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呆..你怎麼來了?!”
我神情震驚的看着站在牀邊,只留一個背影給我的阿呆,下意識的,這句話就情不自禁的從口中說出。
終於,最壞的結果還是出現了。
嘴角浮現出一絲苦笑,我發出輕輕一嘆。
不管怎麼樣,還是上前解釋一下吧,畢竟一男一女共處一室,即便沒有發生些什麼,給人留下的印象就很不好。就是不知道阿呆怎麼想的。
心下忐忑的我,正想開口解釋。這時,阿呆緩緩的轉過身來,氣息紊亂,臉色有些發青,好似在忍耐着極大的怒氣。
我一怔,口邊的解釋全部咽回去了。
三年來,第一次看到這樣的阿呆。
我見過喜歡仰着45°角,身影落寞,神情呆愣着看天空出神的阿呆;看過參加老太太,得知成爲“鎮宅”物事,神情漠然的阿呆;見過母親祭日,臉上傾瀉的滿滿哀傷,眼神茫然的像個迷途的小羔羊般的阿呆;甚至,看到過被父親設計娶莫韶蓮,而展開第一步報復,一臉自信的阿呆。
流露出這麼多這麼多神情的阿呆,就是沒看過,簡直被一團怒火包裹,臉色發青的阿呆。
我不由恍惚了下。
阿呆不清楚這麼一瞬間,我心頭轉過如此多心思。他朝着我冷冷一笑,暗啞的聲音裡毫不掩飾的嘲諷之意,說道:
“怎麼,我就不能來麼?”阿呆眼神越發的冰冷,指着躺在牀上的妖孽男,嗤笑道:
“還是說,我不能來,只許這個男人和你共處一室?!”
我一臉慘白,眼中不置信的看着眼前發着冷笑的阿呆。腦海中迴盪的是:“他怎麼能這樣說我?”,“他怎麼能這樣說我?”
頓時,一股委屈涌上心頭,眼圈慢慢的紅了起來,眼睛裡面盛滿了委屈的淚水,卻一直在眼圈打轉,沒有流下來,我微微向後仰了下頭,拼命的忍住即將要流下的眼淚,聲音嘶啞的說道:
“你就是這麼看我的?”
語氣裡有一絲難以抑鬱的痛苦和哽咽。
被怒火衝昏了頭的阿呆,並沒有注意這些,他嘴角噙着冷笑,面無表情,亦沒有說話,這些動作,卻說明了他對這件事的態度。
一切盡在不言中。
我再也承受不住內心的悲慟,臉色慘白的向後退了幾步,顫抖着手指着他,幾次想解釋什麼,卻又咽下去了,我閉着眼,把一切情緒都收斂。
罷了,罷了,阿呆已經有了先入爲主的觀念,再怎麼解釋都是惘然。
只是,心裡依然有種被鈍刀一刀一刀割裂的感覺,讓我痛不欲生,喘不過氣,不由得,我鬆開了自己手上的藥材,用手捂住自己的胸口。
阿呆見我這副樣子,神情有些慌張,想上前,卻又停住了腳步,臉上神色變幻不定。
我沒有去心思去關注阿呆的動作,此時,我正用手捂住胸口的位置,好似這樣子,才能緩解胸悶的帶來的呼吸不暢的痛感。臉色蒼白的站立了一會,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面色平靜,眼神淡漠的對着阿呆說道:
“沒錯,你身爲我的少爺、我的主子,有權過問我這個簽了死契,用一根手指頭就可以被你捏死的女婢,甚至,你連手指頭都不要用,直接勾勾手指頭,就有一大幫的人爲你賣命,生殺予奪都在你的一言一行中。”
“你現在,擁有了不下於林府的勢力,等你掌控了林府,你就掌握着整個林府的所有人的命運,更是可以站在上空俯瞰我的神。”我頓了頓,語氣越發的清冷:
“那個時候,我在你眼中也不過是小小的螻蟻,況且...”我擡眼看向神情複雜的阿呆,自嘲的說道:
“米粒之珠,怎麼可能和皓月爭輝呢!就算我再怎麼沒有分寸,也是懂得這個道理的。”
阿呆一臉複雜之色的看着我,口中想說些什麼,想要打斷我說的那些冰冷刺骨的話,卻又無所說起。
還能說些什麼呢。從我閉上眼,一臉慘白的那一刻起,他就知道,他深深的傷了我的心。
可是,當回到院子,眼睛不由自主的就看向了我的房間,神使鬼差的,他走到我的房間門口,正想敲門之時,聞到了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阿呆面色一變,眼神中閃過慌張之色,以爲我出了什麼事情,忙推開門,卻發現昨晚和他對招的男人,赤裸着上身,躺在我的牀上。雖然胸前用了一塊白布包紮好了。
莫名的,阿呆心中燃起了熊熊的烈火,把他的理智,一寸一寸的燃燒殆盡。鬼才知道,他當時是有多麼的憤怒和難過,那種感覺,真是讓他瘋狂到想要殺死這個長相俊美,躺在我牀上的男人。
但是,他還是沒有行動,手上的關節青白,青筋暴怒,拼命保持着心中那絲清明,死死咬住牙齒,眼睛紅紅的,盯着牀上的妖孽男。腦海中卻在想,兩個人到底是什麼關係?什麼時候開始認識的?爲什麼這個男的受傷了,第一時間會來然然這裡?
而後,心裡又開始自己安慰自己:然然不是這樣的人,不要多想,她不是這樣的人。
就這樣,期望和怒火在做拉鋸戰,不斷的在平衡見徘徊不定。
直到我推開門,用不置信的語氣說道:
“阿呆..你怎麼在這裡?!”
那一刻,怒火徹底佔據了那一絲的清明,席捲了他整片理智之地。
阿呆終於忍不住,涌上心頭的疑問和期望,全部化作了言之匕首,血淋淋的插向我的胸口。
他現在後悔了,他後悔不該出口傷人,不該質疑我,一開始,應該先給我一個解釋的機會的。
可惜,世上缺少的,唯獨是後悔藥。
我不知道阿呆心頭轉過的這些無數心思,表情有些木然,飄渺的聲音在房間內飄蕩:
“....上次,從莫府回來,在馬車裡,你說我,是靈魂轉生的,但是,應該也不是很確定吧?!”我湊到阿呆的面前,看着他神情一窒,內心並沒有起什麼波瀾,因爲,沒有必要了,用沒有感情的語調,機械的說道:
“對,我就是靈魂轉生的,來自一個,你不知道的地方,如果,你認爲我是妖孽,可以把我綁了,浸豬籠也好,火燒也好,悉聽尊便。”我臉上浮現出一絲自嘲,用手指着躺在牀上的妖孽男:
“你不是問我,爲什麼這個男人可以在我房間麼?一開始,是想和你解釋清楚的,可是你並沒有聽我解釋的意思,連個機會都不給。雖然我並不算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大家閨秀,但是基本禮義廉恥還是有的。”
阿呆神情慌張,想要開口說些什麼,但被我下一句話給制止了:
“你先不要開口,等我說完接下來的這些話。”
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復了下起伏的心情,神情平靜的繼續說道:
“第一次見他,是一個月前,你祖母,林老太太過壽後,我買好了菜,回到院子裡,被他挾持了,那個時候,你並不在家,當時,他也是身受重傷,卻因爲輕視我,被我抓住了一個機會,放倒在了地上。但是,沒過多久,他就自己走掉了。事後,我特意到打聽周圍有沒有發生什麼重大的事情,得知莫府千金閨閣被陌生男子闖入,並受重傷,我猜,他便是那個闖入莫韶蓮閨閣的採花大盜吧。”
“第二次見他,也就是這次,我也不知道他爲什麼會來找上我,可能是覺得,林府最清淨,也相對安全的,就是我們這個院子了。本來,我是不想救他的,可是...”頓了頓,我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眉宇,無力的說道:
“算了,就是這些了。”
說完,我閉上眼,靜等阿呆的說話。
下意識的,我摒棄了被妖孽男塞進一顆毒藥的那段。也許是累了,也許是被阿呆傷的不能自己,連解釋都不想完全解釋清楚。
房間裡,因爲我的這番話,變得悄然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