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8 門派

蕭三郎便問卓清明一衆:“你們此番又是爲何?若僅僅爲過去有仇,佛祖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大當家開的是洗心樓,洗心,即爲革面。上天有好生之德,諸位的心,竟然都這樣狹隘?”

到這時,前戲就算過去。一字登門劍他們該盡的力都已經盡完。慕容世家大公子慕容曜佯咳一聲,緩步準備進入。

一字登門劍等人事先約好了一般,兩邊分開。

慕容曜率人越衆而來。

鄭堯將扇子一合,連同他人,都等慕容大公子開口。

慕容大公子當仁不讓,對着被四傑簇擁在中間的程倚天拱手,然後說:“逸城開洗心樓,按理,我等應該來道賀。”側身,兩個傭人模樣的人擡着嶄新的黑漆金字匾額走入。金字招牌上正是“洗心樓”三個字,與此同時,還有一個端着一個木托盤的人跟在旁邊。

木托盤呈至程倚天面前,慕容曜說:“逸城歸屬正義聯盟,我等承認洗心樓乃是革面之地。狂刀杜伯揚從此與‘屠魔’無關,爾等都是著名流傳的義士。”

木托盤上是書冊,程倚天翻開一頁,只見上書“正義聯盟”四個大字,隨後落有“慕容世家”、“華山派”、“青城派”、“孟家堡”等,一字登門劍等也在其中。

程倚天翻了好幾頁,問:“我要寫,‘逸城’二字,需寫在哪兒?”

卓清明冷笑:“當然是這裡。”一翻,便把書冊翻到最後一頁。那裡正是一片空白。

殷十三破口大罵:“放你孃的瘟屁!”

程倚天阻止殷十三,上前一步,對慕容曜說:“慕容公子提出的這正義聯盟,慕容世家排第一,慕容公子是否就是盟主呢?盟主又有何德何能?”

慕容曜臉一沉:“德行爲長,慕容世家傳承數十年,能讓你這小小逸城依附,擡舉你了。”

“哦?”程倚天嗤笑,“我怎麼沒有這種感覺呢?”被打得一塌糊塗的洗心樓,和傷的傷死的死那些已經被擡下去的人,都很難讓人有可以依附什麼的信賴啊。

程倚天傲然對在場所有敵對者道:“曾經的馬道大當家,現在是我逸城之下洗心樓的大當家,你們要尋仇,需先經過我。”

卓清明、展氏兄弟紛紛怒喝:“好個狂妄的小子。”“不知天高地厚!”

至於程倚天,義父曾教自己最多的就是這麼幾個字:寧靜致遠,修身養性。曾經的他,當然認爲:“有什麼事不可以好好說?有什麼事不可以好好商量呢?”然而,湖城那兒,奇花谷主給蕭三郎下過毒,玉雪笙也陷害過他,夢氏雙姝擺下過玉女攝心陣,還會同三大地頭蛇企圖謀逸城利益。惡名昭彰的惡徒也好,和小人一樣難養的女人也好,和眼前這些名門正派還不是統統一類?

江湖之大,形形**的人,各種各樣的事,逃不過一個“利”字。

據剛剛不久前得到的情報,洗心樓開在揚州的分號,已經被一字登門劍和飛影白鶴門給打砸了呢。

名門正派想要他們心中的利,自己,當然也要維護自己手中的利。

一念至此,程倚天坦然,從容不迫凜然而立,就等挑釁者動手。

華山少主鄭堯卻在這時搖搖扇子,走到慕容曜旁邊。他遊目半圈:“卓兄,展兄,其他各位——”

卓清明等都拱手還禮。

鄭堯將程倚天晾在一邊,笑呵呵說:“各位是來找屠魔的,逸城公子乳臭未乾胎毛未退,縱有天大的事,和他無關。”

卓清明一聽,當先叫起來:“沒錯!”

展容也道:“鄭少主言之有理!”和展謙齊聲道:“洗心樓不可以開,除非歸順正義聯盟,否則,我等就和杜伯揚勢不兩立,不共戴天!”

柳州雙刀、冀州七雄一起應和。

程倚天和鄭堯比,到底年輕。一時半會的,彎還轉不過來。杜伯揚瞧公子有些氣急,佯咳一聲,踏上一步,搶先對鄭堯說:“鄭少主,幸會!”

生薑是老的辣,一句話,把鄭堯給推到風口浪尖上。

籠絡人,鄭堯讓慕容曜衝前面。要打架,也是一字登門劍卓清明等人上。這會兒,他纔不要做出頭椽子露頭鳥,不愛搭理杜伯揚似的,搖搖扇子,退到後面。

杜伯揚遊目四顧,如電目光在一字登門劍、飛影白鶴門、柳州雙刀和冀州七雄臉上一一掠過,冷冷一笑又不失風度說:“這些,都是和老夫過去很熟的朋友是嗎?砸了老夫在揚州開的分店還嫌不夠,連我家公子爺祖籍開出來的洗心樓也砸成這樣,方纔滿意?”說到這兒,中氣十足大喝:“方纔符合你們提出的‘正義聯盟’中‘正義’的意思!”

一字登門劍門主卓清明跳起來道:“杜伯揚,不要以爲你會燒兩個菜,自己封自己一個廚神之名,屠魔的過去就可以修改。你殺了我父親卓震方,”用手一指飛影白鶴門,大叫:“還有他們的門主展雄!”收回手,用無比氣憤的聲音恨恨道:“還有那些曾經不服你的暴行最後慘死在你刀下的千千萬萬的無辜者,無論你憑藉中原大俠(即雷衝)和逸城公子的財力洗白到什麼模樣,這血海深仇,我們都絕不會忘!”

話音剛落,已經被解開穴道的飛影白鶴門和柳州雙刀齊聲應和。臉被抓傷的冀州七雄也附和幾聲,不過,他們臉上的傷口不淺,一說話,傷口就撕扯得疼。冀州七雄呲牙咧嘴,喊了幾聲只剩“絲絲”吸氣。

仇煜非夾在其中“嘿嘿”兩聲。眼前金光一閃,被蕭三郎收走的三枚金星星倏忽打到眼前。

蕭三郎那把黑扇子是摻了磁石打造的,磁力很強,這三枚金星星被直接從扇子上打過來,是以雖然離得近,蕭三郎手上力道也不小,被吸了一遭,到達仇煜非面前,速度終究慢。

仇煜非伸手將金星星收了。剛收回金星星,突然想起蕭三郎“追魂”的名頭。追魂用毒,天下無雙。不知道這突然打過來的金星星上,有沒有沾上他下的毒藥。仇煜非一生歹毒,第一次碰到比自己更歹毒的人。心猛地一沉,頭皮發緊,一身白毛汗沁出來,拿在手上的金星星又掉在地上。

正在叫嚷的卓清明等人噤聲,蕭三郎臉上青氣涌現,忽然又往皮下一隱,這等詭異,讓人膽寒。

蕭三郎衝仇煜非微微一笑,聲音放大誰都聽得到:“放心好了,我蕭三郎雖有‘毒尊’之號,其實並不使毒。”轉了轉手掌,掌心一團墨綠,“莫要碰到我的手掌就行。”往前走一步,連同慕容曜在內,所有人都往後退開一步。

殷十三以及逸城人衆,隨即仰天,“哈哈哈哈”嘲笑不已。

杜伯揚冷然道:“老夫近幾年來確實都不想再殺人,其心可表日月。。只是諸位都覺得我這個昔日的屠魔,變不成今日的廚神,就請那一位拔出兵器來,在這洗心樓,殺了老夫。老夫願意用血,來償還對各位種下的仇恨,也彰顯逸城收諸如老夫之流乃是匡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大道義,我洗心樓十足就是洗去‘戾氣’弘揚‘祥和’的好所在,諸位總不能再齊心反對!”

好毒的提議!

程倚天被嚇了一跳,蕭三郎和殷十三也猛地一震,連冷無常那張臉都微微變色。

慕容曜等人更是張口結舌,一時無言。

仇煜非到底是個無賴,第一個把刀抽出來。他很想搶這個殺死“狂刀”的好名頭,可是,一碰追魂蕭三郎的目光,他就害怕。最終心虛,手發軟,頹然將刀收回。

一個女子從隊伍裡走出來,從柳州雙刀中柳不戰手裡取過刀,踏步而上,高聲喝道:“我來取屠魔這個頭。”正是華山少主夫人華淑婷。

鄭堯覺得不妥,可是事已至此,他也出不得聲。

一刀劈去,饒是程倚天也插手不得。但是,華淑婷這一刀,真砍的意思小,試探的意思大。刀殺杜伯揚,多大的名聲?冀州七雄裡面,排名最小的劉志坤撩了一招,刀架住華淑婷的刀。柳不戰把自己的刀給拿回來,“嘿嘿”笑:“這等活,還是我來吧。”

已經縮到後面去的仇煜非又悄悄掩上來,不聲不響,金色長管又掏出來。他這根管子,裡面可以吹七顆星星出來,前面五顆分別可以扎中眼、口、人中以及額頭。最後兩顆是煞門星的絕技,中途拐彎,準準地能打中目標的兩面太陽穴。

柳州雙刀和冀州七雄都已經篤定,杜伯揚那番話說得是真的。

逸城要立足,洗心樓要開張,杜伯揚願意以身殉主,他們爲何不把握這次機會,而把大好成名的事讓給華山派少主夫人呢?

至於仇煜非,奸詐狠毒到他這樣,也算是巔峰。

柳不戰和劉志坤持刀,仇煜非在此之中還要佔頭彩,嘴巴湊到長管上,還沒吹,結果“啊呀”一聲,本來要害人的仇煜非翻滾在地,大呼痛喊。撞到飛劉志坤和柳不戰,兩個人旋即皮肉一緊,貼肉的劇痛飛快鑽心而來。三個人一起滾倒在地大叫大嚷。

柳不勝和七雄中其他六人急忙衝上來,蕭三郎橫身把他們攔住。

仇煜非是第一個中招的,滿身上下金光閃閃,顯然中了奇毒。柳不戰和劉志坤受他波及,好一些,但是衣服和皮膚上,還是看到金色閃光。

柳不勝怒喝蕭三郎:“你還說你不用毒!”

六雄七嘴八舌:“快救小坤,否則和你和逸城沒完。”

程倚天要動,杜伯揚一把拉住他。

杜伯揚聲音低低的,只有程倚天可以聽真:“匹夫無罪、懷璧其罪!”玄蜂靈配是寶物,如果讓這些人知道,逸城公子身懷可以化毒的寶物,到時候,掀起多大的風浪,可就說不定。

蕭三郎大喝一聲:“都別吵了!”

仇煜非頭腦還算清醒,搶先從地上爬起來,拼命衝他磕頭。沒用,又轉向程倚天。可是,足量的金色奇毒鑽透血脈的速度如此之快,不一會兒,他全身就被噴涌在體內的血漿擠滿,兩眼通紅高高突起。並沒有出現血肉橫飛的慘狀,陰險狠毒的煞門星已經一命嗚呼。他的屍體倒在地上,連慕容曜都退開一大步,無人敢碰。

蕭三郎飛身躍起,通過樓梯上了二樓,然後從二樓的窗戶翻出去,在大南街上把一個人給抓着,爾後從已經被慕容曜等人堵嚴實了的正門擠進來。

金光閃閃的奇毒,不是金縷衣是什麼?

桑越人栽贓逸城,自己卻大意。他只當哪怕有人要抓他,也是從正門跑出來,沒想到蕭三郎是從二樓翻下來,把已經悄然退出洗心樓站在街邊假裝看閒的他給抓個正着。

奇花谷主易容術非凡,此刻樣貌既不是經典白麪紅脣,也不是貌比潘安,而是黝黑麪龐、再普通再普通不過的一名腳伕。可是,蕭三郎就是看穿了他。

“慕容世家、六大門派在此動手,閒雜人等誰敢攏邊?”

桑越人跌在地上,手捏拳頭狠砸地面:“是啊,我怎麼就沒想到呢!”

蕭三郎讓他解柳不戰和劉志坤身上的毒。

桑越人怕他,焉敢不從。可是,他給柳不戰和劉志坤的藥,和那日遵照雲杉吩咐給冷香兒的藥不一樣,柳不戰和劉志坤當時感覺毒被解了,可是,三日之後還是毒發,滿身血肉疼痛,苦不堪言。得求蕭三郎醫。蕭三郎診斷得出他們體內有金縷衣羈留,必須去除。但是,去除的手法得開膛破肚——這又是無病不醫的絕活。到時候,柳不戰和劉志坤會被到處切開,清理體內淤血。這活兒是很大,血淋淋的看起來也很恐怖。毒治好後,柳州雙刀和冀州七雄再也不敢和逸城爲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