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捶胸頓足似乎十分不滿意,畢竟人人不能逃脫特立獨行的標籤,就像凡人喜歡擁有特別的八字,成爲文曲星下凡那般可以沾沾自喜。即便是事關生死,哪怕不是轟轟烈烈都顯得太憋屈一般。
“不管如何,真理之門很大程度還是衝我等而來。”
“大家都要小心彼此的道劫,稍有差池還是萬劫不復。”
法相世界再好,那也是不可賭的。
解開這個疑惑,幾人也是陰雲少了些。
明確知道那天道印記會衝他們來,他們也至少有個底。
說罷這些王禪沉色道:
“此番喚你們前來也是不能再拖了。”
狐仙堂的功德已經滿了,師弟的魂魄急需歸位。天下的形勢也需要重振,收復天師府的。
太多太多的事情需要親自處理了
王禪站起身來似乎有些疲憊:“是時候離開這裡了。”
“恭迎師兄回山。”
幾人同時一拜,心中欣喜異常。
“葛洪,臨走之前還有一件特別的事交給你。”
葛洪擡起頭看向王禪,心裡想着果然不會平白無故喚他和陳摶前來。
狐仙堂後山是一座風水寶地,這裡相比山門的熱鬧反顯得寂靜無比。
因爲這裡只有孤墳一座。
它的存在比狐仙堂還早,孤墳憑空出現在青山城山上,城裡採藥狩獵的百姓偶爾山上會看見一隻白色的九尾狐蜷縮在墳包上。
平日裡,它以泉爲飲,以果爲食,閒暇時銜來春花,銜來果子堆砌在孤墳邊。
偶爾,她會叼着花朵楞在那兒,淚流滿面。
日日如此,年年依舊。
索性,人們忌諱這九條尾巴的狐狸從未想過去害它,人妖互不打擾。
時逢青山城發大水,鬧瘟疫死人無數。要祛除此病非關鍵藥吊蘭莫屬。可是吊蘭生長在懸崖絕壁的洞穴裡,很難採摘。
百姓感到犯難時,卻見那日日守在孤墳邊的白色九尾狐口銜吊蘭,一奔三跳,送來城下,不一會兒就堆如小山。
百姓們大喜過望,來不及細想,立即將吊蘭煎成湯水,送給病人服用,果然藥到病除。
老百姓爲此再三拜謝,好生感念這隻九尾狐。
從那以後人們修建狐仙堂祭拜香火,也對這隻九尾狐的來歷充滿了好奇,有人說,那孤墳裡是狐仙娘娘未出世的孩子或者家人,也有人說那是狐仙娘娘最愛的小道士。
是天師府的小道士。
在蟲鳴螢火之中,葛洪小心翼翼來到孤墳面前望着那日漸消瘦的小狐狸趴在墳包上。
在這裡她把細細碎碎的心緒都撒進孤墳裡,靜靜躺在那。只有南風知道,一次次掀開漫天星光,輕撫吻過她的耳邊。
“我是來替你治病的。”
小狐狸微微擡起眼眸便緩緩閉上,九條尾巴有氣無力垂在墳包四周。
葛洪上前欲要伸手,卻見這隻小狐狸一下來了精神炸毛而起,眼裡泛着青色的兇光惡狠狠齜牙瞪着他。
葛洪不敢動彈:“你的傷越來越重了....”
可等來的只是這隻小狐狸三兩步遁入後山,望着這一幕葛洪緩緩垂下手。
王禪喚他們來都是有深意的,讓他抱朴仙翁來便是替這隻小狐狸看病。
據王禪說這隻小狐狸心死不生,多年來元神都在耗費,除瘟疫平鼠患,爲世人續前緣,多年來精血只出不進。
爲此塗山堯也來過,他抓着小狐狸強行灌藥進去,可最終都會被她反芻出來。
即便塗山堯信誓旦旦告訴小狐狸小道士一定會回來,可到底是傷的她太深太深。
迫不得已王禪在臨走前喚來了葛洪。
可是即便葛洪也束手無策。
這隻小狐狸已經不再信任任何人!
久久,葛洪在原地難掩失落隔空喊道:“我上山的時候看這山河無恙,煙火尋常,孩子們唱着童謠,總感覺是我師弟最想要眺望深愛的世道。”
她用這種方式深愛着小道士喜歡的世界,守護着有情有義的人,可難道不想......
“你見到了我師弟未見過的世界,難道不想好好保護它等着我師弟回來嗎?”
靈光浮現在這後山,小狐狸幻化成人形,她在黑夜中走出悽白着臉:“我還能再見到他嗎…….”
“能的。”
天邊的月,心中的念,化爲希望的低語。
“世間所有的路,都將與你重逢……”
“而我將,愛你所愛的人間!”
葛洪的銀針刺入小狐狸的身體,十三鬼針爲小狐狸打開封閉已久的心門。
磅礴的靈力重新在乾枯的身體裡匯聚,像是宣告你永遠在我身邊。
狐仙堂閣樓。
“你們何時走?”
“明日就走。”
妲魅的臉上一股失望之色很快被斂藏。她只是默默拉上玄關,黯然倚靠在玄關上。
她知道王禪自始至終是高傲的,不近人情的。
這些年來也是她一廂情願喂他精血,甘願侍奉在他左右,沒什麼好怨天尤人。
只是淚水始終是無法剋制的,閣樓裡王禪神色複雜仰望着月色。
“愛是什麼?”年幼的他在庭院中仰望月色,在屋脊上的師叔舒懶着伸着手腳感慨說道:
“愛是有一天你明白,百星之明不如一月之光,十牖之開,不如一戶之明。”
“可能那一天永遠不會到來,但到來的那一天你一定會明白。”
只是月色終究是月色,總有褪去的時候。王禪只是靜靜的,帶着一絲遺憾和不捨看着晨曦的日光慢慢升起。
巨大的雕像開始震動,陳摶抽走了這狐仙堂積累了幾十年的功德,爲自己的師弟重新降臨人間集齊了最完美最純潔的香火。
山門外,妲魅王禪拜別,此去經年,應是良辰美景虛設,二人卻是相顧無言。
天宮院。
此地坐落閬中,與青山城僅有百里相隔,傳聞當年李淳風和袁天各自要爲自己選擇一塊墓地,他們一前一後身背羅盤,一路南下尋覓風水寶地,卻碰巧都選在了同一地方。
先來到四川閬中的袁天罡見了天宮院所在地,覺得這裡是塊風水極佳的地方,就埋了一枚銅錢做記號。
不久後,同樣爲自己挑選墓地的李淳風也來到閬中,在尋覓途中也相中了天宮院所在地的風水,便插下一枚金針做記號。
後來兩人相會時提起風水一事,都稱已經選中一塊極佳的風水寶地作爲自己的墓地,結果,發現竟挑中了相同一塊地方,爭執不下的兩人挖出了之前所做的記號,他們驚奇地發現,李淳風的金針剛好插在了袁天罡的銅錢眼中。
於是,兩位風水大師各自退後五里地,修建了自己的墓地,共同在中央位置修建了至今保存完好的天宮院,並且約定死後互相爲伴。
只是李淳風不知道的是,他爲自己選擇的是陰宅,而袁天罡爲自己選的則是活基,只會吸取龍脈靈氣,提升自己道行罷了。
如今千年過去,李淳風早已駕鶴西去,而袁天罡依舊逍遙。
袁天罡墓位於閬中觀稼山山腰,墓冢依山而建,前臨天宮院,與李淳風墓遙遙相應。墓前明堂廣闊,兩邊龍山夾送,鄧家河、鳳鳴河二水交匯流入西河,其風水呈“麒麟奔太陽”之格局。
墓碑之上袁天罡的生辰八字則是用紅筆書寫,此法便爲活基,可避生死大劫,又能汲取龍脈靈氣。
而墳墓明堂前袁天罡盤膝而臥打坐其中,他神色緊閉心緒不寧,似是打坐中神識中闖入了夢魘一般將他拉回到崖山海戰。
他默默注視着天道英靈飛入真理之門,直到感受到身後慢慢走來熟悉的氣息他才發出一聲感慨:“管輅師兄,即使被六道輪迴碾壓到面目全非,你還在拼命阻止師弟走向歷史的長河。”
“可這一切又豈是我們能阻止的。”
說罷。
他回過頭望向小師弟,只見他似是明白了什麼抱着溼漉漉的趙昺喃喃失語:
奇石千秋,奇石千秋。
緊跟着白鷳鳥撲打着翅膀落到趙昺身上,望着一臉疑惑的趙昺。
他恍然大悟。
原來,變換了時空,你依舊在保護師弟,想要阻止自己走向命運的長河。
他突然淚滿襟,趙昺小手替他拭去淚水:“先生。”
“師弟,結束這一切,不要再輪迴了!”
袁天罡緩步上前在自己小師弟失神的那一刻袁天罡伸出的手變成了刀斧。
伸手掐住師弟魂魄的那一刻,他另一隻手兩指併攏從師弟眉間想要抽走了天道印記,可蠻狠強硬的方式只是讓他的師弟發出痛苦的嘶吼,那一刻痛苦的喊叫刺破他的耳膜,他紅着眼眶死死看向小道士:“一切,都是爲了你好,不要怨恨師兄。”
“先生!”趙昺與白鷳鳥拼了命想要阻止袁天罡,可袁天罡僅僅周身不動他們便無可奈何。
天道印記脫離瞬間更是一股蠻狠之力將趙昺與白鷳鳥吸入其中,身後真理之門的青銅樹上多了一個孩童與一隻白鷳鳥。
“師.....兄,師弟......最....信任你....”
這一幕,擊碎了小道士心中的信任。
那一刻,宛如他親手推倒了世界。
瞪大雙眼流着淚不甘的眼神自此從了袁天罡的夢魘。
帶着不可置信,帶着失望的眼神,將他從打坐中拉醒,他睜開眼,右眼開始不受控制跳動。
袁天罡眼皮微微跳起,他緩緩睜眼從回憶中醒來,眼神迷離的同時手中掐指一算。
小六壬,空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