鹽水袋砸得我很疼，但我沒有任何發作，因爲毛軍更疼。
關上門，把鹽水袋撿起來拿過去。毛軍那時看清楚了進來的是我，沒再破口大罵，而是轉過身背對我：“來幹嘛？去忙你的事。”
我道：“現在還好，暫時沒什麼麻煩！你呢？”
“你認爲。”
“對不起。”
“跟你沒關係，是我自己犯賤。”
我掏出香菸點一根遞給他：“抽不抽？”
毛軍稍微一遲疑才轉過身，接過來，坐起來抽。他的手被打了石膏，從上臂往下直到手掌，然後手掌被厚厚的紗布包住，尾指看不見。他身上沒有其它大傷，就心理，過不了這一關。我能理解他，但凡換了誰遇上這種事，可能都會一個表現，包括我自己。
這是我兄弟啊，雖然老坑我，但十幾年感情不是嗎？他還是被我的仇人所傷呢？
然而抽了兩口煙，毛軍說出來的話卻讓我震驚。秦龍竟然不是專門來砸洗修店，而是從門口經過，車子出了問題想進去換火花塞。毛軍那會剛從俱樂部回去洗修店，心情不好，就說晚上不修車，讓他們找別家。當時秦龍在另一輛車，沒下車，壓根沒認出毛軍來。
或許秦龍那些手下也是囂張吧，沒走，而是拿錢砸。然後毛軍讓他們滾，他們沒滾，而是進來十多人，後來就打了起來，再後來他才發現了秦龍。
聽得我目瞪口呆。
他媽的，如果是這樣，他真是犯賤。
說沒有火花塞，讓他們去第二家不完了？心情不好，心情不好那也是顧客，他又不事先知道是秦龍。
現在好，洗修店暴露了出去，他還能安生？
真想罵他，但他又搞成這下場。
不罵吧，如果不是剛好晚上我們有行動，手裡有人，他得給秦龍殺掉。
不知該說什麼好，只能沉默的抽着煙。
看我不說話，毛軍自己又繼續了：“哥們你告訴我一聲，我其實是不是跟個廢物差不多？”
我一拍他的腿：“說什麼呢？腦子也壞了是不是？”
“我總給你添亂，其實感情的事也是你的事，我有什麼資格心裡不暢快？”
“別說這些，過去了，我會給你報仇。然後你的手，我們慢慢治療，你別抗拒，現在醫學昌明，誰知道……”
“我……其實和黃思敏相處久了真覺得不適合。可能也是我走神，她總說周小顏怎麼怎麼好，你怎麼怎麼沒反應。我聽多了以後似乎……心裡面就覺得……她什麼都及不上週小顏。再然後看見你無動於衷，勸都勸不住，而我還不能動，我心裡很堵，你幹嘛當初……不讓給我？”
“我去你丫的，想什麼亂七八糟？跟這什麼關係？我讓給你你就成？哥們，咱能不能別吃着碗裡看着鍋裡？你多大了？你他媽的還是十六七的小年輕可以胡來？你要胡來也得有底子好不好？我們有啥？死屌絲。”驚死我了，我說他幹嘛心裡那麼不暢快，真以爲是爲我擔憂。現在想想，丫的這王八蛋和周小顏的初戀男人打架其實是不是他挑釁，而不是對方挑釁？之前幾次，當然他也和我說過，說我之前不讓給他，我當玩笑話聽，他就那樣的人，會有想法，但深入到這種程度，我突然發現我都不認識他了！
“道理我懂，就是有時候無法控制。洗修店你看着辦吧，我想離開一段，我好了會回來，好不了就那樣了……”
“鬧脾氣是吧？”
“不是。”
“不是你走什麼？你往哪兒走？你他媽的這麼大就呆過兩地方，西雄，東雄，你回東雄是找死，你去別處嗎？我就當你有地方去，你不治療？到以後想治療都沒辦法了你怪我沒拉着你還是怎麼着？不行，沒商量。”
“我還沒有一點自由嗎？”毛軍吼起來，“我現在心裡好亂，我看不見自己未來的路，我需要靜一靜，想一想，讓自己恢復。”
“你這是逃避，不負責。”
“我不是。”
“你是。”
“那我就是了怎麼滴？”
忍不住了，直接一巴掌抽他的腦袋：“鬧夠沒？受了傷就能要挾人？就得全世界寵着你？身體是你自己的，你愛不愛是你自己的事，走，
想走現在就走。”
毛軍沒反應，很震驚的目光和我對視。
就在此時，門被打開，黃思敏出現身後，罵太大聲，她聽見了：“我外婆家在三華縣，青山綠水很不錯，毛軍如果你想找個地方安靜安靜，我陪你。洪天仇你給他點空間吧，不是人人都像你一樣總能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總能很堅定，總是一身壓力都能收起來，就像不會累的鐵人，有些人會累。”
我想着她的話，感覺有道理，是不能逼太緊，毛軍骨子裡就是玩世不恭的人，不說他有沒有條件，丫的真的骨子裡就是，或者說就想：“好吧，毛軍你可以去休息，多久都可以，但治療這事必須接受。”
毛軍不言語，從表情看，不反對，黃思敏也這樣想吧，過來拉我出去。
關上門，黃思敏對我道：“他這人罵罵其實挺好。”
我道：“但願，麻煩你看着他了，我給你轉賬，需要怎麼用錢，你只管用。”
黃思敏嗯了一聲：“反正我現在沒工作，我陪着他，沒事……”
“昨晚……的事，他和我說了另一個版本，你知道麼？”
“什麼版本？”
“秦龍不是故意去挑事，而是根本不知道那是我的洗修店，就想換個火花塞，毛軍有點過分，後來纔打起來。”
“他當時一身酒氣。”黃思敏跺跺腳，一臉氣憤，恨鐵不成鋼，“真會來事，每次都這樣坑人。”
“告訴你這些不是想你生氣，你陪着他的你得明白，他在怪自己什麼，這樣你好勸。”感覺自己很腹黑，毛軍明明不喜歡她了，而她還在付出，我還對她有要求，“我去找醫生，然後就走了……”
十多分鐘後，我和林子離開了醫院，繞路出城，去他爸的工廠。
小平頭沒再回白化縣，他帶着幾個兄弟在工廠倉庫看守秦龍的人。我和林子去到，他帶着路，往倉庫的最裡面走。當時我心裡熊熊怒火，我要揍人，我要給毛軍報仇。或許按毛軍的說法，確實他自己犯賤造成的後果，但單純的犯賤，後果不會那麼嚴重，肯定秦龍認出了他，所以下手更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