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十七覺得自從小夥子來到家裡,時間就過得飛快。轉眼好幾個月就過去了,他馬上就要一歲了。
這幾個月劉十七跟着小夥子學會了舔毛、學會了跳窗戶爬門框、學會了玩兒羽毛玩具,還學會了對着不喜歡的食物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音,以及對主人的□□擺出飛機耳造型。
所有這些小夥子所謂的“一隻貓的自我修養”裡面,劉十七最喜歡舔毛。不對,他最喜歡小夥子給他舔毛。
度過了最初的疑惑期之後他終於放棄了抵抗,承認了自己是個“舔毛白癡”。舔毛這種事,還是小夥子幹起來最拿手了。
他第二喜歡的就是咕嚕咕嚕和飛機耳,這兩項技能簡直就像是掌握了一門外語,讓他可以成功的跟主人溝通,直接把他的生活質量提高了好幾個等級,簡直達到了質的飛越。
但是對於跳窗戶爬門還有羽毛玩具這種耗費體力的事情,劉十七始終提不起興趣。又累又傻,他不知道貓爲什麼要做這種愚蠢又毫無意義的事情。
吃飽了沒事兒幹就不能曬曬太陽睡睡覺嗎?
劉十七在陽臺上翻了個身,這一面的毛已經曬得柔軟蓬鬆了散發出陽光的清香了,他準備換一面兒曬。
小夥子正在客廳跟主人玩兒着羽毛玩具,追着一根線上的羽毛蹦來跳去的,他越來越胖的體型已經做不到優雅的落地無聲了。加上地板被主人打了蠟,他的落地時常伴隨着哐當哐當的砸地板聲和刺啦刺啦的爪子撓地板聲。
這種程度的噪音對於人類來說其實並不算什麼,可是對於聽力格外靈敏的貓來說,劉十七的煩躁條已經儲值很久眼見就快爆表了。
如果不是午後的陽光太舒服,他早就爬起來把小夥子按趴在地就地正法了。
好在發福了的小夥子體力大不如前,玩兒了沒多久就累趴在女主人懷裡了。
主人們開始聊天,劉十七眯了眯眼睛,終於可以睡一會兒了。
被小夥子一爪子撓醒的時候劉十七整個貓都是懵逼的,睡了多久?好像是剛閉上眼睛就被弄醒了?
劉十七眯起眼睛瞪着小夥子,鬍子高高的翹起來顯示着主人的憤怒:“你最好有什麼了不得的事,不然我會立刻拔光你的鬍子!”
小夥子被劉十七瞪的後脖子上的毛都站起來了,他伸出粉嫩的舌頭舔了一下鼻頭,湊到劉十七耳邊,神神秘秘的說:“大事不好了,主人說要閹了你!”
兩個貓離得太近,劉十七耳朵上的毛被小夥子說話的熱氣吹着,忍不住渾身一陣顫慄,一種陌生的燥熱慢慢的涌了上來。
劉十七不爽的抖了抖耳朵,擡爪把小夥子的腦袋撥拉到一邊:“什麼是閹了?爲什麼閹了我?”
小夥子瞪大了眼睛,看着劉十七的眼神夾雜着驚訝和憐憫,就像看一個行將就木的死貓。
劉十七更不爽了,抖着鬍子看着他:“別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到底怎麼回事兒?”
小夥子嘆了口氣,明知道這個家中除了劉十七並沒有其他生物能聽得懂他說話,他還是故弄玄虛鬼鬼祟祟的看了一眼四周,然後一臉神秘的湊近劉十七,壓着聲音說:“閹了就是割掉你的……你的……”他說着又覺得有點兒不好意思,舔了鼻頭一下,腦袋背過去,小聲繼續說,“你的蛋蛋……”
“哦。”劉十七應了一聲,剛睡醒的腦袋還是蒙的,他又想了一會兒才猛地反應過來……
劉十七騰的從地板上跳了起來,後背的毛一根根的豎了起來,活像個刺蝟:“你說什麼?割了我的什麼?”
小夥子讓劉十七的一驚一乍嚇得原地蹦了好幾蹦:“你幹嘛啊嚇死我了……”
劉十七卻猛地跳起來朝小夥子撲了過去,小夥子還沒來得及反應就已經被劉十七撲倒在了地板上,劉十七的爪子緊緊的按着他的胸口,他呼吸都困難了,小夥子難受的掙扎了一下,可惜劉十七體型比他大,完全壓制住了他,掙扎毫無作用。
小夥子吐着舌頭翻着白眼艱難的說:“你……你幹嘛啊?又不是我要割你……割你蛋蛋……你殺了我也沒用啊……”
劉十七從來沒有做過這麼劇烈的運動,一時還有點喘,配上他此時兇惡中透着迷茫的眼神,看起來頗有幾分氣勢,好像還挺帥的,小夥子一邊想一邊在心裡鄙視自己,真是沒救了,都快被壓死了,還有心思琢磨這個。
劉十七好容易喘勻了氣兒,鬆了鬆爪子,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說:“你跟我說清楚,他們到底爲什麼……爲什麼要割了我……我的……那個……”
小夥子扭了扭身子,終於能順暢喘氣兒了,他換了個舒服的姿勢,耐心的跟劉十七解說:“因爲你快一歲了啊,我們貓呢,基本上到了一歲就會開始發\\情了。他們爲了避免你發\\情的時候找不到女貓……那個啥……反正就是怕你發情的時候不舒服,然後又嫌麻煩,因爲發\\情的時候貓的脾氣會比較暴躁,而且沒事兒總愛瞎叫喚……所以他們就……就準備把你閹了……以絕後患。”
劉十七越聽眼神越迷茫,小夥子趁他愣神兒,從他爪子下逃了出來,趕緊舔了舔自己被劉十七撲的亂七八糟的胸毛,才擡頭看着發愣的劉十七,嘆了口氣,說:“要不你逃跑吧?”
“逃跑?”劉十七僵硬的回過頭,看着小夥子,眼神呆滯,像是遭受了巨大的打擊,“這裡是我的家啊……我逃到哪裡去?我爲什麼要逃跑?”
小夥子看着劉十七的眼睛,心裡莫名有種針扎般的感覺。
怎麼形容呢?就像是被搶了小魚乾。
心疼。
他踱着步子走到劉十七身邊,在劉十七耳朵上舔了兩下,輕輕地說:“可是你如果不走的話,真的會被閹掉的。你才一歲啊……你還沒有交過女朋友,沒有當過爸爸呢!難道你不想有自己的愛情嗎?你願意就這樣失去你的……你的蛋蛋嗎?”
小夥子的聲音那麼近,就在耳邊,親暱而又小心翼翼,卻又彷彿很遠,遠到像是出生那一夜淅淅瀝瀝的雨聲……
劉十七腦子裡亂糟糟的,離開母親僵冷的懷抱被主人捧在手心的溫暖,吃下第一口貓糧的香甜,跟着主人搬家的雀躍,初次見到小夥子的畫面……
一年以來所有的回憶洶涌而來,劉十七僵硬的站在原地。
要離開嗎?他甚至沒有離開過主人的房子……
能去哪裡呢?做一隻流浪貓嗎?
出生時那場徹骨寒冷的雨他一輩子也忘不了,一場雨就能要了媽媽和所有兄弟姐妹的命……如今毫無經驗的他出去流浪,真的能活下來嗎?
留下的話……
就這樣做一隻沒有七情六慾的太監貓,渾渾噩噩的過一生嗎?
做一隻沒有愛情的貓……
可是,愛情是什麼呢?
劉十七越想越亂,越想越煩,渾身燥熱腦子發燙,倒下的瞬間小夥子焦灼擔憂的眼神定格在了他紛亂的腦海中,所有紛雜的思緒終於歸於平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