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你們找林松?那快請進,快點請進。”
一聽見說我們找林松,老奶奶本來就明亮的眼睛變得更亮了,光彩照人,像是黑色的寶石。
“林松他,現在怎麼樣了?”我們一邊往裡走,蘇曉一邊擔憂地問出聲。
老奶奶雖然年邁,但是動作很利落,腳步感覺比我們還輕盈。她搖着頭說:“我這個孫子呀,從小病魔纏身,最近呢,身體好像是更弱了。現在躺在牀上,已經好幾天沒有睜開眼了。”一邊說着,就用枯瘦的手背抹了抹眼角,大概是擦眼淚。
原來,這是林松的奶奶。
蘇曉現在一顆心都撲到林松身上,林奶奶說他病得睜不開眼,我看她一下子臉色就白了,呆立在那裡像根木頭一樣。
我只好安慰林奶奶:“奶奶您不要太擔心,林松他才二十出頭,正是好年紀,就算病了,也能很快痊癒的。”
林奶奶卻搖頭說:“小松的情況呀,和別人不一樣。哎,說了你們也不懂,先坐下喝口茶吧。”
讓着我們坐下來,蘇曉憂心忡忡地說:“奶奶,我們現在可以先看看林松嗎?”
“這個……”林奶奶猶豫着,好像很爲難的樣子,“他現在不適合見人,你們忙不忙?要是不忙的話,再等上兩個小時,你們就可以進去看看他了。”
現在不能看,兩個小時以後就能了,這大概是在進行某種神秘的治療吧。
林松說過,他們家是驅魔人家族,如果真有這種神秘的治療方法,倒是也沒什麼奇怪的。奇怪的是,他現在病成這樣,爲什麼他的父母都不在家呢?還有,他的奶奶,會不會也是個驅魔師呢?
好奇地打量了林奶奶一眼,我驟然發現,林奶奶也正打量着我。被那雙亮得過分的眼睛一盯,我驟然有點不安,好像所有的心思,都要瞬間被這雙眼睛看穿似的。
“奶奶,您有什麼事嗎?”
林奶奶眼珠一錯不錯,定定地看了我好半天,我被她看得萬分不自在,躲又躲不掉,我沒辦法,只能訕笑着問出聲。
林奶奶皺起眉,彷彿很害怕似的,聲音顫抖着問:“孩子呀,你是不是姓安?”
“是呀,我叫安靜,是林松告訴您的嗎?”
“不是。”林奶奶搖搖頭,緩緩地說,“我呀,本來一直住在鄉下,根本不知道小松他們平時的生活。是現在小宋病了,他爸媽才把我接過來,替他治病。”
“您會治病?”我本來想問林奶奶,既然沒聽林松提過我,爲什麼知道我姓安,可是沒等我開口,蘇曉已經驚奇地問出聲。
她現在只關心林松的病情。
猶豫了片刻,林奶奶才嘆着氣說:“我說的這些呀,你們年輕人可能都不信。我呢,是鄉下的一個巫醫,用蠱蟲給人治病的。”
“蠱蟲?”
“嗯。”林奶奶點頭說,“蠱蟲呢,就是一些蠍子蜈蚣和蜥蜴之類的毒蟲。這些東西呀,聽起來嚇人,其實它們都是有靈性的。如果把一個人的血餵給蠱蟲,然後再有巫醫培養,這隻蠱蟲,就會保護血的主人,在他危機的時候,出來救他。”
林奶奶這麼一說,我也好奇起來,“那,林松現在,是正被蠱蟲治療嗎?”
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林
奶奶默默點了點頭,然後詫異地問我:“你相信這些?”
要是換了從前,我肯定不信,說不定還特別不屑,要罵一聲封建迷信不可信。可是現在,經歷了這麼多事,也由不得我不信了。
我點點頭說:“當然信了,不瞞奶奶您說,我的爺爺,當年就是個風水先生呢。”
“哦,我知道你爺爺。”林奶奶立刻說。
這次我更好奇了,“您認識我爺爺?”
林奶奶嘆了口氣,“怎麼不認識呢?當初你的爺爺,和小松的爺爺,都是有名的風水先生。後來有一次,惡靈入侵村莊,本來是該小松的爺爺出去,和惡靈拼個你死我活。但是你爺爺念着和小松爺爺的感情,非要替他去。最後呀,你爺爺爲了我們林家,就那麼……那麼走了啊。”
當初聽爸爸說過,爺爺的確是爲了和惡靈纏鬥,纔在睡夢裡死去的。不過我猜他也不清楚,原來爺爺犧牲,是爲了林家的爺爺。
聽到這些,突然爲爺爺感到自豪,我又問道:“那,剛剛奶奶您認出我來,也是因爲我的爺爺嗎?”
“可不是嘛!”林奶奶看着我,眼眶裡慢慢地就有了淚花,“你這一雙眼睛,和你爺爺真是一模一樣。所以我一看見你,就認出你是安家的女孩。”
“啊!啊!啊!”
我們正坐在客廳裡聊天,突然,裡面房間裡傳來接連好幾聲聲嘶力竭的慘叫。
我和蘇曉都嚇了一跳,蹭的一下子站起來。蘇曉顫聲問道:“這、這是什麼聲音?不會是林松吧?”
林奶奶倒是很淡定,慢悠悠地站起來說:“就是小松。”
“他、他這是怎麼了?”蘇曉不安地問着,我也很擔心,畢竟剛纔那幾聲慘叫,真的是特別嚇人。
“這是蠱蟲正往他身體裡鑽,肯定是疼的。不過疼過那一陣兒,馬上就沒事了。”林奶奶說着,就要往房間裡走,還回頭叫我們,“你們要是不怕,可以跟過來看看呀。”
經歷了那麼多事,我們還有什麼好怕的?現在奶奶邀請,我們二話不說,跟着她就進了林松的房間。
蘇曉還在一邊好奇地問:“奶奶,那您也替林松養過蠱蟲嗎?”
“養過呀。”林奶奶說,“小松生下來身體就弱,他爺爺說,這是她媽媽懷孕的時候遭惡靈侵體,這惡靈呢,就寄生到小松的本靈上了。這個情況呀,他們驅魔人沒辦法,我這個巫醫也沒辦法,只能試着給他養了好多蠱蟲,等着將來萬一有了危險,還可以拿來續命。”
她說的,和我們在羊皮書上看到的一模一樣,看來,我們的秘方,對林松應該是有用的。
和蘇曉對視一眼,從彼此的眼睛裡,我們都看到了希望和喜悅。
說着說着,已經到了林松的牀前。
這還是我和蘇曉第一次看望躺在牀上的男生,都有點不好意思。
林松的牀還是那種只有在古裝劇裡能看到的雕花木牀,上面吊着流蘇窗簾,根本看不到林松在裡面什麼樣。
再轉頭看一眼房間裡的陳設,一堂傢俱都是紅木的,紅得發黑發亮,看起來很有年頭了。房間的裝飾也全都是仿古的,或者說,就是古代的東西。
大概是看我打量,林奶奶主動告訴我:“這些東西呀
,都是從積香寺裡,一個老和尚的禪房裡弄來的。木頭傢俱聽久了佛經,那也是有靈性的,可以驅魔辟邪。爲了小松這身體,他爸媽費了好大的力氣,才求着寺廟裡把東西給了我們呢。”
原來這些傢俱這麼有來頭,仔細想想,也真是可憐天下父母心。爲了林松的身體,他爸媽肯定操了不知道多少心。
所以,再想起昨天林媽媽接到我們電話時候的態度,現在我也理解了不少。
自己差不多拼盡一切保護的兒子,因爲我們,被連累到眼睛都睜不開,昏睡在牀上,換了誰的爸媽都得生氣。
這麼一想,心裡的歉意更深,我對林奶奶坦白說:“奶奶,其實林松這次生病,主要、主要就是爲了我們。我們這次來,也是爲了向您和叔叔阿姨賠罪的。”
蘇曉也跟着說:“是的奶奶,真是對不起了。”
林奶奶看了我們一會兒,自己搖了搖頭,嘆着氣說:“我聽他爸媽說了,他有幾個朋友,現在神神鬼鬼的,總是拉着林松一起,可我沒想到是你們。”
我們把頭垂得更低,奶奶又說:“他爸媽是恨你們恨的不行,可我不這麼認爲。這人吶,各有各的命,別人看不透,咱們驅魔家族的人,多少次轉世的恩恩怨怨都看見了,還看不穿這點事兒嗎?這次小松要是真的熬不過去,那也算是他的命,怪不到別人頭上。”
“奶奶,您別這麼說,林松他是個好人,是個特別好的人,肯定能逢凶化吉的。”蘇曉說着,竟然還哽咽了起來,伸手抹了抹眼淚,也不知道是安慰奶奶,還是安慰她自己。
林奶奶抓住蘇曉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手背,然後溫和地說:“好啦,小松這孩子性格怪,從小沒什麼朋友。現在有了你們,這樣真心對待他,我也替他高興。”說着,又帶我們往牀邊走,“既然來了,我看你們也是見過世面的,那就看看林松吧。”
奶奶說着,枯瘦的手就掀開了牀簾。
知道里面會有蠱蟲,我本來以爲自己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但是當牀簾掀開的那一刻,我還是覺得胃部一陣翻滾,要不是強忍着,估計已經吐了出來。
偏頭一看蘇曉,比我也好不到哪裡去。
她小臉兒煞白,想看林松,又有點不敢看,眼神兒就那麼來回飄着。最後她還是扭過了頭,對我哽咽地說:“這、這怎麼……林松他怎麼受得了啊?”
此時此刻,整張牀上,幾乎每個角落都爬滿了毒蟲。
蠍子蜈蚣,還有更多不認識的肉蟲,都扭動着肥胖的身體,在林松身上爬來爬去。
而牀上的林松,現在渾身上下沒有一塊地方是好的,被毒蟲咬的青一塊紫一塊不說,還有不少地方鮮血直流。一張消瘦的臉頰,現在腫得看不出五官,要不是奶奶告訴我們,我們根本認不出這牀上躺着的就是林松。
“蠱蟲治病,那就是這樣的。”大概怕嚇着我們,奶奶只讓我們看了兩眼,就又放下了牀簾,向我們解釋說,“這蠱蟲啊,從前吸過小松的血,然後它們自己體內的血呢,就慢慢變得和小松融合了。現在小松生死未卜,這些毒蟲把他身體裡的壞血都吸出來,再把自己體內的血給小松,這樣就算是給他換了一身的血,能給他續命的。”
原來是這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