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刀仰望着眼前的龍龜巨獸,身上的氣勢越來越沸騰。就是海棠都有些吃力的眯着眼睛,感受着殘刀身上散發出的可怕威勢。就像火炬,但卻有着如此刺目的光芒。沸騰的氣勢越來越可怕,就連自信的無懼天地的老人此刻卻也露出了凝重的眼神。
高高的將手舉起,手中握着的是那把殘刀。斷截的刀刃,彷彿會不斷流血的傷口。映月蓮柄劇烈的顫抖,一道金光自殘刀的斷截之處升騰而起。
“昂——”一聲巨響,一條游龍沖天而起,一半連接着殘刀手中的半截刀刃,另一半卻衝破雲霄舞動天空。因爲罰惡使者,殘刀失去了神魂虛影,但也因爲他,殘刀得到了刀魂。殘刀的不甘,殘刀的淚水,殘刀的憤恨都化作了這條沖天而起的游龍,那條舞動天地的刀魂。
龍腹爲刃,龍背爲脊。刀魂一出,立分日月。
面對孤紅葉的神魂虛影,老人可以揹着手笑而面對,揮手之間便可讓孤紅葉自食其果。就算面對全盛時期的謝雲和孤紅葉,老人都不會有絲毫的擔心和忌憚。
但是,在見到殘刀刀魂的時候,老人卻不由得滋生了恐懼。他不明白爲什麼要恐懼,更不信自己會害怕。龜甲神功可是天地第一的護體神功,一旦修煉有成,金剛不壞,不死不滅。但爲什麼……卻在這個時候老人有了一些心虛。
微微的倒退了一步,突然間老人飛速的在胸前結着法印,周圍凝爲實質的龍龜虛影咆哮的張開巨口。無盡的威壓突然的凝結,在巨獸的口中激烈的壓縮。
“吼——”一聲巨響,一道光柱突然間狠狠的向殘刀衝去。老人第一次主動出手,第一次這麼迫不及待的出手。他怕晚了,他就沒有機會了。
一陣龍吟響徹天地,游龍一閃而逝,就像烏雲之下的一道閃電。衝殺而來的光柱被刀魂整齊的劈開,就像被劈開的柴火一般分割成兩半。
殘刀微微踏出一步,周身的火焰越發的熾烈。而隨着他的氣勢一次又一次的突破極限,殘刀的修爲竟然隱隱有一絲脫離天人合一的跡象。
“刀爲兵中霸主,至剛至烈!用刀者,需一往無前,無所畏懼,縱然前面是刀山火海,萬骨枯榮,亦要踩着屍骨踏上刀山之巔。這是我師父在收我入門的時候教導我的第一句話。
四十年來,我一直信奉着這句話,一直在接最難得案子,挑戰最強的敵人。一次次的倒下,我又一次次的站起來。無一例外,曾經讓我倒下的敵人,如今都倒在了我的刀下。但是……唯有你!
你讓我承受了有生以來最大的恥辱,你也讓我體驗了有生以來最漫長的絕望。如果不是你,也許我的封號不是殘刀。但既然因爲你,我們之間就該有一個結果。
無一例外,我的敵人都倒下了。唯一的例外,只能是我死了。你我所有的恩怨,我都繼承在這一刀之中。掏心**,請接刀!”
天地時空突然間定格,攪動的風雲驟然間變得靜止。老人驚恐的發現,不知何時他竟然置身在一個異度的空間。這個空間沒有天,沒有地,沒有四周,沒有前後。唯一有的,只有眼前那一條不知從哪裡衝出來的游龍,還有那一道彷彿要分割天地的刀光。
老人的臉色變了,變得無比的慘白,他從來沒有過像此刻這樣的心慌。自從修煉了龜甲神功,他一直堅信他的龜甲神功永遠不會被斬破的護體神功。而事實上,十年來龜甲神功從未讓他失望。但是,爲什麼面對這一道刀光,他的心會跳的那麼的快速,凝練而出的龍龜會感覺到如此的不安。
默唸心法,一身功力瘋狂的涌出。老人從來沒遇到這樣的情形,他甚至不知道該做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竭盡全力的運轉功力,以最強的姿態迎接天空斬下的刀光。
“叱——”突然間,天地變換。那個奇怪的異度空間消失了。視野定格,依舊是這一處荒涼卻又充滿滄桑的烽火臺。老人看着眼前劇烈喘息的殘刀,驚喜的感受着殘刀內力枯竭的姿態,更驚喜的享受呼吸的快感,活着的自由。
殘刀的刀光剛剛斬落了麼?也許沒有!因爲老人的眼睛一次都沒有眨過,在刀光即將臨面的時候,突然間消失了。老人僅僅錯愕了一下,然後世界變了,變得清靜,變得自然,也變得更加的生動。
“哈哈哈……哈哈哈……”老人暢快的笑着,似乎在笑殘刀不自量力,更是在笑殘刀這個虎頭蛇尾的一刀。連一刀斬下的勇氣都沒有,如何了卻恩怨,如何和自己了結?恐怕唯一的了結,就是死在自己的手中就像上次那樣被撕成碎片吧。
老人緩緩的踏出一步,緩緩的向殘刀走來。殘刀已經斬下了一刀,接下來就是送他去見閻王。老人得意的想着,突然,老人感覺有些不妥。茫然的擡起頭,發現頭上的龍龜虛影不知何時已經被劈成了兩半不斷的崩潰散落。
但這些,卻不是老人覺得最不自在的,因爲老人突然感覺身體有些麻,就好像被浸泡在檸檬汁裡三天之後撈出來的爛泥一般。老人的心底有些不安,正在這時,他感覺有什麼從他的額頭淌下滴落,帶着一絲濃濃的腥味。
老人輕輕的摸了摸額頭,那是鮮紅的粘稠的血。突然,老人的表情呆滯了,怔怔的看着眼前依舊在劇烈喘息的殘刀。他想到了一個可能,一個他都不敢現象的可能,
“不會的……不會的……不可能……絕對……啊——”一聲慘叫,就像晚歸的昏鴉,失去夥伴的孤雁一般。老人的慘叫,伴隨着噴涌而出的鮮血。轟然間,老人就這樣仰天倒下,在殘刀的刀下連一刀都沒有堅持住。
老人可以一人獨戰孤紅葉和謝雲聯手而不落下風,但他卻接不下殘刀一刀。不是殘刀的實力已經高的突破了天際,而是天下武功相生相剋而已。再加上老人的存在,是殘刀介懷了十年的心結。
這一刀不只是正義與邪惡的碰撞,更是殘刀了卻恩怨的一戰。一刀劃破天際,但這一刀早已超出了殘刀此刻的武學境界。一刀過後,殘刀的內力枯竭,就算恢復到全勝時期,再想斬下同樣一刀也不再可能。
老人的龜甲神功是世間最強的盾,他可以無視謝雲和孤紅葉的攻擊,甚至可以說天下武道之下的高手攻擊他都可以忽視。唯有劍道高手,才能給他造成實質傷害。但放眼天下,劍道高手何其的稀少,更可況像殘刀這種古往今來前所未有的刀魂。
老人死了,說是死在殘刀的刀下,但卻又是死在自己的自大上面。他要不是如此的自大,又如何會不提前做出防備?直到氣機生命都被殘刀鎖定的時候,一切都已經晚了。
殘刀艱難的撐着身體,突然一隻手輕輕的扶起他的腰將他撐起,“你沒事吧?”
“沒事,有些脫力而已,怎麼?你……”殘刀好奇的看着臉色不好的海棠,眼神疑惑的望向遠處的謝雲。當他看到謝雲被孤紅葉抱在懷裡,看到孤紅葉警惕的目光之後,殘刀纔有些瞭然的淡淡一笑。
海棠縱然位高權重,但畢竟還只是一個少女,只要是女人,都會有耍性子的時候。殘刀搖了搖頭,“海棠,大局爲重,再說了,謝雲立了這麼大的功,你就不能看開點麼?”
隱晦的目光閃過海棠的眼底,默默地點了點頭,海棠緩緩的向謝雲走去。而緊緊抱着謝雲的孤紅葉卻連連後退。孤紅葉被罰惡使者震傷內府,如今的她,一身修爲只剩下三成,別說海棠,就是隨便來一個銀牌捕快都能要了她的命。
孤紅葉沒有開口,她也不需要開口。她和海棠,沒有交情只有宿怨。自尊和驕傲促使着孤紅葉不會向海棠低頭,更別說開口求饒。只是冷冷的視線觸碰之中,都迸射出無窮的意思耐人尋味。
海棠的臉上掛着淡淡的笑,那笑容如清風般襲人,但卻彷彿噬人的毒蛇一般撕咬着孤紅葉的心。她彷彿聽到了海棠在不斷的說,你終於落到我的手中了,看我怎麼收拾你……
孤紅葉是女人,所以她明白女人發起狠來是多麼的可怕。一步步的倒退,謝雲也被孤紅葉拉着不斷的倒退。終於,謝雲受不了這樣的詭異氣氛,輕輕的握着孤紅葉的手。
“雲,你……”孤紅葉慌了,他害怕,害怕海棠將謝雲從她的身邊奪走,他更害怕謝雲對她說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
“放心,我不會讓你有事的!”謝雲柔聲說道,輕輕的拍着孤紅葉的手背。到了現在,他還不瞭解孤紅葉擔心的是什麼,他不明白,比起生命來他謝雲對於孤紅葉來說纔是最重要的。
謝雲輕輕的睜開孤紅葉的手,緩緩的向海棠走來,每一步都如此的艱難,但每一步都如此的瀟灑。看着謝雲走來,海棠臉上原本綻放的笑容被收起,冰冷的眼神彷彿化不開的幽怨盯着謝雲的眼眸。
“頭,任務完成,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