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按說小季平已回府,徐富貴幸福的夫妻生活也該繼續纔對,也現在徐富貴卻呆站在臥房門前,不敢進去。呆立了好一會兒,還是轉身往府裡的西廂走去。
徐府的西廂,是徐富貴小時候最喜歡玩耍的地方,因爲那裡有太多自己和爹孃的回憶。孃親畏寒,冬日裡總喜來西廂居住,而體貼的爹爹從來不惱,所以冬天徐府的主子們是在西廂生活的。此刻徐富貴的心情很複雜,很想找個人說說,但天大地大,那個可以放心傾訴的人卻不存在。
深深自我悲哀了會,會隱隱再見幾棵枯敗的柳樹旁的人影。墨玉進徐府也好一陣了,不知怎的,就是喜歡上了西廂的清淨,而今日,不知怎的,心中卻那麼那麼的想念遠在千里的,所以找來廚房裡的米酒和幾樣下酒菜,只願在這柳枝旁席地而坐,酒醉而眠。
卻不想,自己的東家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是一副看似傷心的摸樣。幾杯米酒下肚的墨玉,也厭了這樣的自添自飲,難得熱絡的招呼她坐下。徐富貴本來就是鬱結難舒,正想找個人傾訴,正巧遇上了墨玉。
也不顧許多,席地而坐,兩人共用一碗,就這麼飲起來。不只是這夜醉人還是這酒醉人,兩人似乎都有些醉意,所以話茬也打開了。徐富貴接過一杯,飲下,不管喉嚨裡囂張的辣意,胡亂用衣袖擦了下嘴邊的酒跡,說道:“墨玉,你覺得像我娘子這樣的人,應該配個怎麼樣的?”
墨玉低低一笑,說:“以夫人的家世美貌氣度,就算不是配皇親貴胄也該是個風流少年郎,潘安之貌,驚世之才。”徐富貴聽完苦澀一笑,用爲自己滿上一杯,說道:“是啊,就算不是這般人才,那也必定是門當戶對,世家公子,怎麼也輪不上我,對不對?”
墨玉聽完,也跟着苦笑下,又想起心中唸了千次萬次的人,在接口道:“有時情愛就像□□一般,鑽心的疼痛,卻還是想念它初時的甜美,不肯割捨。不要讓這情愛深入骨髓纔想到要忘,那就是忘也忘不了,忘了還想愛。或許真正愛情,看着她幸福已是最大幸福了。”說完,幾許清淚就從眼眶裡滑下,滴入還留有剩酒的碗中,墨玉沒出聲,只是拿起手中的酒一飲而下。或許,她想飲下的不是酒,而是心底那份思念。
徐富貴倒是被着一出,弄得幾分清醒了,想了墨玉的那番話,心裡想明白了些事。其實自己並不傻,只是環境使然,不需她想太多做太多,所以也養成她一副小孩子心性,對着情愛也變得木訥起來了。
今晚,她卻想明白了,原來心中對娘子的種種,是愛。那份感情早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根深蒂固,或許一開始她們的結合帶着多多少少的勉強,但愛,卻隨着這種相濡以沫的溫馨漸漸進入徐富貴心中了。
但季清遙那麼好,自己又何德何能配上她呢。況且,自己是個女子,地地道道的女子。怎麼忍心讓她冒天下之大不韙,跟自己過一輩子呢?想到這,徐富貴早已淚流滿面,但心中已做了決定,她要讓清遙幸福快樂,所以她要遠離清遙,以後只有相伴之情,朋友之親。
心中狠吶,怪自己還是想清楚得太快,不然還能什麼都不知道,擁她入懷,享受她可能再也不能感受到的親暱。
墨玉看着眼前哭喪着臉的傢伙,頓時也生出一陣惺惺相惜之感。拉拉她的衣袖,問:“你今年多大了?”徐富貴還獨自難過着,但還是好脾氣地回答着:“十八了。”墨玉一皺眉,果然,比她小兩歲呢,看着徐富貴機靈可愛的臉龐,再加上濃濃的醉意,伸出手扯了扯她的臉頰,說道:“我比你大,認我做個姐姐如何?”
徐富貴疑惑地看着墨玉,但實在是從小孤獨怕了,突然也覺得有個廚藝了得的姐姐也不錯,就嘿嘿一笑,點點頭。墨玉看着這張討喜的臉,孤兒出生的她,也欣喜多了個親人,寵溺地摸摸她的頭,然後就醉倒在徐富貴的肩膀上。
徐富貴不介意的笑笑,隨即拿過旁邊的小襖,細心地替墨玉蓋上。
柳樹下,站立的人影轉身離開,手上拿着想爲自己夫君添上的披風,眼神黯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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