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如如此,席年咬緊牙關,生怕一鬆懈,她就會掉下去,而席母,仰頭,看着他,眸光,是前所未有的清冽寧靜,“小年,這輩子,我做了很多錯事,你放手吧,我要去贖我的罪了。”
“不、不是你的錯!一切都是他栽贓陷害你的!你不需要贖罪!”風吹過,有鳥兒在唱歌。好聽極了。席母仰頭,看着那高空中的繁星點點,脣角綻開的笑弧,很深,她的目光,開始剝離,開始遊蕩,開始,慢慢的離開這個世界——小年,我親愛的兒子。我親愛的丈夫。再見了。手,滑落。
她看着他,笑了,那彎彎的眉眼,墜着一滴淚,折着月光,落入了他震驚錯愕的眼眸裡,消失在無盡的夜空中。
“媽!——”嗓音,撕扯。銳利的劃破了喉嚨,刺穿了五臟六腑。手,空空的。抓不住,握不住,就這麼……看着她去了。死在他的面前。他,卻什麼都做不了。
……思緒,回籠。席年坐在太平間外,發了很久很久的呆,一顆心,很疼,揪着五臟六腑的疼。母親的去世,他第一時間通知了仟紀。
“紀兒,我媽走了——”
……這一晚,冷翼沉淪在醉生夢死間,而顧義,在賽道上玩着速度和激情,黑色皮衣儼然成暗夜裡的王者,張狂而霸氣。車,衝刺而過彩條。迎來掌聲陣陣。顧義開了車門,鳳眸微微上挑,俊美中挾着抹痞痞的邪味兒,賽車女郎走了過來,親自迎他出來。
顧義勾脣,撣了撣肩頭,而後,帥氣的下了車,順勢攬過賽車女郎的腰,那睥睨衆生的眸光,在見着匆匆趕來的若屛時,不自主的,輕閃了下。撇開衆人,他拿了杯水靠在自己的座駕上,仰頭,喝了口,纔看向若屛,“什麼事這麼慌?”
“寧小姐出事了。”
“……”喉結,滾動。艱澀的,嚥下那口水。顧義皺眉,想着那丫頭今晚跪下了求他放過她的情景,他的心,就堵的厲害,總之,是她不要他了,他還爲她操那麼多心幹什麼?
鳳眸,垂下。他不想聽她的消息,準確的說,是拒絕知道她的消息,然,話一出口,卻是背道而馳,他說——
“那女人又闖出什麼禍了?”
“她把蕭歡的……小兄弟割了。”
“……”聞言,顧義聽得睜大了眼,滿臉盡是不可置信,“蕭歡?那個黑老大的兒子?她把人家的子孫根都斷了?”憑她一個手無寸鐵的小丫頭?顧義有些懵,若屛則是堅定的點了點頭,“嗯,現在人進了醫院,寧小姐被他們關了起來,這是我們安插在那邊的人傳出來的消息,很可靠。”
“現在是什麼情況?”
“蕭歡還在手術中,把那個接回去估計沒戲,蕭莫成得了消息連夜趕了回來,在手術室外面守了段時間,現在正在去訓練營的路上,估計是要拿寧小姐開刀了。”
“……”情況,很不樂觀。蕭歡是蕭莫成的獨生子,斷了他的子孫根,相當於斷了蕭家的香火,依蕭莫成的暴脾氣,別說一個
寧心了,就是十個,也不夠他解氣的。氣息,微沉。
顧義摸了支菸出來點上,深深地吸了一口,眼眸,半眯着,他在思考,這一次,該不該救?又該怎麼救?
“冷翼那邊什麼動靜?”
“沒有動靜。”
“沒動靜?”顧義挑眉,按理,他能得到的消息,冷翼不應該拿不到,沒有動靜?又是幾個意思?還是已經在行動了?
他思忖着,若屛也在疑惑,忽的,想到一點,他叫了起來,“顧總,今天你安排冷翼在隔壁的包間,他聽了寧小姐的話後就失魂落魄的走了,當時我在旁邊,那時寧小姐剛好說到‘等他愛上了再甩了他,對你,則是不忍心’,會不會是因爲這個他纔沒有任何動靜?”所以,寧心的話,他只聽了一半去?
顧義鎖眉,總覺得哪裡很不對勁,就算冷翼誤會了寧心,也不可能像這般的無動於衷,這裡面,必定有什麼緣由。就算寧心殺了他,恐怕他還會傻傻的問一句:殺了我,你的心,會不會疼?所以,對冷翼而言,救寧心,是不容置喙的事。既然要救,必定會入虎穴。那麼,他的機會來了。掐滅了菸頭,他掏出手機,給席年去了個電話,“除掉冷翼的機會來了,就在這兩天。”
“老地方見。”
“好。”掛了電話,顧義眯眸吩咐着若屛,“等蕭莫成見到了寧心,讓那邊的人開視頻傳到我手機上,我要隨時知道她的動向。”
“是。”若屛低首,眸底,閃過一抹嘆息。他知道,縱使寧心將顧義傷的再深,他也不會眼睜睜的看着她陷入險境而不管不問。多情,總是被無情傷。顧義是冷翼和寧心愛情的犧牲品,而寧心,又何曾不是被顧義傷得遍體鱗傷過?
在這場愛情的追逐戰中,沒有成者爲王敗者爲寇的說法,只有曾經擁有時的甜蜜過往,和此時珍惜的幸福。願他們都好吧。看着顧義漸行漸遠的背影,若屛的眼眸裡,淌露着憐憫。他想得到寧心,卻是以着最極端的方式,恐怕,只會將她推的更遠。
愛不及,反成恨。到時,又是怎樣的一幅光景?暫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席年口中的老地方,是那條他和顧義初步達成協議的河邊。若屛等在遠處,看着碰面的兩人若有所思。
……席年的神情很憔悴,鏡片後的眸子,黯淡無光,顧義看着他,從煙盒裡取出一支菸遞給他,“臉色怎麼這麼難看?”
“我媽走了。”
“去了哪裡?”
“或許天堂,或許地獄。”
“……”話落,氣氛,陷入死一般的寂靜。席年接了煙抿在脣間,點上火深吸了口,而顧義,顯然被驚到了,唯那眼裡的光,波瀾不驚,似乎早料到了這一切。
他說,語調波折中又儘量保持着鎮定,“怎麼這麼突然?”席年抿脣,緩緩的吐着菸圈,邊點着菸灰邊牽強的扯出一抹無謂的笑弧來,“她受了刺激,跳樓了,被背後的那隻手活活的推了下去。”
“背後的那隻手?你的意思是——”顧義眯眸,在思考,席年觀察着他臉上一絲一毫細微的表情變化,他的樣子,確實是不知情。席年心中揣摩着,擡手,咬了一口菸蒂,“都是上輩子的恩怨,對了,你說除掉冷翼的機會來了,是什麼意思?”
他有意切開話題,顧義會意,也不繼續追問,適時,手機亮了下,有視頻接了進來,他打開,招呼席年一起過來看——
“這視頻是我的人發來的,今天寧心斷了蕭歡的子孫根,得罪了黑-老大被關進了蕭家的訓練營,蕭莫成不可能放過她,到時冷翼一定會去救她,我們就趁着這個機會——”
他頓住,席年接着他的話頭說了下去,“做了他?”
“如果你下的了手的話。”
“對他,我自然下得了手,可你呢?捨得了寧心?”如果趁這個機會做了冷翼,那麼,寧心會陷入更大的險境,可以說,根本沒有生還的可能。這個虧本買賣,他不相信顧義會做。
而事實上,他確實也捨不得。
“你的目的,是除掉冷翼,而我的目的,是得到寧心,所以,自然不能放任她不管,我的意思……是在冷翼之前救出她,等冷翼到的時候,被關在暗室裡的人,早已換成了我們的人,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他的防禦力最弱。”言下之意,便是在那個空擋,做了他,且……將這個罪名栽贓嫁禍給蕭莫成,一舉兩得。很完美的一個計劃。可謂,天衣無縫。
顧義算盤打的精妙,席年忍不住給他豎起了大拇指,這般壞事做盡自己又能全身而退的計謀,真是天時地利又人和。這商業鬼才顧公子的名聲,真的不是徒有虛名。席年推了下金色眼鏡框,視線,別有深意的落在那屏幕上,“計劃是好,不過……目前你心上人的處境,不是一般的糟糕,你就不心疼?”
若那人是仟紀,他未必會像他那麼淡定自如。視線,收回。落在顧義那張俊美淡漠的臉上。
席年捕捉着他神情細微的變化,而顧義,只是牽了牽脣,面上,並未有過多的情緒,“總要讓她吃點教訓,不然,她真當我顧義是好甩的?”
“……”
……訓練營,暗室裡。寧心無助的蜷縮在地上,瘦小的身子,承受着心驚肉跳的鞭子的抽打。
每一下,都灌注了很大的力量。打的她,幾近失去了意識。很疼很疼。她卻……不流一滴眼淚。
只是緊緊的咬着下脣,那脣上的血,不知是被打的,還是被自己咬的,還是碎裂了心肺咳出的血。原來皮開肉綻,是這般生不如死的痛苦。
寧心緊閉着雙眸,體會着疼痛一波又波的襲來,恍惚中,覺得沒有鞭子再落下,但那疼痛,愈發瀰漫散開,她覺得,整副身子骨都散架了一般。若是一個人,她不怕死。但是她現在有丁丁,有小知,還有冷翼,她不敢死,更不想。捱打,忍忍就過了。
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一定不會有事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