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界山上，地面坑坑窪窪，地焰毒煙燻的山上植被都凋謝下來，沒幾株能夠存活。
兩名青年踏步其中，身上都有光圈，將地焰毒煙隔絕在外，分毫不侵。
窸窸窣窣爬行的毒蟲蛇蠍，遠遠避開，像是遇上了天敵。
“數千年的基業，就這樣舍了……也不怪宗內還有遺老，整日懷念這兒。”
這人氣質陰柔，說話輕聲細語，眼睛細長如柳葉。
“天災降下，誰也不想……現下山門比這兒有過之而無不及，五行門的將來定會更勝往昔。”
另一人膚色黝黑，五官平平，但行走間頗有英武之氣。
“那是自然，多虧劍君恩德如山，才讓本門有了容身地方，否則就要和南域其他幾家宗門一樣，流離失所，和散修無異。”
陰柔修士朝東拱手作禮，神色恭謹。
“宋道友龍鳳之姿，鋒芒畢露，修煉大五行寂滅神光手到擒來，何必親來兩界山一趟。”
“此爲五行門不傳之秘，當年授予師尊已是破例。師尊說我性子正合這門神通，雖得貴宗幾位長老同意，怎麼也要來此祭拜一番才能安心。”
這名黑麪青年，正是光陰劍君親傳弟子宋鼎，近年來聲名鵲起。
從築基期打到結丹期，與人比劍百餘場，未嘗一敗。
已有好事之徒，將小劍仙名頭冠上。
雖未有像光陰劍君那種越階而戰的逆天戰績，可鬥法頻繁。
又不仰仗法寶之利，全憑紮實劍法取勝。
有不服者，從頭到尾研究，專門準備了剋制劍法的神通。
在交手之後，還是莫名其妙敗下陣來。
同行修士，則是五行門的新晉結丹劉謙，爲黑水一脈傳人。
三十七年前，十萬惡山突現山崩，地龍翻身。
山中妖獸毒蟲，全都瘋了一般的往外跑。
這還好說，只是讓南疆宗門緊守門戶，將大陣全程開啓。
出門弟子多帶驅蟲藥物，儘量結伴而行，還能忍受。
沒過幾日，從南疆開始，蔓延至滇國，泰半靈山都突然冒出地焰毒煙，變得不宜生存。
五行門所在的兩界山，不幸位列其中。
採用了各種方法，都沒法制止這現象愈演愈烈，多名弟子被地火燎傷，毒煙燻死。
好好的靈山勝景，不到一個月時間就成了兇惡絕地。
相比其他遭殃的南域宗門，往山林間遷徙，或寄人籬下，或尋一塊低階靈地暫居。
五行門就從容許多，誰讓它還有家同氣連枝的兄弟宗門。
瞿松石求上門去，光陰劍君大手一揮，直接將殺生劍宗遷走後空出的靈脈賜給了它家。
這可是曾經的超級大宗山門，不論從規模建制，基礎設施，還是發展潛力來說，對五行門來說都大大超班。
隨山門一併轉交的，還有三處靈礦井，一座靈藥園，兩條中型靈石礦脈。
爲了避免周邊勢力對遠道而來，又無足夠實力的五行門起了覬覦心思，爛柯山專門發諭，表示整座靈脈產權依舊歸屬青楓宗，只是租借千年。
如此，既絕了動歪心思的勢力，又讓五行門好接受些，不至於背上無法還清的人情債。
宋鼎身懷歸藏聖體，天下任何神通秘術在它面前都無秘密。
對敵如此，對己應如是。
白子辰對宋鼎的教導，是要比前邊幾位更用心些。
指的不是花費時間，而是發展路線的規劃上。
具體指點，他丟給了幾位本命靈獸，自己閉關以年爲單位，哪來這樣時間。
可宋鼎做出丹論，有了模糊方向後，白子辰就親手爲他挑選好了後續功法及主攻的路線。
這在其餘四位弟子身上，從未發生過。
當然，和弟子天資有密切關係。
白子辰因爲自身聖體的關係，不論是境界提升，還是許多神通關卡突破，都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轉化成文字經驗。
你要他回過頭來，循循善誘，將每步原理方法講的清清楚楚，就是在爲難他。
簡單說，就是兩種人交流有壁。
直到碰上了宋鼎這個弟子，纔有指導教授的念頭。
再是跳躍的思維，空洞的指點，都能理解的很好。
只能說，聖體擁有者都有共通之處，能夠相互理解。
大五行寂滅神光需五行歸一，神形相合，方能真正修成。
以白子辰之能，都是用了詭代之法，湊齊五行靈根，將這門神通勉強修成。
且到了一定境界後，對五行力量的掌控終究不如五行聖體。
看那五行神劍停留在四階多日，本人已化神多時都無法上窺五階就能看出，實在是不適合此神通。
除非是願意花費大量時間，倚仗神秘聖體硬磨上去。
對白子辰來說，這樣的性價比太低。
但宋鼎的歸藏聖體不同，白子辰相信他能處理好五行調和的事情，才替他選了這門神通。
兩人穿行在兩界山上，才二十多年未有人踏足，撤去陣法後的殿堂就全是掛滿蛛絲，積起厚厚塵土。
最終來到主殿，正中有一尊五行真君的雕像，爲當時五名弟子一同出手建造。
各執一行力量，拔地而起，形成的這座雕像。
保持五行的脆弱平衡，才維持數千年不倒，撤離時沒能帶走。
宋鼎和劉謙整理一番，在堂下上香祭拜，向五行真君感謝，讓自己能修大五行寂滅神光這門大神通。
“大離國中的黑市關了，據說同劍君他老人家有關？”
回到殿外，劉謙好奇問道。
“沒錯，我有位師姐過去被劫修所害，和黑市脫不了關係……過去有八荒劍君在後邊坐鎮，沒人敢輕犯他們。五年前，師尊與八荒劍君隔空相交，以神識御劍，叫九天之上星辰易位，最後讓八荒劍君伏首認輸。”
宋鼎知道自家師尊，向來說自己拙於劍法，精於大道。
這話傳出去，定然會叫天下修士無法接受，你光陰劍君還拙於劍法，那修仙界還有何人能稱得上劍法大家。
他作爲親傳弟子，倒能理解師尊這樣說的道理。
相比其他頂階劍修，白子辰並不追求劍招上的精妙變化，而是以劍承道。
不論什麼樣的劍法，到他手中都能有絕倫威力，不過是施展光陰真意的載體。
與之完全相反的就是宋鼎，還沒找到屬於自己的道路，與人鬥法全憑歸藏聖體的神異，將劍法發揮到了極限。
兩位化神劍君以神識御劍，不涉大道，八荒劍君這樣都敗下陣來，放在真實界的話恐瞬間就能分出勝負。
自那之後，黑市主動送上百份四階煉劍靈礦，千粒五金劍丸作爲賠禮，並取消了對那幾家劫修組織的庇護。
背後無人的劫修，暴露在光天化日，不出數月就支撐不住，東離西散。
“原來五年前那次星耀大海，是劍君出手，世人都道有異寶出世，亂了好一陣子！”
劉謙聽的眼中異色連連，擊掌驚呼。
光陰劍君是五行門靠山，自是希望越強越好，才能隨口一言就照拂它家百年。
這會兒主動結交宋鼎也是一樣，明眼人都能看出這位纔是光陰劍君最重視的弟子，將來成就不可限量。
早早投資，才能讓五行門保住今日富貴。
“我們接下來往哪走，去十萬惡山中逛一圈？南疆劇變後，妖獸毒蟲亂竄，分散到了各地靈脈，反而過去的禁地現在安全了許多。”
“不了，拜過五行真君後已了心結，南域就無值得一觀地方……去大周吧，聽說天罰峰新一任聖子出爐，是天靈根的根骨加上無心聖體，已被預定化神之姿，想去見識見識。”
宋鼎眼中浮現躍躍欲試，也只有這樣的對手，才能激起他的好勝心。
身爲修仙界第一人弟子，又身懷歸藏聖體，他從一開始的目標就很明確，直指化神甚至更高境界。
無心聖體天生神識強大，勝於常人數倍，又兼心靈純淨，不爲外物所侵。
煉虛之前，都不用擔心心魔的影響。
等於化嬰、化神兩關，都比其他人少了一道劫數。
再加上天靈根，這位天罰峰聖子的面板天賦，還要在宋鼎之上。
也難怪一出世，就跳過元嬰，被衆人公論爲化神之姿。
至於回爛柯山，宋鼎可沒那想法。
師兄厲歸真年前剛渡過化嬰天劫，成就元嬰真君，讓一直沒能尋到突破契機的馬若曦更加焦急。
宗門庶務更不想理會，整日閉關體悟大道。
要是回去，必然有瑣事落到身上，他可不是個理事的性子，光接觸就要心煩。
……
湖心小島，古樸石室。
嘩啦！嘩啦！
石室中有清澈水聲，反覆沖刷，隱約能見粼粼之光。
室內氣息高遠，淡漠至極，像是亙古至今如此。
中間修士一動，這近乎凝固的石室空間寸寸破裂，迴歸正常，清澈水聲也是隱去。
“固元延壽法，倒是不錯，還能將延壽類的丹藥發揮到全部，削弱抗性……”
白子辰睜眼開闔，似有世界生滅，有無窮無盡的事物在瞳孔中升起覆滅。
神色冷漠威嚴，沒有情感，好像非人。
數息之後，才恢復正常，那種非人感覺褪去，人類的味道回到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