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說誰?納蘭瑾勳?他親自來了榆林?”
“不錯,因爲我慕容氏生意遍及九洲大陸,故而對各國皇室都有了解,了則識得貴人,便是這個圈子裡首當其衝的要領。”慕容雪說至此處時,一種油然而生的驕傲讓她瞬間光芒萬丈。
雁丘緩緩放下手中的杯子,瞳孔狠狠收縮了下。她如何也沒想到納蘭家的那個老二竟然會不遠萬里的跑到人家的地盤上來搞事情。
慕容雪見她有動容這色,剛剛懸着的心便稍稍放上了。
“但是我慕容雪絕對不會做出此等賣國求榮這事,縱然榮華富貴於我慕容氏而言甚爲重要,但一個百年大族,若是靠着投機倒把那想來也離滅亡不遠了。”
她說的話極其隱晦,並沒有直接將納蘭瑾勳與鳳凌的原話說出來,卻句句不離自己家族之原則。
這般類似於生死存亡的賭博於她生平來講還是第一次如此,若非那些人提的要求太過匪夷所思,她定然也不會把希望寄託於這樣一個素未謀面的人身上。
慕容一族到了她這一代,絕對不允許羸弱,縱然慕容家出了不肖子嗣。
雁丘將她的神色盡收眼底,心中暗暗稱歎,此女真非凡人也。
笑了笑,她緩緩起身,脣角微微勾起,卻在無意之間,眼中閃過一絲陰戾之色,經歷了這麼多事情,雁丘若是僅僅憑藉對方几句話,便相信對方的話,那她這再世這幾年,可真是活到狗肚子去。
她拍拍掌心稱讚道“果然是巾幗不讓鬚眉,慕容姐姐您這一番慷慨陳詞——像是說了什麼,卻什麼都沒說啊。”
雁丘起身緩步行至窗前,伸出纖纖素手輕輕撫摸那隻開得正好的迎春花。
“不過既然姐姐你去而復返,那麼便拿出你的誠意來吧。”
慕容雪眼中閃過一絲欣喜,雖然眼前這個女子識破了自己兩方都不願意得罪的技倆,但終究還是鬆了口,不管如何,她總算對族中有交待了。
“好,既然候爺這樣說,那麼便請您拭目以待吧。”
雁丘回眸一笑“一言爲定。”
言畢,慕容雪告退。
吳起緩緩從窗外露了露腦袋,看了一眼慕容雪離開的方向笑嘻嘻道“看來這雞血還是管用的。”
雁丘無聲的翻着白眼“管什麼用,她什麼都沒說,只是叨逼了一堆她慕容家的家規我們甚至連敵人的目的都不知道。今天一點進展都沒有,真是浪費了生命啊!”
她懶懶的伸伸腰。
吳起笑了笑,帶着還未全數褪去的少年稚嫩“怎麼能說是一點進展沒有呢,最起碼將身邊的耳朵與眼睛給弄宰了,該恐嚇的也恐嚇了,該弄遣送的也遣送了,就目前來講,這院子暫時是安全的。”
“暫時?你以爲這幾家都是吃素的,想辦法儘快穩住這裡,否則大同會還未紮根,便讓人連種子都給拔出來,既然是老孃的地盤,就不能允許他們撒野,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
她打了個哈欠,今日這大漠謠多喝了幾杯,便覺得有些上頭,果然是良心商家沒有勾兌甲醛啊。
怪不得自己從老楊手裡奪酒時,他那副鬼樣子。
……
這榆林關城,是依關隘而建,在當世的諸多地理位置上有些特別之處。
人家都是邊城,兩邊接壤之處極是冷清,或者是荒涼的大漠,或者是亙古綿延的雪山,又或是隔海相望。
總之會留出一段緩衝這地來維持兩國這間的和平。
就好比現代天朝建國之初,在北地分出了內外蒙古,來與俄羅斯劃出安全緩衝區域。
縱觀古今,凡兩國接壤之處,必然是處於衝突多的危險區,但對於榆林關這樣一個奇特的存在,似乎超過了這處個歷史的範疇。
不管是區域性的問題,還是戰爭性的問題,都沒有在這裡實展現出來。
榆林城的存在,從某些角度上來講,與現世天朝的西域有些相似。
它吸納了中原,中東,以及世界各地的文化。像一塊海綿一樣,將所有的文化洪流吸收進來。
雁丘抱着一本厚重的榆林百年來的縣誌,最後總結出一句話。
榆林,就像這九洲大陸之上的西域都護府,任何文化到了這裡,似乎就成了強弩之末,穿不透這廣袤而濃密的層林。
從兵力佈置上來講,榆林關屬於森林帶,並不適合大規模騎兵做戰,且關隘地理位置較爲奇特,居高臨下,易守難攻。
而就北燕而言,榆林關似乎也並不是防守之重,那麼於西樑而言當然也是如此。
雖然榆林關防守薄弱,但其優越的地理位置,以及關內起伏的雪山脈落,都不是一個可以大舉入兵之地。
而此刻陳兵於榆林關外的西樑鐵蹄,似乎也並不有將此處放下哪裡。
此刻,夜深。
而此刻西樑國境之內。
陳兵於榆林關外的十萬鐵騎。
營中的篝火滋滋做響,旗杆之上,一面寫着裴字的戰旗被夜風吹的獵獵做響。
稀薄的月光,穿透了牛皮帳篷,照進帥營之中,一身着盔甲的男子,正滿目憂思的坐在營帳裡。他手中拿着緊急軍報正一目十行的看過。
裴嵩的臉色出奇的蒼白,這種擔驚與恐懼的感覺已許久未曾出現過了。
哪怕是去狎妓被殿下發現,也未曾有過這種忐忑之感。
一年前,他因狎妓被人發殿下發現,順勢混入了三皇子的隊伍之中,藉機將他生擒,卻也失去了自己的一條胳膊。
想至此處,裴嵩略有遺憾的扶着那條空蕩蕩的袖管。
他再次看着那軍報之上,筆墨淋漓的書寫着幾個大字“交出兵權,繞十一皇子不死。”
除此之外,再無其它字跡。
今晨這封書信突然出現在他的營帳之內,他並未敢聲張,怕動搖軍心。
表面上看,這十萬鐵騎是爲了防止北燕南下而做的準備,但於這一帶熟悉的人都知曉,這裡並非是騎兵作戰之處。
而同樣,榆林關內,向東南方向,一馬平川,過了葉爾羌河,便是東渝國國境。
半年前,東渝國借納蘭公主在西樑國內失蹤爲由,向西樑國發難,並企圖聯合西樑內南長寧的反動餘孽,被諜探截獲,殿下因西樑剛經兩場內亂,並未聲張。
在離京往北燕時,便調動了鎮守代雲兩州的兵力前往榆林關。
爲的就是防止東渝國偷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