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父、程母在門外焦急的等待,時不時看向腕上的手錶,見房門打開急忙迎了上去。
“道長,怎麼樣了?”
“道長,我兒子沒事了吧?”
“兩位!”道長面色慘白、雙股顫顫,強撐着擡起雙手道:
“容老道緩一緩。”
“是,是。”
兩人應是,讓人推來軟椅攙扶着道長坐下。
“咕嚕……”
道長手拿水杯,往肚子裡瘋狂灌水,良久才長舒一口氣,眼中的懼意也稍稍淡了些。
“道長?”
程父、程母一臉期盼看來。
“哎!”
道長垂首嘆息,聲音如同沉甸甸的巨石落在兩人胸口,讓他們心頭一堵,呼吸也爲之一促。
“貧道無能。”
“那鬼物實在是太過厲害!”
說到這裡,道長眼露懼意、身體輕顫,他捉了半輩子的‘鬼’,這次是遇上真格了。
好在,
那鬼物也能商量。
頓了頓方道:
“實不相瞞,貴公子身上不止有那怨念深重的女鬼,還有一頭更加兇殘的……老鬼。”
“啊!”
兩人一驚:
“這是怎麼回事?”
“這,就要問貴公子了。”道長搖頭,捋了捋鬍鬚道:
“貧道與那鬼物也算不打不相識,雖然未曾把他從貴公子身上除去,卻也暫時壓制了下去。”
“不過……”
“厲鬼難除,尤其是那老鬼,怨氣驚人,如果不能化解其怨氣的話貴公子怕是難逃一劫。”
“道長!”程母聞言,不由得大聲哭喊:
“您一定要幫幫我們啊!”
幫你們?
誰幫我啊!
早知如此,打死老子也不來,現今被那厲鬼盯上,想走也走不了了。
道長心中翻了翻白眼,搖頭開口:
“非是貧道不幫,實在是已經盡了力。”
“道長!”
程父沉聲道:
“五百萬,幫程滔除掉那兩頭惡鬼!”
“五百萬?”道長雙眼圓睜,呼吸急促,隨即一股懼意浮上心頭,好似一盆冷水澆下,隨即面泛苦笑搖頭:
“程老闆,這次我真的是無能爲力。”
“不過……”
“斬殺鬼物不行,化解鬼物身上的怨氣卻有法可想,只要厲鬼沒了怨氣,自不會繼續糾纏貴公子。”
“哦!”程父挑眉:
“該怎麼做?”
“很簡單,道歉、賠償。”道長開口:
“程少爺害了人,總要付出些代價,尤其是那頭老鬼,是貴公子撞了人後拋屍而成。”
“賠點錢也很正常。”
“可是……”程母對孩子很嬌縱,對程滔做出這種事並不奇怪,但她明白事情的輕重,聞言面泛遲疑:
“若是這樣做的話,我兒子不是要坐牢?”
“這……”道長眼神閃爍:
“總比丟了性命要好。”
“那就賠償!”程父開口:
“先試着看能不能私下和解,如果不行就走法律程序,至於坐牢……,會有辦法的。”
“你確定?”程母側首看來。
“我辦事,你還不放心?”程父搖頭,沒有在這個問題上過多糾纏,朝着道長問道:
“道長,那老鬼是什麼身份?”
“這就要問貴公子了。”道長伸手往房間一指:
“現在那老鬼已經被貧道暫時鎮壓,應該不會露面,程少爺現在估計已經恢復了理智。”
他話音未落,程母已是急匆匆奔進房間,隨即充滿喜悅的哭泣聲傳來。
屋內。
除了程家三人,只有道長一人,安保人員都被盡數趕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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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父、程母對道長十分放心,就算兒子被厲鬼附身,有道長在,他們也絲毫不擔心。
但,
道長顯然不這麼想,表情古怪、坐立難安。
“小滔。”
程母捧着程滔的臉,關切道:
“你沒事了吧?”
“媽!”程滔身體一顫,迷茫的雙眼恢復一絲清明,隨即大哭:
“媽!”
“有鬼,有鬼啊!”
他被折騰了好幾天,只要一閉眼就會陷入一直極度恐慌的情緒之中,折磨的人不人鬼不鬼。
現如今,
總算正常了些。
“我知道,我知道。”程母抱住兒子,輕拍他的後背,小聲安慰:
“放心,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有道長在這裡坐鎮,你身上的厲鬼不敢再傷害你的。”
“咳咳!”
道長乾咳兩聲,道:
“貧道只能暫時鎮壓鬼物,想要真正滅殺卻力有未逮。”
“小滔。”
程父肅聲開口:
“道長說你身上有兩頭厲鬼,一個是女鬼、一個是老鬼,那老鬼是你撞了人後拋屍而成。”
“真有這件事?”
至於那女鬼,肯定是剛跳樓的那位。
“……”程滔雙眼收縮,下意識眼神閃爍。
“別想着騙我。”程父豈會不瞭解自己的兒子,見他如此表情,就知道他在想點子否認,冷聲道:
“做沒做你自己清楚,如果不想死的話就老老實實交代,咱們一家三口想辦法解決。”
“……”程滔張了張嘴,苦笑道:
“是。”
“我是撞了人,又把人扔到山裡,那時候那人還沒死,但那已經是好幾個月前的事了。”
“多久的事無所謂。”道長在一旁開口:
“現在,那人化作厲鬼纏住了程少,先化解厲鬼的怨氣當緊。”
“那人是誰。”程父道:
“家裡什麼情況?”
程滔抿嘴,良久才緩緩開口。
…………
十八盤。
一行數人牽着車,沿着山道緩行,不時進入兩側的密林翻找着什麼,時不時大聲呼喊。
“爸!”
“爸!”
於靈佳雙手合攏,放在嘴邊大聲呼喊:
“你在哪兒?”
“我是您女兒靈佳!”
“你聽到的話回我一聲話啊!”
她一開始還拼命的大聲呼喊,漸漸的聲音嘶啞,最後更是蹲在地上不停的抽泣、痛哭。
其他人很難理解她的情緒。
驟然失去父親的痛苦,聞聽父親線索的狂喜,還有這數日來尋覓無蹤的不甘和絕望。
再加上……
同寢室好友的意外去世,外人的竊竊私語,最近幾天的遭遇,都讓她的情緒幾近崩潰。
“於同學。”
猴子緩步上前,低聲安慰:
“你別太傷心,雖然不知道大叔爲什麼不回家看看,但我們前幾天確實都見到了他。”
“說明人沒事。”
“人沒事,就是好事。”
於靈佳身體輕顫,淚眼朦朧擡起頭。
“是真的。”
顧倩、劉偉今天也來了,兩人齊齊點頭,顧倩更是道:
“我看得出來,大叔很關心你,還說過你肯定能上海大,後來不是託那位道長去學校找你?”
“可是……”於靈佳抽了抽鼻子:
“他爲什麼不自己來學校找我?既然沒事,爲什麼不回家看看?在外面躲着幹什麼?”
她一開始還懷疑猴子撒謊,結果對方找來了兩個證人,三人信誓旦旦的模樣也打消了她心中的猜疑。
父親沒死!
但,
爲什麼不露面?
“也許……”劉偉腦洞大開:
“大叔是招惹了什麼很厲害的大人物,暫時不敢回家,怕回了家,連累到你們身上?”
“你電影看多了吧?”顧倩忍不住翻了翻白眼。
“那你說是什麼原因。”劉偉攤手。
“再找找。”猴子撓了撓頭:
“我們那天碰到大叔的時候霧氣很大,到底是在那段路遇到的也記不清楚,不過應該就在這附近。”
“嗯。”
劉偉點頭:
“應該就在這附近。”
“那就再找找。”顧倩大手一揮,正要說些鼓動人心的話時,視線中出現的幾道人影讓她面上露出疑惑:
“治安署……”
“喂!”
一人在下方林中大喊:
“上面的幾位,麻煩幫幫忙系一下繩子。”
對方身着治安署的制服,下面還有幾個人,像是在忙碌着什麼。
“好的。”
劉偉挽起袖子,舉步上前,接過甩上來的繩子系在一旁的樹上,看着治安署的人借力往上爬。
“老兄。”
他眼泛好奇,湊到一個年輕人身邊問道:
“下面怎麼回事?”
“有具屍體。”對方擦了擦額頭汗珠,喘着粗氣道:
“應該已經死了幾個月了,有人路過聞到了臭味,護林員下去一看見是屍體就報了上來。”
“你們等下離遠點,不太好看。”
“屍體!”劉偉面色發白:
“這裡怎麼會有屍體?”
“不知道。”對方搖頭:
“看情況,像是有人拋屍,具體什麼情況還需回署裡檢查。”
“小李!”
這時,下方有人高喊:
“搭把勁,把屍體擡上去。”
“來了!”
小李快步上前。
“頭!”
下方一人喝道:
“這邊找到一個錢包,裡面有一張身份證,應該是死者的,叫於滿倉,是瓊華區的人。”
?
正準備轉身的於靈佳身軀一僵,慢聲道:
“剛纔那個名字是什麼?”
“於滿倉。”劉偉大手一拍:
“於同學,你父親不就叫於滿……”
他話音未落,就意識到不對,聲音戛然而止。
“唰!”
於靈佳身體前衝,顧不得山石陡峭、蔓藤密佈,朝着下方忙碌的治安署衝去,眼神慌亂。
“於同學。”
顧倩急道:
“小心腳下!”
片刻後。
“嗚……”
“爸!”
於靈佳跪倒在一具屍體旁,低聲抽泣、痛哭。
另一邊。
猴子三人正在接受治安署的人盤問。
“我發誓!”
劉偉賭咒大叫:
“就在前幾天,就在這條路上,我們見到了滿倉大叔,當時除了我們三個還有一位道長。”“真的!”
“如果我撒謊的話,願意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可是……”小李眼露疑惑:
“不是我不願意相信你們,而是死者早在幾個月前就已經死亡,屍體就在那邊擺着,死者身上的東西能證明他的身份。”
呃……
三人面面相覷。
“我想起來了。”
猴子輕拍雙手,道:
“那位道長給大叔看過相,說他是中年夭折的命。”
“對。”
顧倩也道:
“他還說過,命不輕算,道不送卦,易不空出,不守者必有果報,我們所有人都是花錢看相,他卻免費給大叔算命。”
“是的。”劉偉點頭:
“我聽人所過,算命的給死人算,不用要錢。”
話音落下,三人面面相覷,都是表情複雜。
鬼!
那天三人遇到的竟然是鬼!
還有那位道長……
怕是早就知道對方不是人。
當時三人渾渾噩噩的,卻不知道正身處一個極其特殊的場景之中,經歷着特殊的際遇。
此時恍然,心頭反到飄忽忽的如在夢中。
“小李。”
這時,不遠處一人掛斷電話,朝着小李招手:
“不用問了,有人投案自首了。”
“啊!”
“什麼?”
事情一波三折,不止讓小李愣在當場,也讓猴子三人面露疑惑。
…………
數日後。
精神病院。
程父輕柔眉頭,在椅子上坐下。
“道長,按您的吩咐,我已經給那趙珍珍、於滿倉的家屬做了賠償,足夠他們兩家人下半輩子的生活所需。”
“現在那鬼物的怨氣應該消散了吧?”
“應該是……”道長遲疑了一下,隨即拱手誇讚:
“程老闆好手段,竟然能想到這個辦法避開治安署的處罰。”
“哼!”
程父輕哼:
“我兒子這段時間的精神狀態怎麼樣,身邊人有目共睹,說是精神病沒人會有意見。”
“他這種情況做了壞事,不用承擔法律責任。”
“再說……”
“我已經做出了足夠的賠償,他們還有什麼不知足的?”
道長連連應是。
爲了平息那厲鬼的怨氣,程滔主動投案自首,除了錄製趙珍珍的視頻,還包括幾個月前的撞人拋屍。
當日程滔喝了酒,酒後駕車把人撞成重傷,看樣子十有八九活不了,再加上又是監控死角。
所以……
沒有打電話通知救護車,而是選擇把人扔到大山裡。
現今事情結束。
趙珍珍、於滿倉的家屬得到賠償,程滔因爲精神狀態不正常被診斷爲心裡疾病而免遭刑罰。
鬼物怨氣也得化解。
至始至終只用了幾天的時間,稍微花了些錢而已,程父對自己的手段可是頗爲自得。
“道長!”
他側首看來:
“程滔身上的厲鬼什麼時候能走?”
“這……”道長乾笑:
“應該快了。”
“那我們進去看看。”程父嘆了口氣:
“我這兒子就是讓人省不了心,等這件事結束後定然不能再讓他這麼繼續胡鬧下去。”
“是,是。”
道長連連應是。
兩人一前一後進入一個房間。
房間漆黑。
窗戶拉上厚厚的布簾,把陽光盡數遮擋在外面,但凡有一絲光暈照進來程滔就會大叫。
好在。
只要沒有陽光,他的情緒都算正常。
程母坐在病牀邊,一直關注着兒子的情況。
“道長!”
見兩人進來,急忙起身相迎:
“你看看我兒子,現在怎麼樣了?”
“我看看。”
道長深吸一口氣,舉步靠近,抱拳施禮:
“於先生。”
他正色道:
“程老闆已經按您的要求,給予了你家裡豐厚的補償,您是否也該從程少身上離開了。”
說着,把幾張紙一一鋪在身前。
這些分別是調解書、賠償確認書等等,可以證明他並未撒謊,金額對普通人來說也極爲豐厚。
“好!”
詭異的聲音,從程滔口中冒出:
“做得好!”
“小滔!”
程父、程母面色大變,想要靠近看看兒子的情況,又有些不敢,彼此依偎在看過來。
“於先生。”
道長聞言大喜:
“那您是不是該走了?”
“走?”‘程滔’面泛猙獰,低聲道:
“現在的我,能去哪裡?”
“你以爲姓程的只做了這些惡事?這麼多年他無惡不作,你知道有多少人被他所害?”
“還有他的父母……”
“全都該死!”
“唳!”
鬼嘯震耳欲聾,如同一根根鋼針扎進腦海,三人身體一震,忍不住跪倒在地不停哀嚎。
與此同時。
一股黑煙從程滔身上冒出,且帶出大量的精血元氣。
“啊!”
程滔仰天慘叫,隨着黑煙不停從他體內冒出,他的皮肉更是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的乾癟。
眨眼間,
就已化作一具皮包骨頭的乾屍!
“唳!”
黑煙當空盤旋,換做一頭猙獰厲鬼,再次發出一聲滿含怨念的鬼嘯,朝着程父、程母撲去。
“吧唧……吧唧……”
吞噬東西的聲音響起。
厲鬼在兩人身上瘋狂啃食。
程父、程母抱成一團,蜷縮在地上拼命慘叫,身體瘋狂抽搐,卻止不住身體元氣瘋狂外泄。
短短片刻,兩人就已皮肉乾癟、頭髮枯黃,掙扎也越來越弱,唯有場中的黑煙越發濃郁。
“噠噠……”
道長牙關亂碰,強撐着身體想要朝後退去,卻發現自己渾身上下癱軟無力,更有一股寒意籠罩身周。
“饒命!”
“饒命啊!”
他一邊掙扎着往門口位置挪動,一邊大聲求饒。
而那鬼物卻是不管不顧,待到把程父、程母的精元吞噬殆盡後,一個折身朝道長撲去。
“不要!”
眼見鬼物就要臨身,那猙獰鬼首近在咫尺,道長忍不住大聲慘叫,下意識伸手遮住雙眼。
下一瞬。
時間似乎就此定格,鬼嘯聲突兀消失不見
嗯?
道長一愣,悄悄睜開雙眼。
卻見不知何時,一人出現在他的身邊。
來人看上去年紀不大,眼神卻滄桑如百歲老者,長髮及腰。飄逸若仙,正擡頭看着場中的鬼物。
“果然!”
方正輕嘆:
“沒有肉身支撐,沒有陰氣蘊養,陰魂受怨念腐蝕,再得活人元氣,自然而然會失去理智化爲厲鬼。”
“哎!”
“你之所以選擇報仇,而不是去見妻兒,應該就是想讓程家作出補償,免去妻兒以後的生活之憂。”
“倒是用心良苦。”
他口中喃喃自語,場中的鬼物卻像是忌憚着什麼一般,不停的徘徊,卻始終不敢冒進。
“唳!”
鬼物再次發出一聲鬼嘯,隨即折身衝向隔壁房間。
“想逃?”
方正眯眼,大手輕伸。
伴隨着他五指輕輕一握,場中好似陡起一股狂風,卷着鬼物、黑煙朝着他的掌心投去。
鬼物瘋狂掙扎,竟也逃不過他這輕輕一握。
“唰!”
黑煙盡數投入掌心,化作一枚鵪鶉蛋大小的黑色圓球,方正輕揮衣袖,圓球就消失不見。
而瀰漫整個房間的陰寒煞氣,也隨之一空。
“道……”道長目視此景,眼神先是驚愕、隨即狂喜:
“仙人!”
“仙人在上,小的……”
“人哪?”
他正欲跪下說些什麼,卻見眼前一花,那位擡手間就鎮壓厲鬼的‘仙人’已然消失不見。
…………
夜晚。
於靈佳突然從睡夢中驚醒,兩眼含淚衝出房間。
“媽!”
她推開房門,就見母親坐在牀頭正自默默垂淚。
“媽,我夢見爸爸了!”
“嗯。”
母親聞言面色不變,只是緩緩點頭,兩眼不停的流淚:
“我也夢見他了。”
樓下。
方正揹負雙手,看着懸浮半空的於滿倉。
“多謝道長。”
於滿倉面泛淡淡笑意,朝着他深鞠一躬:
“能夠最後見到家人一面,我再沒有遺憾了。”
“多謝!”
方正點頭,長袖輕揮。
一陣無形清風掃過,於滿倉的身體漸漸飄散,最終化作虛無。
他終究心善,專程跑了一趟,更是施展託夢之法讓於滿倉進入家人夢境,稍作逗留。
如此,
也能不傷人元氣。
另一邊。
崔老停下自己書寫的動作,眼神微動:
“觀想法能壯大元神,如此說來,鄭家的那個小丫頭是不是就能得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