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布挺將方便麪的調料包撕開準備往碗裡倒的時候,他看到門被推開了,晉靜和臧劍提着大包小包的走了進來。
“咦?同學會這麼快就結束了?”他有些奇怪地問。不是說晚上還要一起吃飯,吃完飯去唱歌嗎?
晉靜看見布挺在泡麪,一個健步衝上去將碗奪下來。臧劍則對他笑道:“同學會不好玩,所以我們便先行離開了。”
布挺打算把面搶回來,晉靜已經衝進了廚房將之倒進了垃圾桶。“爸媽剛纔來電話,他們單位要加班,我給你們做飯吃。阿劍,把菜提進來。”
臧劍對布挺點點頭,然後提着塑料袋走進了廚房。原來那裡面都是買的食材。
布挺愣愣地看着廚房,他已經有多久沒有看到晉靜親自下廚房了?今天是怎麼了呢?
“喂,晉靜,不會發生了什麼事吧?”他站在門口小心翼翼地問道。
晉靜忙着做事,只是道:“發生了什麼?什麼都沒發生。”
“那同學會……”
“沒意思,我就走了。專門回來給你做飯不好嗎?”
“不不,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我要說什麼來着?”布挺敲敲自己腦袋。
晉靜將菜都拆開放好,然後把屜鍋倒上水坐在爐子上準備燒湯。忙完了準備工作的她又走向衛生間。
“阿布,你洗過澡了吧?換下來的髒衣服呢?全是泥,你可別再給我塞沙發下面了……”隨後她在洗衣機裡面找到了還沒來得及泡的衣服,她倒上洗衣粉,然後將洗衣機的電源打開。轉身又回廚房忙了。
布挺愣愣地看着晉靜手腳麻利的做着這一切,他偷偷把臧劍叫到一邊,問他:“她是不是受什麼刺激了?同學會上發生了什麼?”
臧劍搖頭:“在下不知。”
布挺正打算追問,臧劍卻被晉靜叫去廚房幫忙了。他也想去幫忙,但是被晉靜笑着給拒絕了。“你今天累了一天,好好休息吧。”
聽到這話的布挺猛地打了一個哆嗦,他真怕晉靜是不是會在飯菜裡面下毒。
結果當一桌香噴噴的飯菜擺在桌上時,布挺顯得有些惶恐,半天不敢下筷子。倒是晉靜很殷勤的給他碗裡夾菜。
晉靜當然看到了布挺的反應,她不得不承認也許王薇說的對,自己以前對他太嚴厲了,搞得現在想她要溫馨一點都沒辦法。看着布挺的表情,她就有些心酸。十五年的青梅竹馬,彼此的距離反而在漸漸疏遠嗎?
再過幾年又會是什麼樣子呢?到時候大家上不同的大學,畢業後在不同的地方工作……然後認識了不同的朋友和愛人,最後走上兩條完全不同的道路。這就是所謂的分道揚鑣?再往後,你不認識我,我不認識你,你有你的,我也有我的生活,就像兩條永遠都不會相交的平行線。
晉靜被這個想法嚇了一跳,不禁打了一個哆嗦。筷子上的菜沒夾緊,掉在了桌上。
“你怎麼了?”布挺奇怪的問,他覺得打從一進門,晉靜就很不對勁。
“沒什麼……呃,有點冷吧……”晉靜話音剛落,彷彿是商量好的,布挺就打了一個響亮地噴嚏。
“怎麼了,阿布?”這次輪到晉靜問了。
布挺頭有些沉,他想起了李靈的話,該死的,不會真感冒發燒了吧?
晉靜上來攙扶他,他很想拒絕,但是手腳無力,也只能任由晉靜把他扶到了臥室牀上休息。當她手無意間接觸到布挺的臉龐時,驚叫了出來:滾燙滾燙的!
“阿布你發燒了?!”
“別……別叫,大驚小怪的……”布挺不滿的嘟囔着。
晉靜卻顧不上那麼多了,她翻箱倒櫃的給布挺找感冒藥。剛剛把藥給布挺喂下去就接到了李靈打來的電話,他在電話裡面一邊打着噴嚏一邊對晉靜說,轉告布挺,明天訓練取消,後天的也取消,直到初四之前都休息。
原來李教練也感冒了,晉靜放下電話看着吃了藥躺在牀上睡着了的布挺。輕輕搖搖頭,將檯燈熄滅,然後退了出去。
回頭看見臧劍仍然坐在飯桌上,那大堆飯菜都無人問津,正在慢慢變涼。她坐在飯桌上,看看飯菜,又看看臧劍,然後嘆了口氣。
臧劍出聲相問:“晉靜姐何故嘆氣?”
晉靜不知道怎麼跟臧劍解釋,她自己心裡也亂的很呢。“不知道,就是想嘆氣吧。”
“能讓晉靜姐嘆氣的應該只會有布兄一人了吧?”
晉靜回想了一下,似乎真是這樣。不管是無奈,還是失望,到最後她都只能用嘆氣代替千言萬語。她點點頭,承認了。
兩人沉默了一會兒,臧劍突然說:“在下有些羨慕布兄呢。”看到晉靜有些疑惑地看着自己,他解釋道:“因爲不管如何,晉靜姐都很在乎他。”
晉靜笑了:“我也一樣在乎阿劍啊。”她突然想起來今天一整天似乎滿腦子都是布挺,而沒有絲毫臧劍的位置……
臧劍笑了笑,沒有答話。兩人就這麼沉默着吃完了這頓索然無味的晚餐。
布挺這次燒得嚴重了,整整一天都神志不清的躺在牀上,說了不少胡話。有時候半夜三更的喊媽媽,有時候大聲叫着“來不及了,來不及了!我們繼續”,更多的時候他低聲呢喃,就算晉靜把耳朵貼在他嘴邊都聽不清楚他到底在講什麼。
這情況把晉靜一家都嚇壞了,伯父伯母買了很多藥回來給他吃,給他打點滴,晉靜和臧劍更是幾乎二十四小時守在他的牀前。情況絲毫不見好轉,晉靜的父母已經在商量是不是要送醫院了,這個時候晉靜突然想起來薑湯也能退燒,她試着煮了一碗,然後給布挺喂下去。沒想到第二天早晨他就清醒了過來,燒退了,感冒也好了,只是嗓子說話還有些沙啞,不過這並不影響晉靜的好心情。
清醒過來的布挺完全不記得他昏迷了一天一夜的事情,當臧劍把這事告訴他的時候他還非常驚訝。
“晉靜姐非常擔心你,一直守在布兄你的牀前,很晚了都不去休息。”
聽到臧劍這麼說,布挺把目光投向了走在前面一臉微笑的晉靜,萬般滋味在心頭,卻不知道應該怎麼形容。他又想到了自己發燒前晉靜還專門給自己做飯來着。
“阿布,你說我們買多少糖回去比較好?”晉靜突然停下來指着面前一大堆糖果對布挺說。春節臨近,今天他們專門“奉旨”出來採購春節要用的糖果瓜子花生。
“隨便吧,我也不知道……”布挺心思不在這上面,他隨口敷衍道。
晉靜倒是認真扳着手指頭算了算,然後抄起旁邊的包裝袋,用簸箕往裡面鏟了幾下,最後一過秤三斤。“三斤不夠,我記得阿布你小時候很喜歡吃糖的。”說完她轉身去舔,臧劍上去幫忙,布挺則站在一邊靜靜地看着她忙碌的身影。
其實他很想告訴晉靜:自己已經不喜歡吃甜食了。但是看見晉靜快樂的笑臉,他這話就不好意思說出口,怎麼能掃她的興呢?
三人採購完回到家中,因爲布挺大病初癒,晉靜強迫着他回到牀上休息,自己則忙着給布挺的房子打掃衛生去了。臧劍本來也想幫忙,卻讓晉靜趕了出來,說他越幫越忙。臧劍只好來到布挺的房間,搬了張椅子坐了下來。
“晉靜姐今天很高興呢。”他對布挺說。
“是啊,很高興。”布挺點點頭。
“其實在下也很高興,過年了。看着而今這個世界如此熱鬧,在下終於找到了熟悉的感覺。”
看着臧劍的笑臉,布挺也笑道:“有些東西不管過多少年都不會改變嘛。”說這話的他想到了自己和晉靜之間的關係,不管過多久也不會改變嗎?
其實……臧劍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對於晉靜來說的話。
“阿劍,你想以前的朋友嗎?”他突然問道。
臧劍仔細回憶了一番:“似乎……在下於那邊沒有什麼朋友。”
“這怎麼可能呢?”布挺有些驚奇,一個人可以沒有女人,可以沒有金錢,可以沒有權勢,甚至可以沒有親人,但是怎麼能夠沒有朋友?
“是這樣的。在下從小就沒有了父母,是跟着師父長大的,兒時的記憶只有蹴鞠,再無其他。師父性格乖僻,不喜交友,因此在下所能結識的人便很有限。後來,在下技藝初成,師父就過世了……在下去了京城闖蕩,依靠這雙腳進了齊雲社。每天卻也只是練球,其他概不過問。自然也就交不到什麼朋友了。”
聽見臧劍這麼一番描述,布挺能在腦海中想象到那是怎麼樣的生活,簡直比他們學生過的還枯燥百倍,每天除了訓練就是訓練,沒有任何社交活動,不出去和朋友喝花酒,面對女子……瞧阿劍這嫩樣兒,一看就知道是個雛兒……
宋朝也不能上網,沒有動畫和電子遊戲,真是枯燥的要命。真不明白爲什麼網絡小說中那麼多人喜歡穿越去古代,要是換成他去,一天都受不了。刷牙有高露潔牙膏嗎?洗頭有海飛絲嗎?上廁所有手紙嗎……真是一個暗淡到日月無光的時代啊!
布挺發現自己跑神了,“呃……這樣啊。那你有沒有想過以後呢?如果……我是說如果真的回不去了,你打算怎麼辦呢?”
臧劍顯然也是認真考慮過此事的。“在下……在下想去歐羅巴踢那個職業足球。”
布挺眼睛一亮,聽胖子楊煒說幹那個確實很來錢,如果臧劍去歐洲發展,自己這個做“哥哥”的不是就可以沾光了嗎?不錯不錯。“好呀!我支持你!阿劍,不是我吹牛啊,以你現在的能耐進入中國國家隊都沒問題了,去歐洲踢球更沒有問題了!”在他心目中,國家隊肯定比俱樂部隊厲害,中國隊肯定也就比歐洲的俱樂部水平高了。
臧劍不好意思的撓撓頭:“不過在下現在只是想想而已,還不知道如何實現呢……再說,在下也捨不得你和晉靜姐,若要去歐羅巴,必定會和你們分離。”
現在布挺已經滿腦子都是歐元符號了,他在幻想臧劍憑藉他出色的球技和長相,成爲了超越貝克漢姆的全球第一時尚球星,然後自己做他的經紀人,吃他的喝他的用他的,成天躺在歐元鋪成牀上數錢數到手抽筋……不用上學就能過上錦衣玉食的日子,真是幸福的人生啊!
“不怕不怕,我們可以跟你去歐洲嘛……等開學我就幫你去問胖子,他肯定知道怎麼去歐洲……等等,幹嗎要等開學?我現在就打電話過去!”
他翻身起來,從桌上拿起自己的手機撥通了楊煒家的電話。
“喂?阿姨嗎?我是楊煒,我想找……他不在家啊……哦,這樣啊,那算了,麻煩你了,阿姨。”很快他又失望的放下了電話。“胖子不在家。”
“誰的電話?”楊煒聽見電話鈴響出來打算接,卻發現自己的媽媽已經把電話放了下去。
“打錯的。”
楊煒有些懷疑地看着他的媽媽。
“寒假作業做完了?”媽媽只好使出殺手鐗。
聽見這話的楊煒連忙縮着頭跑了回去。“還有一篇作文……”
沒有及時問到去歐洲辦法的布挺有些悶悶不樂,但是很快他就將這不愉快拋到了腦後。“沒事,我們開學問也一樣。我說阿劍,日後你發達了可千萬不能忘記我和晉靜哦。”
“這點布兄請放心。”臧劍雙手抱拳,“在下不是白眼狼,滴水之恩當涌泉相報,布兄和晉靜姐的救命和收留之恩,在下永生難忘!”
布挺很喜歡看臧劍這麼一本正經得發誓,關鍵是這個這個誓言說的好,哈哈!發了發了,傍上了一個大明星!
於是他拍着臧劍的肩膀哈哈大笑,笑的臧劍都一頭霧水。
晉靜聽到笑聲跑了過來,她看着很開心的布挺,有些奇怪的笑道:“阿布你怎麼了?”顯然布挺光顧着笑,是沒法回答她的。於是她又扭頭問臧劍:“阿劍,你們怎麼了?”
臧劍搖搖頭:“布兄剛纔在問在下日後打算,在下如實相告,他便突然笑了起來。”
晉靜走上前打算摸布挺的額頭:“不會把腦袋燒糊塗了吧?”
布挺打開了晉靜的手,翻了個白眼:“你才燒糊塗了呢。衛生都打掃完了?”他一副地主對長工的口氣問。
晉靜點點頭:“就差衛生間了。阿布你多久沒有叫人來打掃衛生了?真髒啊!”她突然反應過來,猛地把被子掀開:“怎麼和我說話的?下來!給我洗廁所去!”一把還在滴水的刷子被塞到了布挺手中。
這次輪到臧劍笑了。
布挺在廁所裡面和那些污垢奮戰,晉靜則忙着把洗衣機裡面的牀單窗簾什麼的拿出來,在臧劍幫助下曬到院子裡面去。
春節前的大掃除,他已經這樣和晉靜忙活了四年。今年多了一個人,也沒覺得有什麼不一樣的。
今天下午陽光很好,難得看見了久違的太陽,所以纔想着大掃除的。
布挺提着刷子站在門口,出神地看着晉靜,陽光照在潔白的牀單上,然後反射到她臉上,就這樣歡快地跳躍着。自己在很小時候也曾見媽媽和爸爸這樣在院子中忙碌,同樣是春節前。如今換成晉靜和臧劍,果然,怎麼看他們都很般配呢。郎才女貌,型男靚女,金童玉女,天生一對地造一雙……
若干年後,晉靜會變成人妻,也會有自己的孩子,那個時候站在她旁邊幫忙的男人會是誰呢?是阿劍嗎?
晉靜回頭奇怪地看着愣神的布挺:“阿布,廁所打掃完了?你站在這裡幹嘛?”
布挺連忙跑了回去:“還沒有還沒有,我出來休息一下……洗刷刷洗刷刷!”
管他是誰呢,反正肯定不會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