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這些。”無極聖尊卻道。
以前,不管出去遇到什麼事,回來她都會一件一件地說給他聽,高興的也好,不高興的也好,全都會說。
魔域這幾十年的時間,不可能簡單的這麼一句話說完的髹。
“那我就不知道要說什麼了。”祝一夕道蠹。
她當然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只是現在已經無法再像以前一樣,將自己所有的喜怒哀樂都擺在他的面前。
真相可以解開心結,但抹不平傷痛,大約這也就是死在焚仙爐留下的後遺症吧。
“像以前一樣,所有的事,開心的,不開心的,都告訴我。”無極聖尊道。
祝一夕別開眼,沒有再去看他的眼睛,淡聲道,“一百多年了,人和事都是會改變的,我是祝一夕,但也不會是以前那個祝一夕。”
即便心結解開,但他依然很難去發自心底再會去完全相信誰,依賴誰,這種來自心底深處的自我保護,似乎從她重生起,就已經是一種本能了。
無極聖尊眸底蔓延上幾分深沉的痛楚,他想要變回以前那樣總是春風滿面的她,可那個她當年卻又是被他親手毀掉了,現在想要一切再回到從前,才知道縱然仙神有通天術法,卻也難以改變時間造就的一切……
“是我害了你。”他沉重地嘆息,握着她的手緊了緊,呢喃低語道,“其實,我知道燕丘對你而言是更好的選擇,他在你艱難的時候站在了你的身邊,他從沒做過傷害你的事,而我即便現在出現在你的眼前,對你也是一種折磨,可是我捨不得,放不下,沒有辦法看着你和他走在一起,徹底遠離我的生命……”
如今,她的心中還有着他的位置,哪怕不能回到一百多年前的時候,他也是萬分欣慰的。
祝一夕低垂着眼簾,眼睫微顫,她何嘗不曾想過,她也比誰都清楚燕丘待她的好,可是那樣好的一個人,她卻無法動心去喜歡上,反而心頭還是這個曾讓她痛心絕情的人。
而這個人,也曾想要傾盡自己所有,卻換取她的生機,雖然那一切並未真的發生,但她相信如果不是因爲絕情絲的咒印,他是真的會做到的,而她現在也慶幸,他沒有做到,畢竟比起自己所受的這些苦楚,她會最怕他去受那樣的苦楚,甚至可能永遠離開他。
祝一夕跪坐地毯上,低頭枕在牀榻邊上,枕着他的手,輕聲道,“我累了,困了。”
無極聖尊微微笑了笑,道,“睡吧。”
然而,他卻側頭看着她,明明已經疲憊虛弱,卻仍舊捨不得閉上眼睛。
沒有人知道,在那一百多年的時間裡,連這樣看上她一眼都是奢望的心情,是多麼的痛苦和折磨,以至現在能這樣靜靜看着她在自己的身邊,多一眼,多一刻,他都心生喜悅。
清晨的陽光照進屋裡,光影靜寂,多了幾分明亮的溫馨。
屋外,燕丘抱臂站在樹下,看着緊閉的門窗,他很不喜歡她這樣去守在無極聖尊身邊,若真想阻止也不一定攔不住她,可是他又知道她是想去的,他不讓她去,她會難過。
可是,她去了,他自己又難過。
若是,自己可以得到這樣的待遇,莫說是絕情絲的咒印,便是取他半條命,他也是甘願的。
她在屋內守着無極聖尊,而他在屋外守着她。
太陽從晨起的東方,落向了西方,庭園裡光影柔和,樹下倚樹而立的背影卻更顯寂寥,他從來三界六道除了自己誰也看不上,從來不曾這麼想要擁有一個女人,可他似乎此生都沒有能如願的幸運。
如果,當初他能早一點明白自己的心,是不是就能在無極聖尊之前走進她的心裡,現在能陪伴在她身邊的就只有他。
可惜,時光無情,總是不給人回頭的機會,即便他着撼動天地的法力,也無法逆轉時光。
暮色降臨,屋裡的燈火亮了,無極聖尊也醒了,霽兒也睡醒了跑過來,看到他安然無恙,又自責道,“我怎麼又睡着了。”
“霽兒,你在這裡,我去看看飛林把藥煎好了沒有。”祝一夕說着,出了門,一眼看到還站在樹下的燕丘,舉步走了過去,“你是要在這裡扎個根開出花來?”
他一直在這裡,她自然是知道的。
“誰讓你眼裡只有新人,不見我這舊人,讓我在這裡自生自滅吧。”燕丘說着,委屈地摳樹破。
“你算哪門子的舊人?”祝一夕氣結。
“本來就是我先進門的,結果便宜全讓他佔了,我不高興。”燕丘恨恨地瞪了一眼無極聖尊的房間,抱怨道。
祝一夕知道這個話題再繼續下去,她是說不過他的,於是道,“過幾日,他們去了冥都城,我想帶霽兒出去轉轉,你想想去什麼地方安全合適。”
這個傢伙讓他去幹自己的事兒,他不去,不給他點事兒做,他能在這裡煩死個人。
“就我們三個?”燕丘眸光一亮,問道。
“大約是。”祝一夕點頭道。
“交給我了。”燕丘說罷,轉瞬就沒了蹤影,找適合遊玩的地方去了。
她舒了口氣,這纔去廚房取了煎好藥送去無極聖尊那裡,小亓霽看他喝了藥,忙給了他自己帶過來的甜糕,“給你吃。”
無極聖尊微笑接過去,吃了下去道,“很甜,不過你少吃點,小心牙壞了。”
小亓霽頓垮下臉來,一臉地不高興。
無極聖尊說罷,自己起來去屏風後無了身幹靜的衣袍,問道,“百草仙君和花楚呢,我想盡快動身去冥都城。”
“休養兩日再走吧,你現在這樣子怎麼上路?”祝一夕問道。
無極聖尊看了看她懇切的目光,無法拒絕,只得點了頭道,“好,聽你的。”
其實,他更想早一點去,早一點知道解除絕情絲咒印的辦法,那樣他纔有底氣,有資格正大光明與她在一起,有時間能長久地陪伴在他們身邊,而不懼任何人任何事,不必像現在還要她來照顧,保護。
“你們這一去,應該會有一段時間,我會帶霽兒出去走走。”祝一夕道。
這一去定然沒那麼快就辦完事,而在冥都城的話,就算到了月圓之夜應該神域中人也找不到他們麻煩,而百草仙君他們也都同行的話,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
無極聖尊聽罷,心裡頗有些不是滋味,他更想能陪着他們去遊山玩水的是他,可是去的卻是燕丘。
“若是遇上什麼麻煩,就到冥都城來與我們會合。”無極聖尊囑咐道,雖然他也想早些回來與他們團聚,但也預感到這一回的事情沒有那麼容易就辦成,必然是要耗費一定的時間的。
“若有必要,我會去的。”祝一夕淡聲應道。
兩日後,無極聖尊身體恢復過來,一行人準備前往冥都城,而燕丘也從外面回來,安排了要去遊玩的地方。
祝一夕帶着亓霽送了他們離開,方纔收拾了東西與燕丘一起帶着他出去遊玩,卻是去了相反的方向。
“你也真是放心,讓他們就跟着燕丘出去跑了。”百草仙君瞧見無極聖尊不說話,開口道。
“她有她選擇的自由。”無極聖尊淡聲道,他固然是不希望她與燕丘之間有太多的瓜葛,但她已經不是當初的那個小姑娘了,他只能盡他所有努力來爭取這段感情,而不是強迫她來做出自己想要的選擇。
“行,到時候真讓燕丘把他們母子都拐跑了,你別尋死覓活的。”百草仙君哼道,那一百年多年他那要死不活的樣子,他至今還歷歷在目呢。
一行人,路上幾乎沒有停歇,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冥都城,守城的鬼衛已然知道來人是誰,沒有阻攔便放了他們進去。
冥王在宮內等着,聽到響動緩緩掀開眼簾瞧着來的一行人,“看來,你還挺守時的。”
百草仙君幾人看了看冥王,暗自有些緊張,畢竟這麼一個幾千來連神域都不敢來招惹的人物,他們自是要小心應對。
“先讓他們去看一看姚青黛的狀況,再商議對策。”無極聖尊好朝冥王道。
冥王起身,一邊帶着他們前往宮殿的最頂層,一邊說道,“一次只能進去兩三個人,一次進太多的人,會破壞屋內的靈氣。”
現在,她的鮫珠全靠那一點靈氣持着,一旦遭到破壞,就會完全破碎。
無極聖尊已經去看過,於是沒有再進去,先放了百草仙君幾人進去診治,然後二人出來,又是花楚和飛林進去看望。
“真的是姚姐姐”花楚疾步走近,驚聲喚道。
百草仙君走近,先行察看了鮫珠的損害狀況,因着傷勢已經是一百多年前了,所以難以有準確的判斷,只是嘆了嘆氣道,“下手的人,當真是要置她於死地的。”
這若不是因爲冥王用靈氣給她護住了鮫珠,怕早就灰飛煙滅了。
只是,這個樣子要再救過來,實在是難度有點大。
“你們那幾年到底在幹什麼,還是惹上了什麼麻煩?”飛林朝花楚問道。
花楚仔細想了想,搖頭說道,“不知道,那個時候我們是想查清楚殺害了莫大娘的兇手,算是替祝姐姐了了遺願,再後來到南華得知南華國主病重,所以留在那裡幫他治病,我去你那裡再回到南華姚姐姐就走了,南華國主也已經駕崩了。”
飛林擰眉想了想,總覺得其中是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只是一時間又難以理出個頭緒,去知道哪裡出了問題。
“先別說那麼多了,先想辦法看看還有沒有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能救活了她,一問不就全都清楚了。”百草仙君朝兩人催促道。
花楚跟飛林相互看了一眼,重重點了點頭,隨即專心診斷姚青黛傷勢狀況。
殿外,等待中的冥王掃了一眼無極聖尊的面色,道,“看來,絕情絲這些年,給你的教訓不輕。”
他知道無極聖尊的名頭,但對於他那些什麼護神域,擊退魔族,伏誅妖族的事蹟沒一樣看上眼的,至今天唯一佩服的便也只是他忍受了一百多年的絕情絲,也不肯去忘記一個已經死去的祝一夕……
好在,上天垂憐,讓他還能重見到活着的祝一夕。
百草仙君幾人先後出來,正要說及姚青黛的狀況,一名仙鶴童子匆匆趕了過來,稟報道,“聖尊,剛剛得到水神的求救訊息,她找到了姚青黛,不過遇上了麻煩,請聖尊援手相助。”
無極聖尊聽罷,與百草仙君幾人神色複雜地互相看了一眼,明明姚青黛就在裡,她又在哪裡找到的姚青黛?
“聖尊,要去嗎?”百草仙君神色深沉地問道。
這件事,果真比他預想的還要麻煩,這件事一定與真正的姚青黛一百多年前遇襲有關,抑或者就是當年襲擊要置她於死地的真正凶手出現了。
題外話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