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過後,唐恬回到房間躺在牀上沒多久,就進入了周公懷抱,一夜無夢,卻不知古堡內已經天翻地覆。
顧景城的病情突發,渾身疼痛躺在牀上不能動彈,還時不時會咯血,私人醫生已經輪番檢查並且治療了一夜,這纔將病情穩定下來。
秦雋站在牀頭,看着顧景城蒼白的臉,只覺得胸口悶的厲害,他很想過去安慰他,但他知道自己不能那麼做。
顧景城的意識一直不怎麼清楚,但他卻清楚的知道,自己最想見的人是唐恬,他好幾次都想叫秦雋過來,跟他說怕自己突然不行,見不到唐恬,可是每每開口,嗓子裡面只能發出乾涸的聲音。
“二哥情況怎麼樣?”
天色微亮的時候,顧世鈞被嘈雜聲音給吵醒,詢問一番才知道是顧景城病發,他趕緊套了衣服往這邊趕,他再討厭顧景城和唐恬接觸,可那畢竟是跟自己血脈相連的二哥,他還不至於狠心到想至親人於死地的地步。
秦雋一擡頭,顧世鈞就看到他眼裡的朦朧,心裡頓時生出一種不祥的預感。
血液病的突然病發有很多原因,如果運氣好很快找到源頭,還能勉強控制住,如果運氣差,說不定……
顧世鈞根本不敢多想,沒等秦雋回答,三兩步就到了牀頭,顧景城那張蒼白的臉立馬映入他的眼簾,他心裡咯噔一聲,他以爲自己不會有什麼感覺,但事實上並不是。
“二哥。”
顧世鈞的聲音讓顧景城毫無焦點的目光漸漸聚焦,等看清楚面前的人,他驀地嘆了一口氣。
“世鈞,你來了。”
顧景城的聲音很重,喉嚨裡面拖着很重的氣音,和那些已經半個身子已經埋進黃土的老人一模一樣。
顧世鈞點點頭,在牀頭坐下來,這一瞬間,他所有敵對的情緒都消失的一乾二淨,他只希望自己的二哥能像小時候那樣,爲他撐起一片天。
“二哥,感覺怎麼樣,還難受嗎?”
顧景城就連牽着嘴角,都費了不少力氣,動作遲緩的他,一字一句說着自己生命盡頭前最後一個請求。
“世鈞,二哥這輩子沒有求過你什麼事情吧。二哥現在馬上撒手人寰,想求求你幫二哥做一件事情。”
顧世鈞知道顧景城掛念的是什麼,是那個也讓他魂牽夢繞的女人唐恬,可是……人之將死,他如果不能幫忙還願,他還算是個人嗎。
“二哥你說,只要世鈞能做到。”
“你一定能做到,唐恬本來就不是顧家的人,她也不情願留在這裡,二哥想盡最後一點力量,幫唐恬離開顧家,但是……”
顧景城說着,無奈的笑笑,他現在真的就是有心無力。
“我現在什麼樣子你也看得到,二哥只有最後這一個心願,世鈞你一定要……”
顧景城說着,摸索着想要抓顧世鈞的手,事實上,他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顧世鈞向來桀驁,不答應他的請求很正常,只是他人之將死,還有什麼拉不下臉面來,他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可是,顧世鈞卻故意把手往旁邊躲了躲。
又是唐恬!
顧景城的命都只剩下一半兒了,他還不考慮自己,只是滿心掛記着唐恬。
他不想幫!唐恬是他的女人,他有權利決定她的去向,甚至於生命,顧家的確有生了孩子要將母親致死的條例,但不代表到他這裡也要延續。
顧世鈞的拒絕讓顧景城僅存的希望都破滅,他抿着嘴巴,露出的笑容顯得特別卑微,秦雋一直看着,眼睛越來越朦朧,他趕緊轉過身,怕再也忍不住要掉下來的淚水。
兩個人沉默了許久,顧世鈞突然開了口。
“既然是二哥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求我幫忙,我一定做到,只不過……”
吵嚷的聲音把睡夢中的唐恬拉了回來,她到窗口看了看,大家都神色慌張的快步,似乎在忙什麼事情,顧世鈞也不在。
她洗漱完一瘸一拐出了古堡,正好碰上個端着一些醫用藥劑的傭人,心裡自然猜測是顧景城那邊出了問題,可好像不太可能,如果是那邊出了問題,秦雋應該會第一時間告訴她。
“這些東西是要給誰送?”
“簡小姐,東西是給二少爺送的,二少爺昨晚病發折騰了一晚上,天亮那會兒情況才穩定下來。”
什麼!真的是顧景城那邊出了狀況。
唐恬都沒等傭人說完話,擡腳就往顧景城那邊趕,要不是因爲腳踝上的石膏礙事,早都跑到了。
“景……”
唐恬開門話喊到一半,正對上顧世鈞那雙冷若冰霜的眼睛,一個城字硬生生的吞了下去,難怪剛剛沒看到他,原來是到二哥這裡來了。
“世鈞。”
顧世鈞原本低沉的情緒,因爲唐恬慌張的出現,帶上了幾絲怒火,他的女人一大清早竟然往別的男人房間跑。
唐恬的目光不自覺看向躺在牀上的顧景城,那蒼白的臉色讓她的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眼上,才一個晚上,怎麼會突然變成這樣。
顧世鈞看唐恬一直盯着牀上的人看,徑直來到唐恬面前,低聲說了一句。
“二哥的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你還要繼續待在這裡嗎?”
唐恬瞥了眼根本沒有看着自己的顧世鈞,她當然想陪在顧景城身邊,顧景城現在也一定很想見她,而且……
她一路上都在思索出逃的事情,顧景城病情突發,她要是在這個節骨眼上走了,就相當於抽走了顧景城精神上的寄託,那他肯定堅持不了幾天。
唐恬一直沒有開口,顧世鈞自然知道她想留在這裡,索性沒有說話,直接推開門走了出去,唐恬以爲顧世鈞會拉着自己走,但事實上沒有。
“萱萱……”
顧景城不太確定自己聽到的是不是唐恬的聲音,悠悠的叫了一聲,卻沒想到她真的出現在了自己身邊,他趕緊伸出手,想要抓住面前的人。
唐恬半跪在牀頭,看着瞳孔已經開始渙散的顧景城,喉嚨裡的酸澀嚥了好幾次纔算忍住。
“景城,你……你還好嗎?”
可是一開口,還是暴露了,她忍不住自己心痛的情緒,眼淚漱漱往下掉,她擦都擦不及。
顧景城
看着紅了眼的唐恬,心裡只有無限的疼惜,他以前只是覺得這病會早早結束了自己的生命,從來不會覺得惋惜,可是現在,他遇到了自己心愛的女人,他恨自己軟弱無能,他恨自己沒有能力給自己的女人她想要的東西。
“萱萱你別哭,我沒力氣幫你……幫你擦眼淚。”
唐恬用力點頭,趕緊蹭掉了淚水,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我聽他們說你是昨晚病發的,爲什麼不讓秦雋來告訴我,說不定我在,你會好受一點。”
顧景城只是淡淡的笑笑。
“病情已經穩定下來了,有什麼好擔心的,剛剛我跟世鈞談過,他答應安排你離開顧家。”
什麼?她沒聽錯吧,顧世鈞竟然會幫忙安排她離開顧家?她一定是在做夢!
唐恬掐了下自己的臉,是疼的,她沒做夢。
“他怎麼可能會讓我離開。”
秦雋在一旁看顧景城說話越來越喘,幫忙開口。
“三少爺的確親口答應了二少爺幫忙你離開顧家的事情,我在這裡,聽到了的。”
不可能!顧世鈞除非是腦袋壞了,纔會放她走。
唐恬說什麼都不相信,顧景城也沒有多餘的力氣理論,只是繼續往下說。
“世鈞答應了我的事情一定會做到,你不用擔心那麼多,現在你需要做的,就是配合醫生治療,儘快讓腿傷好起來,昕昕的生日宴馬上到了,我現在臥病在牀,沒了分身照顧你的能力,你一定要十分小心,不能再出岔子。”
顧景城的安頓唐恬都記在心裡,她可不能辜負了顧景城的心。
“二少爺,你說太多話該休息了,我送簡小姐回去吧。”
顧景城喘的厲害,秦雋想讓他休息,打斷了他的話,把唐恬從地上扶起來。
唐恬走的一步三回頭,因爲她有一種預感,覺得這回事她和顧景城最後一次見面。
送唐恬回房的路上,秦雋有些忍不住,雖然他知道自己說的這些話,有些逾越的意思,但他還是要說。
“簡小姐,生日宴之前,希望你能儘快好起來,你要知道二少爺安排您的出逃,費了不少心思。”
唐恬沒有迴應,秦雋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目光呆滯的盯着前方,好像沒有聽到,他也就沒有出聲,直到到房間門口。
“簡小姐,私人醫生大約在二十分鐘之後到,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給你安排。”
秦雋剛準備離開,唐恬出了聲。
“阿雋。”語氣很低沉。
“是簡小姐。”
“我……是不是不應該走。”
秦雋不知道該不該回答,更不知道該怎麼回答,他想唐恬走,完全是因爲不想看到顧景城對她的感情,不想走,是因爲顧景城在看到唐恬的時候,狀態會好一些。
唐恬看秦雋一臉難爲情的樣子,抿着嘴巴搖搖頭,嘆了口氣。
“我知道了,你去安排私人醫生過來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