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知站得腿痠,小身子有些搖晃,聽冷翼叫他,眸光驀地一亮,轉身就朝他跑去,然,因跑得急,腳步一個趔趄,“砰”的一聲摔倒在地,趴在離冷翼半步的地方。
這麼近的距離,只要他伸手,便能將他扶起來。但是,他沒有。淡漠的神情,沒有一絲波動。
冷不知吃疼,似乎習慣了他的冷漠對待,咬緊脣慢慢的從地上爬起來,只是那眸光,簌的黯淡了下去。
冷不知是個極其敏感的孩子,雖有爺爺的疼愛,但那愛,遠不及一個父愛對他重要。小孩的直覺比大人來的靈敏,冷不知知道,他的父親冷翼,一點都不喜歡他,甚至,是討厭他。
他不知道這是爲什麼,看到幼兒園裡的小朋友和爸爸媽媽親密的樣子,他就在想,是因爲他不懂事爸爸纔會不喜歡他的嗎?
所以,每一次,在冷翼面前,他都表現的很乖巧,甚至,是小心翼翼的。他只希望,爸爸能夠多看他一眼,多給他一點疼愛。
就像別的父親一樣。冷不知爬起來,拍了拍衣服,邁着小短腿移到冷翼身前,也不說疼,只乖巧的趴在他腿上叫了聲,“爸爸。”
冷翼單手撈起他置於腿上,不問他摔哪兒了,只沉着臉訓他,“別火急火燎的,走路的時候穩着點,摔了只是你自己疼,沒人會心疼。”
“……嗯,知道了。”冷不知垂着小腦袋,悶悶的。
“困了嗎?”冷翼問。冷不知搖頭,不想打斷他玩的興致。
不曾想,下一秒,就仰頭打了個哈欠,嚇得忙捂住了嘴,覷了冷翼一眼,訕訕的開口,“爸爸,我不困。”
“……”冷翼蹙眉,他不知道他的心思,只想着他小小年紀就學會撒謊,以後,保不準會成爲像席年那樣爲了目的不擇手段的人。眸底透着不悅,冷翼抱着他起身,向嵩明和齊林二人道,“我先帶他回去,今天的帳,掛我名下。”
他話音方落,冷不知立即接了句,“叔叔,再見。”禮貌,乖巧,可人的很。點頭,唯獨冷翼眉尾上挑,這裝巧扮乖的本事,不知道是跟誰學的。
有時候,討厭一個人,無論他說什麼,做什麼,都是錯的。冷翼而言,冷不知就是那個做什麼錯什麼的人。
……回到別墅,冷翼將冷不知丟給張媽後就回了房間。
洗完澡出來,系浴巾的手一滯,漆黑的眸,靜靜的看着出現在他房間裡的冷不知,以及,他手上那塊乾燥的毛巾。
“爸爸。”冷不知小跑上前,踮着腳尖將毛巾遞給他,“奶奶說頭髮溼着睡覺會生病的,這個給你擦乾。”
“……”冷翼不語,繞過他拉開電腦桌前的椅子坐下,開了電腦,瀏覽着電子郵箱裡的郵件。
見他不理他,冷不知鬱悶的嘟嘴,鼓起勇氣湊上前,指着屏幕上的圖標天真的問着,“爸爸,這是什麼啊?”
“……回房間睡覺去。”他冷聲命令,冷不知吃癟,支吾了半天才犟着小臉道,“我能睡在你這裡嗎?爸爸,我想跟你一起睡。”
冷翼鎖眉,只覺得這小子黏
人的很,不耐煩的推開他,“去睡覺,別吵我。”
聞言,冷不知頓時樂開了花,忙屁顛屁顛的爬上掀開被子就鑽了進去,翻滾了好幾圈後才露了個小腦袋出來,眉眼彎彎的全是笑意。
看着爸爸的背影,冷不知閉上眼睛,滿足的進入夢鄉。不多久,室內響起了極輕極緩的呼吸聲,頻率均勻,是這小屁孩睡着了。
冷翼關了電腦,調低了牀頭暖燈的亮度,他掀開被子,躺了進去。適時,冷不知的小手攀在了他胸上,小腦袋隨即枕了過來,像是尋到了踏實的源頭,安安靜靜,乖乖巧巧的貼着他的身子。
冷翼摟緊了他,低垂的眼眸,卸去了白日裡的清冷,此時蒙上一層暖意,靜靜的凝着懷裡的小人兒。
他的眉眼,有三分寧心的影子。修長的指,撥開他臉頰側邊的碎髮,冷翼撫着他的臉,指腹,輕摩着他的肌膚,“不是爸爸不喜歡你,只是你的存在,時時刻刻提醒着我當年犯下的不可饒恕的錯誤,讓我想忘都忘不了。”
想到他晚上摔倒的事,冷翼捲起他的衣袖,藉着燈光看清他手肘處的擦傷,眸光閃了閃,指腹,抵在他傷處的周圍,緩緩揉着。
冷不知吃疼嗚咽了聲,小嘴抿了抿,軟軟的身體,更緊的貼近他。“傻孩子,如果你媽媽還活着多好……”
冷翼垂眸,長長的睫毛在眼瞼處投下一層深濃的陰影,他多麼渴望那個安靜恬淡的小女人還活在這個世上,殊不知,他這個等同於天方夜譚的希望,正在地球的另一個國度真實上演着……
……法國,巴黎。高聳入雲的寫字樓裡,五十二層,正開着顧氏集團中高層領導會議。
肅穆的會議室裡,顧義姿態慵懶的坐在正中首位,眼眸輕擡,深深的凝着正做着月度工作總結報告的寧心。
一身簡單時尚的巴黎時裝週服飾,栗色長髮披散在肩頭,幾縷俏皮的落在她精緻的臉龐上,襯得她白皙的容顏愈發輕熟動人。
她坐在位置上,腰背筆直,清澈的水眸,挾着冷冽的銳利,一絲不苟的彙報着工作。末了,她看向顧義,正色道,“總裁,我的報告完畢,若有不足之處,請指點。”
顧義勾笑,神情暖漾,“嗯,很好,做得不錯。”進入顧氏一年時間,他便提拔她爲運營部經理,這一決定,底下人頗有微辭,但,那又怎樣,他顧義的女人,給個經理做做,也是虧待她了。
他要寵,就得寵得世人皆知,寵得人神共憤。鳳眸上挑,顧義輕敲着桌面,視線,至始至終只停留在她一人身上,“寧經理,從今天起,我放你一週假,手上的工作儘快交接下。”
聞言,寧心微愣,“我手上有三個項目在運行,必須我親自盯着,顧總,我不需要假期。”
“你不需要,但……我需要。”顧義勾笑,起身,修長筆直的腿邁開,直直走向寧心,“婚禮快舉行了,婚紗照還沒拍,我的小心心,你覺得合適?”
談及私事,又是當着那麼多人的面,寧心的臉辣辣的,不自在的擰眉,趁着他走近低聲提醒他,“現在在開會
,那麼多人看着,你別這樣……”
“那你想讓我怎樣?”顧義無辜,語調輕揚,說不出的溫柔“你一直說工作忙沒時間抽身,那我就只好拿權壓你了,要不然舉辦婚禮的時候你還是沒時間當新娘出席婚禮,那我的臉可就沒地方擱兒了。”
“……”寧心汗顏,微閃的眸光掃過衆人神情各異的臉,不由得暗惱,“顧義,你再這樣我生氣了!”
“喲,還惱羞成怒了?”顧義輕笑出聲,雙手撐在她椅背兩側,彎腰,幾乎將她整個人圈住,眼眸微擡,見助理髮着他預備好的紅色結婚請柬,眸底的笑愈發濃重,“各位,一個禮拜後,也就是七月十七號,是我和寧心的婚禮,屆時請各位按時出席,記住,人去不成沒關係,禮金可不能少啊。”
最後一句打趣,緩了會議僵冷的氣氛。衆領導紛紛笑言,無外乎恭喜之類。
寧心臉色不好看,硬擠出笑附和着顧義,顧義有着自己的度量,玩笑話後肅正了神態,那雙鳳眸,帶着蝕骨的冷意,一一掠過衆人的臉,“寧心來了顧氏一年,她的能力大家有目共睹,運營部經理這個位置,是她應得的,以後,我不希望再聽到任何詆-毀她的風言風語,都聽清楚了?”
顧義整人的手腕,衆人心知肚明,沒人敢得罪。但,這個時候,偏跳出了個老古董來攪合這趟水。
董事之一的法籍華人王思成站了起來,雖年過半百,但大半輩子在職場練就而來的英厲之氣依然極具壓迫性,他看着顧義,亦看着寧心,斟酌了番道,“寧心能力是有,但離運營部經理一職還是有點距離。”
顧義眼眸微眯,透着暗藏的危險,“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想要底下人對她心服口服,她必須要有拿得出手的成績說話。”顧義挑眉,王思成徑自說了下去,“近期顧氏正和中國A市的冷氏集團合作,那冷氏總裁是個吃人不吐骨頭的狠角色,如果寧心能從他嘴裡挖出點肉,於顧氏,是很可觀的一筆收益,於她自己,也足以讓人信服。”
王思成看似刁難,實則是向寧心拋出了一根橄欖枝,和冷氏集團合作的這個項目,是個挑戰,也是個機遇。
公司裡很多人都在眼紅,而他,在這個最恰當的時機,提出了這個建議,合時合宜的俘獲了顧義這個最高權力的上位者。
但,他沒料到的是,冷氏集團的首席總裁冷翼,於寧心而言,是埋在心底多年的一根刺,久的,無法根除。
全場的目光,滯留在寧心身上,而她,卻恍惚了神色緊抿着脣不說話。顧義也是一僵,卻沒出聲護她。下週的婚禮,他邀請了冷翼,到了那個時候,他們必然會見面,而她,也必將面對他。
她心裡的那個關於冷翼的結,從未解開過,那麼,在他離開她離開這個世界之前,就幫她打開這個心結。
即使,這個方法,對她太過殘忍。
顧義站直身子,鳳眸微眯,緊鎖着她煞白的面容,心裡有絲期盼,他很想知道她會不會接下這個案子……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寧心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