災難都擊不倒她。而作爲她最好的朋友,她總是能從她的身上學到很多。
勤奮,自信,努力,永不言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