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蛟兄,你可有妙法?”
海底水眼深處,暗流涌動,元嬰修士到了這兒都穩不住身形,隨時都會被卷的無影無蹤。
那種可怕的吸力,導致此地一條魚蝦都見不着。
一名面容妖異,俊美邪魅的青年雙腳踩在水中,身邊水流有意識的繞開,連衣角都未掀起。
背後長着八個蛇頭,猙獰吐信,各有不同神通。
“小弟已經祭出先祖留下的九頭蛇杖,能喚來四條四階頂峰的蛇妖,組成戰陣。依舊被五行劍擊敗,連老巢都回不去,只能連夜來投奔蛟兄。”
此人正是隱居北海的九頭蛇妖王,巔峰期佔據海域近半地盤。
落敗之後,東躲西藏了一段時間,發現沒有更好去路,還是主動登門過去的對頭。
“還能怎樣,不過殊死一戰罷了……人家擺明態度,不與你議和,就是要斬我等立威,再佔海中靈脈。”
水眼中心,盤踞着一頭數百丈長短的蛟龍,渾身漆黑,頭生三根龍角。
開口間,有魔氣翻滾,結成大片黑雲。
甚至呼吸吐氣,都影響到了水流運行軌跡。
“那頭老鹿無恥至極,出賣同族,向人族修士搖尾乞憐才保住性命……不用指望陸上同族來援,你我兩兄弟點齊兵馬做過,不是沒有勝算。”
“先祖遺蛻也不用藏了,能勝至少還有機會逃離北海。那位傳說中的光陰劍君分身降臨應該有着限制,不可能時時盯着。”
一鹿一虎扯什麼同族,平日你那些蛟子蛟孫沒少吃其他海族!
九頭蛇妖王對魔蛟妖王一口一個同族,聽的刺耳。
妖族弱肉強食,表現的更加赤裸裸。
過去海上可不止它們兩家獨大,這數百年來沒了蹤跡,總不可能是那些海獸族羣不喜中心靈地,主動謙讓離開。
只不過眼下有共同敵人,這是唯一能聯手的對象,只能壓住情緒。
這些年,玄洲風雲突變,有閉關數百年的老妖出來肯定驚掉眼睛。
一直被牲畜般養着,定期收割血食的人族竟然翻身,在一支神秘出現的人類修士帶領下,先殺五行孔雀,再滅飛虎妖王。
奇怪的是,玄洲其他妖王紋風不動,像是沒有看見。
尤其飛虎妖王,麾下大妖衆多,被圍攻整整數年才徹底覆滅。
要說反應不及,怎麼都說不過去。
中間有大妖逃出,想求其他妖王庇佑,都被拒之門外。
等飛虎妖王被滅後,人族佔下陸上接近一半的地盤,才停止動作,又變的相敬如賓起來。
但很快,又將觸手伸向北海。
有名劍修據說是那位化神大能弟子,劍法通神,還能同時御使五口各色飛劍,久而久之被人稱作五行劍。
以元嬰中期修爲敗盡北海妖族,連九頭蛇妖王請出至寶都乾淨利落的落敗。
要不是遁入海中逃跑的快,差點就要被砍下幾個腦袋。
一路追殺,身後又有人族大軍壓陣,死在他手中的化形大妖快要超出十指之數。
而且這種追殺到底,連投降都不接受的態度讓九頭蛇妖王明白不用抱有任何幻想了。
“蛟兄怎麼打算?先祖遺蛻如此重要,小弟自然隨心攜帶。可就算注入妖元,遺蛻能自主行動,最多就相當於四階頂峰。你我二人合力,加上兩具先祖遺蛻,也很難擋住五行劍。”
九頭蛇妖王臉上閃過一絲驚懼,回想當日情景,就心中發寒。
真不敢相信,向來孱弱的人族中會有這等強者。
同樣的境界,兩名人族修士的強弱區分能大到這個程度。
“你未同他正面交手,不知那五口飛劍厲害,管你什麼法術神通落入他的五色劍光中,都如泥牛入海。顯出原形,想以肉身取勝,還沒衝近劍圈,身上血肉都快削沒。”
“本族一名族老,實力只弱我一籌,前去阻他路上被五行劍斬成一具白骨架子,暴屍多日才被接回……我怎會小看了他,想要取勝,只能下狠心!”
魔蛟妖王將頭高高仰起,身上的魔紋像是活了過來,在不斷攀爬行走,展露出一絲殘忍氣息。
“將兩具先祖遺蛻,直接自爆,引發接近妖尊的實力!”
“你瘋了!有先祖遺蛻在,族羣繁衍成長速度都快許多,更關係我們晉入五階的關鍵!自爆之後,不僅我們沒了晉升希望,還會成爲本族的罪人!”
九頭蛇妖王滿臉震驚,想過計劃很大膽,但沒想到如此誇張。
先祖遺蛻,對兩家來說都和聖物沒有區別。
下到普通妖獸,上至四階頂峰的妖王,都有極其重要的作用。
“你以爲尋常手段對五行劍有用?如果我們都死在此地,留着先祖遺蛻又有何用,不是成了他人的戰利品?”
魔蛟妖王身上鱗片立起,嘶嘶作響,怒吼聲在水眼中來回徘徊,形成股股浪濤。
“只有殺死五行劍,我們纔有足夠時間帶上族人逃向北海盡頭……本族曾有一個傳說,海底有條裂縫可通向炎洲,到了那邊毀掉通道,縱是化神大能也追之不及。”
“真到了如此一步嗎……”
九頭蛇妖王口中喃喃,面色平靜下來,顯然已經有些被魔蛟妖王說服。
“趁着五行劍尋來此地還需要些時間,你我先溝通作戰計劃,怎樣叫他反應不及,直接被先祖遺蛻拍死!”
魔蛟妖王張開大嘴,吐出一團玄光,裡邊裹着的正是一條龍軀。
體型還不到它的十分之一,許多部分殘缺破損,還散發着不可逆轉的腐朽破敗氣息。
可一出現,威勢仍傳遍水眼,將洶涌浪潮都停了一剎那。
正是數萬年前,修行到五階妖尊的魔蛟一族先祖。
“都願自爆先祖遺蛻,還有什麼好商量的……等於兩名妖尊同時向他出手,雖然就一次出手機會,可哪有元嬰能從化神手中溜走。”
九頭蛇妖王對先祖遺蛻的威力,還是有着充足信心。
它們兩族的先祖,是玄洲及北海最後兩位五階妖尊,兩者共同以妖尊境界存在了千年的樣子。
其間,劃分邊境,從不輕啓戰端。
一半玄洲,半邊北海,遼闊的地盤讓兩位妖尊給後世子嗣留下了豐厚的修煉資源。
“還不如商量一下,是將五行劍直接殺死還是留他一條性命,有同光陰劍君談判的資本。”
“當然是一巴掌拍死來的保險!”
魔蛟妖王毫不猶豫的說道,十分果斷。
“此子實力驚人,誰曉得身上有多少那位化神大能的底牌,稍有放鬆就會被翻盤……都做到這步,你難道還指望着能和人族修士留一線交情嗎?再說化神大能,豈會爲一名弟子的性命投鼠忌器!”
“你血裔中最出色的一名,有機會追上你成就的多頭蛇,被人綁去威脅你,你會猶豫放過對方嗎?”
九頭蛇妖王沉默下來,微微搖頭。
……
白昭青在大臂上綁了一根細麻繩,整了整道袍,走進靈堂取了三根清香遙遙祭拜。
莊嚴肅穆的氣氛下,一盞盞燭臺環繞棺柩,兩邊則是至親跪在地上。
“傳功殿長老白昭青前來悼念!家眷還禮!”
傅東海的幾名妻兒,全都穿着麻衣深深伏倒,一彎到底。
能有一名長老上門悼念,對庶務殿執事來說,已經是身後有榮的程度。
絕大多數時候,在沒有姻親關係的前提下,會來祭拜悼念的都是同階修士,修爲身份不會差得很遠。
靈堂中來賓絡繹不絕,以庶務堂自家的執事管事爲主,中間還摻雜着利益瓜葛,相互鉤心鬥角,未必真心實意。
“竟是傳功殿的長老,傅執事什麼時候有這交情?”
“人家從火工道人做到執事,又累死在殿內職司上,不管是殿內同僚還是其餘殿堂弟子,有相熟的人都正常……和傅執事同期的弟子,有幾人成功結丹,這位白長老可能就是其中一位吧。”
“有理……不過我還沒在傳功殿見過這位長老,難道是剛從本山調來?”
賓客中一陣竊竊私語,在築基執事的喪事上出現一位結丹長老,還是有些引人注目的。
環顧全場,除了白昭青外,就只有庶務殿的一位結丹長老。
青楓宗發展至今,結丹修士數量首次突破了三十六人,實現了非結丹不可爲長老的目標。
新晉結丹真人就只能享有長老待遇和權限,沒法安排職司位置了。
已經有長老提議,擴增長老席位,或像中域宗門學習,增設聖子聖女的位置。
只不過還在討論階段,離正式成文還有好久。
但結丹弟子落在爛柯山,也就十來位,屬於絕對的高層。
白昭青見沒有相熟的修士,祭拜完後就準備離開。
他來到爛柯山這麼多年,基本都是獨來獨往,很少真正深入和人交往。
這位傅執事負責庶務殿的任務發放和驗收,因此和白昭青有了交往,爲人熱情,主動幫了不少忙。
一來二去的,兩人才熟絡起來。
可結識百年,白昭青已經是結丹中期修爲,而對方沒那資質,於數日前老死在殿中。
白昭青得了消息,特意來祭拜這位還算熟悉的同門。
雖然對方初衷,可能是因爲自己身份,想要討好接近。
可結識之後,從沒有一次私底下提出幫忙請求,關係一直不遠不近。
這才讓白昭青對傅東海改觀。
“白師弟留步,庶務殿匡恕有事請教。”
場中另一位長老突然傳音過來,眼神越過人羣看向目標。
“匡恕?庶務殿新任職的長老……”
白昭青腦海中閃過這人信息,微微一頓,就轉向腳步邁進。
“匡師兄何事尋我?”
“是和傅東海的身後事相關,他留了一封遺書,上邊提到由你親啓,所以要代爲轉交。”
匡恕抽出一封蓋了密戳的信件,舉手一推,送了過來。
“等師弟看過之後,若發現上邊內容和本殿有關,勞煩轉告。”
“有勞匡師兄……若有,是應有之意。”
白昭青收入袖中,並不當場查看,而是作揖之後離去。
匡恕盯着他兩眼,就轉身又張羅起接待賓客,和人商量傅東海死後的補貼待遇等等,增傅家子弟明年兩個外門弟子名額等等,忙的腳不離地。
百年前栽下的種子,終於快到了可以收割的時候。
……
宋鼎手握一張海圖,上邊詳盡畫出了北海上的每位四階以上大妖的藏身位置。
人族大軍幾乎是按圖索驥,把北海大妖一掃而空。
陸上妖王主動議和,見到有望快速結束開荒戰爭,收穫確定,祖洲這邊立馬加大了投入。
這般細緻的海圖,不可能是外人收集情報製成,只會是妖族中人,還是身居高位那種。
宋鼎已經有了好幾個懷疑目標,想來都是借刀殺人,攫取更大利益。
“離魔蛟妖王老巢不過數百里,希望這回能最快速度找到目標,終結在北海的狩獵活動。”
上回明明對九頭蛇妖王有壓倒性的優勢,可還是被它逃出生天,只殺了一座海底山谷中的所有多頭蛇。
“師尊交給我的任務,不知不覺在玄洲待了快百年,中途只回去了一趟,也不知門中現下如何……好在激烈多頻的鬥法廝殺,果然如師尊所說,不會影響修煉進度。就算留在爛柯山安心修煉,也未必能做到今日這樣。”
身爲劍修,宋鼎習慣駕雲飛行,也算一個異類。
路遇兩條魔蚯,身子一弓一伸,就到了獵物跟前。
還沒張開嘴巴,爭搶着誰能快上一步將獵物搶走,就有兩縷劍氣從他眼中射出。
噗通一聲,以難纏出名的三階頂峰魔蚯分成數截,摔入海中。
身子扭曲,想要長出新的軀體,卻怎樣都沒法做到。
眼中劍氣鋒銳程度,並不會遜色真實劍氣幾分。
這類魔蚯沒有腦子,見到任何活物都要攻擊,悍不畏死,就算妖獸都會遠遠避開。
只是碰上剛晉升元嬰後期的宋鼎,自然是死的不能再死。
他勝過九頭蛇妖王,沒有乘勝追擊,就是因爲戰後覆盤時有了頓悟。
花上數年,一舉突破瓶頸,能被世人稱上一句大真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