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陣持久的激情過後,恩奇都全身通泰地躺在牀上,仰望着上方華麗的水晶燈,覺得生活真是太美好了。原來女神的滋味這麼銷魂,不是凡間女子可比的……這裡到底是地獄,還是天堂啊?
埃列什基伽爾就躺在他的身邊,已經合着眼入睡了。她睫毛濃密纖長,臉上還帶着一絲嬌羞的嫣紅,烏黑的長髮如瀑布一樣從她雪白的背脊一直披撒到她曲線起伏的纖腰和臀部,光潔細膩的皮膚宛如20歲的女子。
這就是永生的神嗎?祂們來說千年如已過的昨日,這永恆而豐盛的生命是如此美好,實在讓平凡的人類無比嚮往。
恩奇都開始胡思亂想。他想到了埃列什基伽爾的丈夫古伽爾安納,那位冥王好像不久前去世了,女王獨自一人統治着黑暗的冥界,孤獨寂寞在所難免……
但是冥界之王怎麼會死了呢?誰能殺得了祂?更想不通的是,就算古伽爾安納和女王一樣都是活生生的天神,是可以“死”的,但祂變成亡靈之後還是應該待在冥界啊?難道“死”只是藉口,實際上古伽爾安納失蹤了?
這些疑問實在沒法解決,因爲蘇美爾古文本里沒有提供任何解釋。不管怎麼樣,冥王的存在感從一開始就非常稀薄——埃列什基伽爾女王一直掌握着冥界的實權,古伽爾安納只是她的配偶而已。
恩奇都又想到了杜牧茲,腦海裡依然是那位天神風度翩翩的形象。
杜牧茲這麼帥,女王當然不會浪費這個“人才”了,祂們一定也……唉,難怪埃列什基伽爾能讓杜牧茲成爲地位超然的冥界裁決者,直接位列在她身邊了。能夠每年都給伊南娜戴半年的綠帽子,這種好事何樂爾不爲?
現在想想,我的待遇已經堪比杜牧茲了,也不錯啊……
恩奇都猛然想到了吉爾伽美什:哎呀,我在這裡倒挺樂的,他現在卻悲痛欲絕呢。要是能和他對話就好了,把我的境遇告訴他,那樣他就不會那麼傷心了!
恩奇都想起了系統,可是腦海裡空空的,怎麼呼叫都沒有迴應。怎麼回事?難道冥界的特殊法則可以屏蔽他與系統的連接?又或是他死後的腦電波狀態和活着的時候不同了?
糟了,初入冥界的經歷過於詭異陌生,他完全忽略了系統的存在,現在纔想起來。也許從剛入冥界時他們就斷了聯繫!
還有朋朋,不知道伊南娜把他怎麼樣了。如果朋朋知道了我的死訊,一定會非常難過的!
恩奇都一陣煩惱,不禁將手臂墊在腦袋後面,他的動作弄醒了埃列什基伽爾。
冥界女王微微睜開眼睛,恩奇都連忙說:“抱歉,把你弄醒了。”
埃列什基伽爾風情萬種地一笑,她正倚靠的這位男子雖然不是個調情高手,但他的誠實和溫文也挺讓人舒服的。
恩奇都趁機對她說:“美麗的女王啊,我能不能獲得你的仁慈,准許我給人間的烏魯克王捎個信?任何形式都好,暗示或託夢都行,我只想讓他知道我在冥界過得很好,讓他不要爲我悲傷……”
埃列什基伽爾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緩緩擡起上半身,將柔荑支在臉頰旁說道:“現在還不行哦,要等明年鬼門開了之後,有資格向冥界告假的亡靈才能到地面上短暫活動,給親人託夢。不然你以爲陰陽兩隔是什麼意思?如果這個壁壘這麼容易突破,世人對死亡還會感到畏懼嗎?”
恩奇都的心慢慢冷了,一時的豔福並不能改變這個事實——這是個有去無回之地,他與系統、朋朋和吉爾伽美什斷了聯繫,這個狀態也許會一直維持到永遠!
在這封閉的世界裡,日子將如黑夜般漫長,不知什麼時候才能結束……
現在唯有等待,一直等到吉爾伽美什找到永生草,將他復活的時刻!
好在他的現在的日子不算難過,正在煎熬的反而是吉爾伽美什。
唉,朋友啊,如果哪位神能替我轉達心意,如果你能感應到茫茫時空中的電波,請你不要爲我悲傷!
吉爾伽美什又怎會不悲傷?死亡在他眼前展現出了猙獰的面目,他看着朋友在眼前逝去,卻無力挽回!
吉爾伽美什幾乎是從烏魯克城逃出來的。他逃離他的家,逃到到山巔以求呼吸。
友人之死彷彿扼殺了他周圍的空氣,他在山巔漫遊,大口地呼吸。他爲友人的死哭泣,也爲自己未來的死亡而哭泣。
吉爾伽美什走着,走着,翻山越嶺,迷失在荒野。他不敢坐下來休息,也無法抑止傷悲,只有循着日落和星星的方向不斷前行,在一望無際的荒原上形單影隻。
所有的記憶都連貫起來了,一幅幅畫面在他的腦海中閃回:
當我們戰勝基什之後,恩奇都對我說:“離開了你,我什麼也不是啊,就連被神製造出來的原因也是因爲你。我不會娶妻生子什麼的啦,這輩子只要跟隨你四處征戰就好了,這就是我的命運。”
當我提出想要到神國追求永生時,恩奇都一次次地勸阻我,但是最後都選擇了支持。就這樣一步一步,我們進入了神國,戰勝了洪巴巴,見到了恩利爾。
恩奇都,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呢?從來到我的身邊,你清楚地知道幫助我的每一步都會使自己更接近死亡。你是捨棄了自己的生命,在幫助我完成心願啊!
世上怎麼會有這麼傻的人呢?
就像遠古時代爲人類犧牲的神一樣,你就像天使一樣降臨在我面前。
可是朋友啊,你的逝去讓所有喜悅變成了悲傷,難道你就是天上降下的那塊磐石、那把利刃,失去之痛就是上天對我的懲罰?
吉爾伽美什滿懷悲傷地向前走着,他腳下的道路幾乎從沒有被人走過,他如何翻過山,穿越無垠的沙漠,這些過程無人知曉,幾乎所有的片段都已遺失,遠古留下的殘缺記錄多少讓人感到遺憾……
但那艱辛和痛苦依然能夠想象,如果吉爾伽美什不是在內心那麼苛責自己,也許他的旅程會變得輕鬆很多。
烏圖在天上看着這一切,感到憂心忡忡。當吉爾伽美什在荒野中入睡時,烏圖在他的夢中彎下腰來,對吉爾伽美什說:“吉爾伽美什,你在哪裡遊蕩?你尋求的生活永遠不會找到。”
吉爾伽美什在夢中對他崇敬的烏圖說:“偉大的太陽神啊,無論擁有多麼強大的力量,做過多少英雄事蹟,總有一天我也會倒下嗎?當我死亡的時候也會和恩奇都一樣嗎?我會埋進塵土中一直沉睡,永遠看不見太陽!請讓你的陽光照進來,讓我的眼睛看見永恆的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