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衆位神子在巴爾的鼓動下擡起頭,雅穆的使者冷冷地說道:
“你們這是要反對審判者的裁決嗎?你們有誰想要支持那位大袞的兒子,與河流與海洋之神雅穆爲敵的,現在就站出來!”
神的王子們相視無言,祂們確實不想向兇狠殘暴的雅穆低頭,但是,難道祂們應該轉而奉巴爾爲主嗎?
神王已經決定要從年輕神中扶植上位者了,如果硬要從兩者之中選一個,祂們寧願明哲保身,選擇更安全穩妥的一方。
再看衆神之父的態度,祂對場上的針鋒相對始終保持沉默,不是偏心雅穆,就是想讓諸神之間達到權力制衡的效果。
如此一想,祂們就更偏向雅穆那邊了。
兩位使者相視一笑。祂們本來心虛至極,完全是按照雅穆的吩咐行事,現在觀察了伊爾的言行之後,祂們膽氣也漸漸壯了起來。
雅穆的判斷沒錯,神王是偏向祂這邊的!
巴爾僵硬地站在伊爾身邊,胸口起伏,垂下的手掌漸漸摸上了腰間的匕首。
祂的手被伊什塔爾按住了。精明的少女神用眼神示意祂不要衝動,目光繼而向周遭掃去。
在場每一位的神情態度她都看在眼裡,形勢非常不妙。
除了巴爾的幾位鐵哥們兒紅着眼眶、神情激憤地坐在那裡,就只剩透特(以及祂身邊的那個)腰桿筆挺,立場堅定地支持巴爾了。
恩奇都也感受到了巨大的壓力。他的老闆看起來實力不凡,再加上巴爾和伊什塔爾,本應該是一個夢幻組合,沒想到祂們的聯盟在神界中竟然是弱勢羣體。
而立場,已經由不得他選了——簡直前途堪憂啊。
雅穆使者的脣邊勾起了微笑。現在,祂們打算向透特開炮。
一位使者向神王躬身,依照雅穆事先的交代說道:“尊敬的神王啊,我的主人已經擔任大法官許久了,卻一直沒有屬於自己的獨立宮殿,這等於將祂至於恥辱!”
使者的戲謔的目光轉向透特:“既然諸神的工匠‘科薩爾-瓦-哈希斯’(這個尊號的迦南語意思是“靈巧且智慧”)來了,我的主人特此向神王申請,讓哈希斯在雪松山上建造一座只屬於祂的宮殿!”
殿上的諸神騷動起來,有的壓低聲音、激憤地說道:“雪松山一直是‘至高者’的聖地,除了神王之外沒有神可以擁有自己的獨立宮殿,這莫不是要造反?”
怕事者卻趁機向伊爾進言說,雅穆之前就提出過這個要求,除非宮殿能夠儘快建造完成,否則祂們將被大法官的憤怒所毀滅!
伊爾敲敲桌子示意大家安靜。透特生怕神王一發話,事情就這麼敲定了,於是站起來搶先宣佈:“我不會爲了……”
“透特。”
神王擡起頭,用威嚴的聲音打斷了祂,“大法官應當擁有自己的宮殿,既然你來了,就盡心地幫雅穆建造吧!”
“可是……”透特急了。
“但是選址……”伊爾沒有理會祂,臉色沉了下來,思考片刻,開口說道,“可以安排在雪松山附近的高山。”
顯然,神王不允許雅穆挑戰祂的權威。
透特想說什麼,但又不能直接忤逆神王的意思,只能隱忍地坐下了。
雅穆的使者得意地笑了起來,祂們成功地壓制了透特,現在該輪到巴爾了。
於是另一位使者開口了:“至高者伊爾啊,您既然將王權交給了您的愛子雅穆,那麼祂是否可以全權處置不服從於祂的反叛者哈達德呢?”
此問一出,伊什塔爾不禁皺起了眉頭。雅穆果然是個厲害角色,祂雖然沒有親自出現,但使者說的每一句言辭都是祂事先構思好的,這裡事態的每一步變化也全都在祂的預料之中。
使者此問邏輯合理,如果神王同意了,豈不等於將巴爾置於任人魚肉的境地?
希望神王不要答應、不要答應!
面對使者無禮的步步緊逼,伊爾沒有顯示出衆神之父慣常出現的可怕暴怒。
祂沉默,繼而開口,對着遠方回答道:“雅穆啊,哈達德是你的奴僕,大袞的兒子將是你的俘虜!祂會像衆神一樣給你進貢,會像衆神一樣侍奉你!”
巴爾被徹底激怒了。祂跳了起來,眨眼之間飛躍到兩個使者眼前。
兩位使者吃了一驚,祂們彷彿看到了一道閃電!只見巴爾左手握着一把磨光的劍,右手持着一把燃燒的匕首——劍架在一位使者的脖子上,刀抵在另一位使者的心口,只要輕輕一送,祂們就得當場斃命!
巴爾冷冷地說:“雅穆已經自以爲是地飄起來了!祂將神界攪得一片混亂,我哈達德絕不袖手旁觀!”
“你……你想幹什麼?……你難道要在神聖的大殿上、在神王的面前殺人嗎?”使者一身冷汗,強裝鎮定。
巴爾的眼神冷得像刀鋒一樣:“殺了你們又怎樣?你們只不過是一些雜碎而已!”
“巴爾!”伊什塔爾不知何時來到身邊,雙手分別抓住了哈達德的左右手,“你殺了雅穆的使者又有何用?祂們只是兩個無足輕重的傳話者!”
巴爾的手穩如泰山,甚至又往前送了寸許:“殺這些雜碎是沒什麼用,但是殺了祂們我會更爽!”
涓細的鮮血從刀鋒上淌過,然而加諸位在兩名使者身上的致命攻擊的卻是強烈的電流!
慘白的閃電照亮了整個廳堂,兩位年輕的神在電網籠罩中慘嚎着,想要躲避,卻在雷霆之神的暴怒和威壓下無法動彈!
“巴爾,住手!!”身後傳來了神王的怒喝。
“哈哈哈哈哈……”巴爾揚天長笑起來。
笑聲倏然而止,驕傲的神子沒有回頭,冷然回答道:“父神,您不是要選擇一個令衆神臣服的王者嗎?您是覺得我不夠格、不能服衆麼?
現在,我當着諸兄弟神子的面宣佈:我哈達德,要將雅穆趕下王座!我要奪取祂的統治地位!”
透特從座位上起身,爲祂聲援說:“是的,我科薩爾-瓦-哈希斯,只爲真正的王者建造宮殿!我只認同這次王位角逐中最後的勝利者!”
伊爾鬚髮皆張,彷彿快要爆發的雷霆。複雜的神色從祂眼中閃過,有震驚、有猜疑、有憎惡,也有一絲欣賞。
年輕的哈達德,豈不正像當年的祂?
神王沉重的呼吸彷彿大氣中隱隱的風暴,心跳聲仿若雷鳴。但終於,祂沒有說話。
巴爾停了手中的閃電,對着瑟縮倒地的兩位使者昂然說道:“這次我饒你們的狗命,滾回去跟你們的主人說:我巴爾必不向雅穆王下拜,也必不會做納哈爾大法官的奴僕!因爲我將殺死衆神之上的暴虐之主,因爲我將取代祂,成爲整個西土的主宰!”
剎那間,天地被電光照得雪亮,隆隆的雷鳴像遠古巨人的嘶吼,宣告着天與海的戰鬥正式拉開帷幕!
殿堂裡寒風呼嘯,華麗的帷幕在風中烈烈飛舞。恩奇都隱隱地意識到,見證傳奇的時刻就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