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回
從辯證學的角度來講,雁丘覺得這東西相對來說也並不算是個太壞的存在。
若是沒有這個常常在關鍵時刻折磨自己的真氣,也不會有如此快的進步。
連她師傅都曾驚歎她的武學造詣上的進益。雖然這對於她來說還不如幾箱子黃金來的實在些。
非天站在漫天飄雪的山頂,自深淵之底而來的涯風,吹得天青色的衣袍鼓動紛飛。
有那麼一瞬間,雁丘像是在幻覺之中,看到了他眼神中的掙扎。
心猛的一收,難道,是羅大神在掙扎。
大神雖說不是什麼好鳥,但好歹與自己有些交情阿,真的就這樣……
雁姑娘想了想,覺得自己不能這麼沒有良心,放任他不管……
一回頭,又見非天目光堅定的眺望着遠處,目空一切,彷彿萬里山河盡在他腳下一般,不得不承認,這種氣勢,着實有那一點點的震撼。
震撼到沒出息的雁姑娘有種想做鴕鳥的衝動。
於是雁姑娘再次很沒骨氣的放棄了硬碰硬的想法,那啥,大神阿,你先忍忍吧,反正他又不拿着你的身體於做別的事情……
由於剛剛受到了體內那股真力的衝擊,此刻只覺得丹田之內的氣流正緩緩上升,如同煮沸的水,自丹田之外,以緩慢的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至身體的每一根末梢神經。
炙熱的鈍痛,緩緩從神經末梢迴旋而來,她擡起手,甚至看到了雪白指尖下正快速變得清晰的毛細血管。
幾乎是在瞬息之間,指尖散發出極淡的珊瑚色光芒,隨着她的呼吸吐納,變幻着光影的盛衰。
她笑了笑,將微紅的指尖收起,隨即擡頭對站在懸崖邊追憶往昔的非天道。
“我說非天大人?”
非天回過頭來,掌心裡的那一片雪還未化全。
“怎麼,害怕了?”
“害怕?”
某人指着自己的鼻子有些誇張的說道。
害怕?真是笑話,毛爺爺說過,一切反動派,都是紙老虎,再說了你怎麼知道俺就一定打不過你呢。
她以掌心撐着冰牀,跳了下來,這一跳,便覺得身體異常輕盈,竟然有種羽化登仙的感覺。
某人環抱着手臂,站在非天三步之遠的地方,遮擋住,非天看向她身後那蓮花冰坨的目光。
“來說說,你把我帶到這鬼地方來,不會好心到,讓我與我娘重逢吧。”
非天一哂“當然不。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拜託,你剛纔已經說過一次了……”
她語氣略有不耐,指了指自己的腦子,“大腦是用來思考的,大腿是用來走跑的,我拜託您千萬不要把這個給搞混了。”
非天薄惱,冷一笑一聲,後退一步,“我本好意讓你臨死之前再看一眼,你母親,沒想到,你還不領情,也罷,早死晚死,都是死。”
他嘴漾起一絲詭異的笑,細長的眼角緩緩浮起一絲極淡的緋紅,那緋紅自眼角處開始蔓延,正至兩鬢,看上去,像是暈紅的飛霞妝。
羅迦的長相本就偏陰柔,如此的變化,看上去更加魅惑。
不知哪裡起的風,捲起雪山頂上的碎雪,四處飄飛,雪沫刮的她滿頭都是,寒風如刀,刮的臉頰生疼。
她手腕一震,一柄軟劍赫然在手,若是仔細看去,那軟劍早已不同於之前的普通。
劍的兩側的鋒刃處,如同她指尖垂落的微光,極淡的珊瑚之紅,劍身之上緩緩流的光澤,像是沐浴在春日的午後的如血的殘陽之下。
雁丘嘴角一勾,一抹嗜血的殺意,驟然浮現,腳下猛的一蹬,身體快的如離弦的箭,一躍三丈之高,半空裡如同一隻黛色的輕燕,穿風過雪。
執劍向着非天的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的狠狠一劈。
當然她這一劈是有技巧的。
她知道非天只是借駐在羅迦身體裡,如果自己下手過狠,非天來不及反抗,極有可能出鞘而逃,那這一劍,便是要羅迦的身體,生生爲他受下。
所以劍光在離非天的天靈之上半寸生生停住。
周遭的風又大了一些,與剛剛不同的是,這忽然而起的大風裡,夾雜着石塊,而那風源便是她手中所持的那柄軟劍。
紅光大她的運氣之下大盛,非天被頭頂之上驟然而起的光驚住,他帶着一股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頭頂之上的女子。
她膚色雪白,脣色鮮紅,雙目射出炯炯之光。
那是屬於強者,屬於堅毅,屬於絕慧的光。
他在那劍光驟然射出時,擡手一擋,手心的勞宮穴正正對上的那劍鋒。
隨即他冷冷一笑,嘴角勾出輕蔑之間,“就憑你,也想配做我的對手,再回去練個幾百年吧”
雁丘銀牙一咬,“就憑我!”
隨即丹田之處的那真力,如高速旋轉的漩渦,隨即如颶風入侵,捲起千堆雪,萬里浪,以直赴蒼穹之勢,席捲她全身,掌間的力量一推,一增,那微弱的光紅,驟然變成珊瑚血月之色。
非天只覺得自己掌心處微微一涼,隨即一痛。
驚慌之下,驟然將全身之力收緊,只覺得一股冰涼之意,自掌心勞宮之穴沿手臂向着周身傳遞。
珊瑚血月之色的鋒刃,霎時間化做一海底漩渦一般的黑洞,將自己掌心處的血吸了出去,與那血同時而出的還有極淡的黑色煙色。
非天眼角的緋色逐漸變得蒼白,微紅的眼睛,逐漸變得黑白分明。
他心知不好,中計了。
真力,驟然一收,踉蹌退後幾步,在最後一塊山石的阻擋之下,擋住了去路。
他猙獰一笑,緩緩擡起手掌心,只見剛剛玉質般的掌心裡,赫然出現兩道蓮花形狀的印記。
擡起頭,極冷的看了雁丘一眼,隨即,嗤笑,“原來,他早就告訴你了?”
雁丘一撩衣袍,收劍後退,“什麼?”
非天聞言,再次擡起掌心。目光帶着濃濃的探究之意。
雁丘細長的眉稍一挑,“原來是這個,難道你不知道,我是聖女之後?難道你不知道,我的身體裡,有六百年前創教始祖的靈魂,難道你不知道,我將會是這大風城,新一代的掌權者?”
她一連三個問題,字字有力!
非天哇的一聲吐了口血,臉色在蒼白與鐵青之間,不斷變幻着。
雁丘已注意到了,他眼角的緋紅正逐漸退去,雖不知道那是否代表這樣便會將非天逼出羅迦的身體,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正在弱下去。
非天忽然仰天一聲長嘯聲音淒厲,像是一把鈍錐刺破布帛之聲。
聲音越來越響,她只覺得體內那股與自己正緩緩融爲一體的真力,又開始慢慢剝離出來,在體內橫衝直撞,而手中的泛着珊瑚紅色的軟劍,正在緩緩失去真氣。
非天忽然摔了摔衣袖,用力一揮。
雁丘只覺得身體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連反應的餘地都沒有,便直直的撞向了山石。
若非她武功早已入臻化之境,只怕這一摔肋骨不會斷個七八根,也會斷個**根,再不然就是hu脊椎斷裂,成個癱子!
鑽心的劇痛身周身傳來,她一個翻身,跪坐在直,以劍拄地,吐了口鮮血。
冷笑一聲,再度起來,縱身一躍,長劍一揮,直直向着非天刺去。
依舊如剛纔那般,劍鋒在離他面前三寸之地霍然停下,只不過這次,非天只是一味的躲閃,並沒有伸出掌心來。
雁丘一度有些失落,手下更是加大了力氣與速度。
刺、挑,穿!
十招!
一百招!
三百招!
不論她出手的角度有多麼刁鑽,狠辣,非天都不再出手……
漸漸的雁丘只覺得體力有些不支。
她驟然一收,將身體於半空裡,一個旋身,站在了冰牀之上,以劍支撐,死狗一樣的喘着粗氣。
與她相比,非天看上去好一些,除了嘴角最開始沁出的血跡之外,眼角的緋色淡了些許,其他一概如常。
只是,他卻有些忌憚的與雁丘保持着距離。
雁丘將嘴角的鮮血一抹,不管不顧盤腿坐了下來,奶奶的,累死老孃我了!
她咧着沾滿鮮血的嘴看了一眼,手中的軟劍,露出一抹開心的笑意。
就在一時辰之前。
羅迦將她救出餓鬼道後,給了她一把劍。
她以前腰間,總會帶一把軟劍的,後來在海里遇見了颶風,丟失了。
估計是被捲到大海深處了。
羅迦將這劍扔給她,只說了一句,“若是見到不一樣的我,請用此劍,穿破我掌心的勞宮穴。”
他只說了這一句之後,便再沒有說什麼。
那裡雁丘只爲他只是故弄玄虛,想在給了自己一把上等劍的份上,就算是忽悠,也聽着吧。
哪裡想到,羅迦似乎真的預料到了會有今日。
她笑着看了看自己的劍,那劍身之上隱隱鐫刻着浮雕似得的蓮花暗紋,和海水江牙的圖形。
她一時覺得有些熟悉,卻也沒想起來從哪裡見過。
而軟劍的手柄卻是造詣極爲考究,用了的燕京八絕的花絲鑲嵌,手柄正中央鑲嵌着一刻墨綠色的雕刻成蓮花狀的寶石。
雖然她覺得這種造詣獨特的工藝,一般很少用在這種武器之上,且用的有些奇怪,但一時也的找不出反駁這種工藝的理由。
萬一這把劍的主人就是一個行爲怪誕,不按常理出牌的人呢,那也是有的。
她極沒有形象的盤坐在冰牀上,身後靠着的便是被冰封在蓮花冰坨中的她母親沈宛。
雁丘輕輕的靠着,雖寒意入骨,卻是沒來由的心安。
她笑着,回手,拍拍那冰塊,“娘,你且等着我救你出來,先把這傢伙給宰了再說。”
非天看上去並不比她好哪裡去,他似乎有些懼怕她手中的那柄軟劍。
冷笑一聲,“是玉痕給你的?對不對?”
雁丘一怔,怎麼扯到玉痕兄臺了呢?這事和他有什麼關係?難道玉痕兄臺不是你非天老哥靈魂的一部分嗎?
雖然玉痕那傢伙是你身體的善良一面,但也不會把這種事情告訴俺吧。
再說了,他不過是一個靈魂而已,光桿司令一枚,能翻騰出什麼幺蛾子來。
雁丘在那裡盯着非天神遊。
絲毫沒想到,非天爲因爲她這片刻的沉默而越發的確認那劍就是玉痕給她的。
暴怒大吼一聲,“當然,我就不該樣輕易放過你!”
放音未落,一輕極輕的嘆息之聲,自身後傳來。
雁丘擡頭,正迎上,楚離緩緩從懸崖之上飛昇上來,而他手中那鮫珠裡,一道白色的影子,正緩緩顯現出人影來。
正是玉痕。
非天見楚離飛了上來,冷哼一聲,動也不動。
“你爲何這樣偏執?”
說話是玉痕兄臺的聲音,依舊空靈,尤其是在這種空曠的四野之下。
非天怒目而視,死死的盯着楚離手中的鮫珠,“你是不是記恨我將你封存在鮫珠裡!所以用天山神木來報復我?”
“是不是?”
非天的語氣中已帶着濃郁的惱恨。
雁丘相信,若是此刻,楚離將那鮫珠交到非天手裡,怕是下一刻,便會被他徹底銷燬,挫骨揚灰吧。
玉痕並沒有否認,只是淡淡的望了雁丘一眼,目光流轉,仿若未曾做過停留。
但雁姑娘卻覺得那目光是停留在自己身後的冰塊之上的。
“是又怎麼,不是又怎樣,六百年前,你搶了她人位置,六百年後,你也要繼續這樣嗎?”
非天惱恨的一揮手,“你不用給我說什麼六百年,我什麼都不記得,我只知道現在,現在!我要重組我的破碎的身體,我要讓完成自己的多年來的夢,如今我只差了一步……爲何……”
他的聲音越說越小。
雁丘發現,他的手掌之間,正緩緩冒出一陣陣的淡淡的黑氣,而非天一直挺直的身體,正快速的倒下去。
在他徹底倒下去之前,他飛揚的眼角之上的緋色,全數退卻,羅迦蒼白的臉色緩緩露出來。
黑白分明的眸子淡看了一眼周遭之後,便沉重的合了起來。
落在身後正從懸崖之上趕來的鳳簫懷裡。
而此刻晴朗的午後,頭頂的天忽然又陰暗起來。
一聲聲的霹靂閃電,於碧霄晴天之上,響扯雲際。
黑雲翻涌,山雨欲來。
鳳簫將羅迦交到身後緊跟上來的豬肉榮手裡,便匆匆奔赴到她面前。
將她上下打量一遍,又復搭在她的腕脈之上,終於確定她無事之後,方纔放下心來。
無奈看了她一眼,嘆了一聲。
雁丘對他做了個鬼臉,猩紅的牙齒之上,還帶着剛剛未嚥下去的血,這一笑,活脫脫的一副地獄來的女惡鬼阿,在電光閃爍的雪山之頂,更顯得詭異,差點沒將正轉過頭來要給她打招呼的豆芽菜嚇暈厥過去。
------題外話------
更了258天了,收藏終於快突破500了,第二本書,我對這個成績還是比較滿意的,還有幾章就快完結了,目前正在構思着番外,有點累,但想到,每天都有讀者在看我寫的東西,這讓我很有動力,新書暫定那天開始更新。
下一本的我要做到萬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