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公然的在挑撥了。
周夫人細細的開口,道:“下人們也不是爲難咱們,不過是一片護主的忠心,只是不能知曉主子的心意罷了。”
哈,這位看着低斂些,說起話來卻也一樣,這是在說我下面的人都跟我不貼心了?
“丫頭們初跟我,不知道我的脾性是有的,只這個玲兒,最是得我的心,別人我不知道,但玲兒定是知曉我一向的不喜交道,且我是小戶裡出來的,雖僥倖得父兄蔭庇,終不如兩位妹妹出身世家,她是擔心我怯了場,徒惹人笑話。”
思聿瞟了玲兒一眼,開口道:“丫頭們不必太聰明,太聰明瞭易生事,只要忠心,笨點倒還好些。”
玲兒眼眶一紅,貝齒緊咬着紅脣,見我回頭看她,這才斂了神色,道:“小姐,奴婢去給王爺和兩位夫人端些飲食過來。”說着退了下去。
那孫夫人與周夫人見思聿開口維護玲兒,對視我眼,接着思聿的話往下道,“王爺說的是,奴才們自是忠心最好。王妃如此隨和,以後妾身與周姐姐定會常來走動,希望王妃到時候不要嫌了我們纔好。”
我心裡暗自懊惱,不得不接受思聿還有兩位側妃的事實我已夠煩心了,如果她們還要經常在我眼前晃,那我這日子還要不要過了?
臉上卻好不顯露,正不知道如何接話時,思聿一皺眉,道:“如今天氣炎熱,暑氣重,凝萃院和蓼紅園離江梅園都不近,你們都不是身子骨強健的男子,日間還是少走動爲好。”
“對了,下個月是太后千秋,王妃正在傷腦筋給太后的壽禮,你們若真是姐妹情深,就一起幫着王妃準備準備,你們進府時間長,對太后的喜好自是更瞭解一些,就各自準備一份賀壽禮,到時候本王一起呈上去。”
說完,拍了拍我的手背,道:“交給她們倆個,你是可以放心的,意汝從前在太后宮中住過一段時間,太后喜歡什麼她最清楚了,而娉兒,最是個溫柔體貼的,聽說手上的活兒極好,繡活女工的都不在話下,你安心。”
我似乎看到孫意汝的臉瞬間有些僵硬,細看時卻又沒發現什麼,正疑惑是,思聿笑道,“雖然你們常到江梅園走動,你們對王妃的心思本王卻是看到了,很好,家和萬事興,你們能和和氣氣的相處,就是本王的福氣。才我回來時帶來些外邦的小玩意兒,你們可自去江管家那裡挑兩件喜歡的,去吧。”
又對站在孫意汝和周娉身後的婢女道:“讓小廚房裡備些清淡爽口的吃食,仔細照顧你們主子。”
思聿發話,兩位夫人不敢強留,那孫意汝似乎還嘟着嘴想說什麼,見周娉已順從的起身福禮,只得不情願的跟着行禮,扶着婢女的胳膊出了凌意閣。
眼見得兩位側夫人的背影在轉角處消失,我長吁一口氣,垮着肩膀倒在涼椅上,氣呼呼的背對着思聿躺下。
思聿有些失笑,看着一旁背對着他躺下的人兒,推了一把她的肩膀,道:“怎麼了?生上氣了?”
我哼了一聲,仍是背對着他沒有說話。
思聿道:“你氣亦是有的,我知你不喜這些事,原本已交待下去,讓她們無事不要過來擾你,便是原本應該一日兩次的晨昏定省,我也做主免了,只是……”
見我仍是不理,思聿嘆了一口氣,道:“你心煩,我知道,你剛剛說不如她們出身世家,怕失了禮數,我明白你其實不是這個意思,你和我都不是在意這些虛物之人,我只是怕你吃虧。”
“孫意汝,她祖父孫世清原是太祖的親衛,雖近得君前,卻不算是特別有才能的一個人,或許也正是因爲他的庸碌,反倒避開了一些敏感的事務,使得孫家在最初的動盪中得以保存,幫助孫家爭取到了十幾年的休生養息的時間。”
“到了她父親那一輩,孫家一共有四子三女,先是藉助三個姊妹的聯姻,孫家在京城迅速的站穩了腳跟。孫家的老三孫文進則通過科舉入了仕,一直做到了內閣,現下是內閣中書省的侍郎。”
“孫家的老大,也就是孫意汝的父親孫文庭,現在是孫家名符其實的當家人,他師從黃將軍,本身功夫過硬,又因了他父親從前在軍中的良好的人緣,是以在軍中爬得相當快,三十歲左右已是九門提督。光新十二年,時年三十九的孫文庭隨世祖出征攻打蒙古,屢建奇功,平定了蒙古之後,先帝欽封威遠大將軍,也就是俗稱的右將軍,可謂是烈火烹油,鼎盛之至。”
“如今,雖然孫家因爲皇上大勢收回軍權、右將軍告老還家而略呈下勢,但孫家的孫輩、也就是孫意汝的兄弟輩十分爭氣,孫意汝的大哥孫常韶,現在是漢沔治下鍾祥城的知府,可謂是年輕有爲;孫意汝的二哥孫常寧,是東安郡王府的長卿,很得思琴的器重;她還有個在隴西戍軍中的堂兄,是少淵手下的得力干將。”
思聿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在我後背輕輕的撫摸,將是寵愛貓兒一般,我雖是有些氣不過,卻也能明白思聿的用心,放鬆了心情,靜靜的聽思聿繼續往下說。
“比起意汝,周娉的家世就略爲簡單些,但來頭卻同樣不容小覷——周娉的父親周業華,當年不過一介白丁,滿腹才華卻傲世而立,拒絕了許多豪門世家的侑請,揚言非明珠非明主不投,是個真正的濁世清士。”
“直到遇到先帝時,周業華已是年近四旬,幾番激論下來,很是得先帝的賞識,直接封了工部執事,跟隨先帝到了京城。而周業華也確實不負先帝所託,如京城衛的擴衛、海寧府的潮堤,都是在他的主持下建固的。可是,周業華才氣之大,脾氣也怪,雖則有才,可是在工部與人相處實在有些糟糕,致使同僚皆有排擠之意,先帝無奈,卻又不想失此大才,故將他調至臨陽府,在當時的臨陽總督賀可章的手下做府丞,到賀可章去世,先帝提拔周業華做了臨陽府的總督,自此,周業華才真正算得上大展身手,出人頭地。”
“周娉自幼隨父母顛沛流離,又因父親官職幾番動盪而升降起浮。到周業華出任臨陽總督時,周娉已是十二有餘,次年皇上選秀,周娉的母親將她送進了宮。”
“以周娉的身份,原本是做不了秀女的——她的母親是周業華的妾室,周娉是庶女。可是,她卻是周業華膝下唯一的孩子,周業華的原配一直無所出,怪的是就邊納下的三門妾室也同樣沒有孩子。正當周業華絕望欲要從族中過繼子女時,一直沒有消息的二姨太卻突然有喜了,雖然只是個女兒,到底是周業華自己的骨血,而爲了給女兒一個好的前程,周業華扶正二姨太,與正房同大,稱作二太太。”
我翻了個身,道:“是了,從前聽你提過,兩位側妃原本都是秀女,而她們的父親又都有如此崇高的地位,如何卻進了府裡?”
思聿似笑非笑,道:“你這是在吃醋了?”
我一氣,又要扭身背過去,卻被他搶先一步抱進懷裡,好脾氣的輕拍着我的後背,安撫着繼續道:“你猜得不錯,太后一直忌憚於我,按理是不可能將孫意汝和周娉賜與我的。事實上,在她們倆個之前,太后給我提了好幾門親,只是當時我大多隨軍在外,以恐冷落佳人人由,俱都推辭了。”
“意汝在進府之前,曾在沁怡宮住過一段時間。那時候的太后,滿心的想將兵權緊緊的抓在她與皇上的手中,而除了我手裡的南面軍他們無法染指,諸如西陲軍、北衛軍等,都是太后眼中之物,而作爲西陲軍的領軍人物的孫文庭,他的女兒孫意汝首當其衝的就成了後宮的備選,只是……”
“只是那孫意汝鐘意的人卻是風流倜儻的臨王,是以在太后宮中不但不收斂性子,反倒諸多加厲,致使皇帝與太后都擔心此等人物是否會爲害宮中,又不能駁了威遠將軍府的面子,是以順了孫意汝的意願,將她賜給了臨王,作爲代價,太后雷厲風行的收了西陲軍的兵符,是嗎?”
我飛斜着眼,瞟了一眼思聿細長的眼眸,哼哼,我就知道,這對邪眸子淨會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