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起上官劍南和肖靜虹的過去,事實上矛盾和齟齬並不多。在上官劍南的描述裡,出現在湘西水岸年少的肖靜虹,亦是一個水靈窈窕可愛動人的女孩子。只是沒有鳳凰教主那種奪人心魄的魅力罷了,可因爲是親姐妹的原因,身形舉止之間,頗有些鳳凰教主的意韻。
處於鳳凰教主眼皮子下面展開的浪漫之戀,也是值得品味的一段回憶。上官劍南迴憶着華宮裡繁花盛開的草甸,月華如水的白色沙灘,還有那清澈見底、游魚相伴的天池,神情裡均爲美好的滋味。
“如果我一直可以是那個什麼都不是的漁民,”他嘴角挑着笑意,“就這樣生活在那座旖旎的華宮中,也是非常幸福的。只是,鳳凰教主肖靜瑤又豈會容我這樣一個外來人呢?因爲她有很多要緊的事情做,譬如殺紫陽真人等,就這樣,纔給了我一段非常寬鬆的時光,但是好景不長,約摸半年左右,三大護法將要緝拿並處死我的消息就從你母親那裡傳來。雖然還沒有任何可怕的事情發生,但是,我跟蹤過肖靜瑤,知道這是一個下了命令、決定便不可能輕易動搖的女人。要麼我死,要麼,我得讓她死!後來發生什麼事了,你知道嗎?”
雲杉的想象力難以抵達自己從未涉及過的空間。
上官劍南幽然道:“你母親悄悄放走我,而我召集了各大門派,並說服了絕命谷住白乞打頭陣,那時候,鳳凰教三大護法中的兩個已經叛變。他們偷了鳳凰教裡的東西,和我一樣,不想死,只能讓鳳凰教主肖靜瑤去死,所以,他們泄露了進入鳳凰山的路線,供白乞和六大門派成功攻入鳳凰教總壇。絕命殺手出手,必定屍橫遍野,加上六大門派不甘落後,鳳凰教徒死的死、亡的亡,倖存逃走,不足百人。”
“你是怎麼學成‘九花落英劍’的呢?”後來的事情大家都知道,雲杉問出了上官劍南一直沒有提到的關鍵。
“自己悟出。”上官劍南語氣真誠,面不改色。
雲杉笑了,不相信,卻也沒點破。只是,話說了這麼長,對方也沒表達內心真正想要表達的意思。雲杉擡起眼,盯着上官劍南的臉:“你想要我幹什麼,還是明明白白告訴我吧。總不會只是解釋你和我母親的相遇,讓我知道我的到來,委實還源自於一段看起來還算不錯的愛情——”
上官劍南臉上帶着憧憬,目光中透着愛憐:“爲什麼你不乾脆就這樣認爲呢?我是因爲感情,才和你母親在一起。後來的事情,只是因爲人在江湖,身不由己而已。”雙目炯炯,盯着雲杉的臉,“我希望,你能很真心叫我一聲‘爹’!”
“我不會幫助你往江湖更高處再進一步!”
上官劍南被一語道破了心思,浮游於表面的真誠猛地一斂。但是,他很快調整過來,笑着說:“我只是想認回原本屬於我的你而已。”凝目雲杉的臉,他頗有些癡迷,“你是我的女兒,無論如何,我也該儘儘屬於親生父親的心意。”
從小院裡出來,上官劍南擡頭碰見唐見心。唐見心正在距離院門不遠的地方走來走去,一見上官劍南面色頗爲溫和,心一寬,湊上來道:“上官莊主,和雲姑娘談得如何?我們都知道雲姑娘移情慕容三哥,慕容三哥現在被囚禁在武當山,武當的人真的要將他血祭紫陽、清風兩代武當掌門嗎?上官莊主你不會真的支持非凡劍客那麼做吧?”
上官劍南駐足道:“四公子,你出來這麼久,閣下的奶奶——唐門寧老太君沒有擔心你,召你回去嗎?”
唐見心碰了個軟釘子,抓抓頭,“嘿嘿”笑道:“我見了上官莊主,要和上官莊主學習應對江湖事務的本領,想來奶奶會放心又很欣慰。”追着上官劍南,喋喋不休,“上官莊主,我看你對雲姑娘態度不錯,因爲她除了曾經是惡名昭彰的‘紫煞’,後來又和逸城公子瓜葛甚多,現在卻已經是慕容三哥紅顏知己的緣故吧?其實慕容三哥殺害清風真人這事頗值得商榷,到底雲姑娘身懷有孕,這孩子江湖上都盛傳是慕容三哥的孩子,看在慕容世家的面子上,想來您會真心保護她不受傷害的,對不對?”
上官劍南被纏得有些不耐煩,礙於唐見心是唐門嫡子,又不便當面發作。不過,這個唐四公子人前人後對雲杉都頗爲關注,上官劍南略微思索,心不由得輕輕一動:“四公子莫不是也喜歡小女?”
“小女?”唐見心嚇了一跳,“您、您在說什麼?”
上官劍南面不改色心不跳,轉身往前逼近半步:“唐四公子,你是個熱心腸,這件事情沒有太多人知道,不過,我這會兒告訴你也無妨:你說了這麼久的雲姑娘,她是紫煞,也曾是奇花谷主,現在,她其實是我的女兒,親生女兒!”
唐見心驚呆了,連連後退,最後一跤跌坐在欄杆上。
上官劍南冷笑一聲,轉身就走。
唐見心“唉”了一聲,心中過於震驚的緣故,忽地又剎住口。雲杉竟然是上官劍南的女兒,那麼,上官劍南豈非和昔日蓮花宮主肖靜虹關係不淺?這麼大的秘密,當事人此時此刻竟然又親口和他說起。“爲什麼?”唐見心腦海中不停閃現這個問題。
上官劍南想要戲耍他嗎?
還是,這位上官莊主希望通過他的口,將這個秘密傳達給什麼人?
亦或是,上官劍南並不想將這個秘密公諸於世,卻只是要告訴他而已?
如果是最後一條,那又代表什麼呢?
唐見心念頭亂紛紛,腳下信步走着,突然,前頭有人叫他:“四公子?四公子!”
唐見心猛一擡頭,看見雲非凡。
不見了六道深深的疤痕,重歸正道的雲非凡看上去多多少少還留着些年少時的風雅。他揹着手,一步一步,踱至唐見心身旁:“四公子,剛剛從後面過來?有人和你說了什麼嗎,才讓你看起來如此心事重重,又失魂落魄?”
唐見心張了張口,過了會兒才把話接出來:“世叔到底在指什麼,剛纔,你看到誰和我一起了?”
“沒有!”雲非凡否認得很果斷,隨後,他又飛快接下去:“倒是我也想告訴四公子:後面小院裡面的那個人,她和我的父女之情,其深邃程度,遠遠超過和其他人。江湖上很多謠言的——”說到這裡,他深深盯了唐見心一眼,意味深長。
唐見心一顆心“砰砰”直跳,好一會兒才“哈”的一聲笑出來:“我想我還可以分辨得出這人世間什麼是真,什麼是假。”
“假如我、上官莊主以及其他人一起在這間房子裡遇到危險,雲杉最爲關切的一定是我!”
唐見心“噢”了一聲。
“所以,四公子若是願意,日後常到武當山來,陪老夫喝喝茶,看看太極宮外的景,對於四公子你來說,必然還是好處多多。”
“你真的要掌握整座太極宮嗎?”唐見心不由一震。
“怎麼,我說這麼多,四公子還是不明白?之前有人說了什麼,現在我又爲什麼這樣說,我和那個人的意思,不都是一樣嗎?”雲非凡一雙眼睛斜瞥,目光閃爍,“小院附近甚是清幽,環境好的同時掩護也多,若是不想犯下錯誤來,四公子還是多去照看照看爲好。”拍拍唐見心的肩,“也順便考慮考慮,代表唐門——你,到底要站在誰的旁邊。”
一輛馬車在大路上一直向前飛奔。天色將晚,它纔在一片茂密的樹林邊停下來。緊隨其後的大隊人馬隨之安營紮寨,明威將軍高環山趨馬來到馬車近前。
高環山下馬,恭恭敬敬衝着馬車裡面施禮:“夫人,住所已經安置好,您可以下車前去。”
門簾挑開,先下來兩個綠衣小丫頭,接着,一位中年婦人在兩個綠衣丫頭的攙扶下,步下馬車。
這位婦人五官很是明秀,雖然上了年紀,但身姿綽韻,顯得風韻猶存。一身素色衣裳,讓她整個人看起來非常樸素,又端是清雅。
中年婦人走了兩步,回頭對高環山說:“我馬車上還有個人,江湖爭鬥受了重傷逃過來的,爲了不影響行軍,我只簡單替他包紮,血沒有全止住,現在你把他接下來,找軍醫看看,還能不能再救。”
高環山點頭:“好!”目送中年婦人離開,高環山纔到馬車前,撩開車簾,朝裡觀看。這一看,高環山端是吃驚:“程公子!”回身連聲高呼:“來人,快來人!”着親兵,小心翼翼將程倚天從馬車上運下來。
軍醫奉命匆匆而至,只看一眼,便即搖頭:“將軍,還是擡出去,找塊好地,埋了吧。”
“這怎麼可以?”高環山急忙道:“他還是沒死。”摸摸程倚天的鼻子,“這明明還有氣。”
“心臟都被戳穿了,即便一開始就急救,都活不下來。”
高環山卻不想放棄,拉住軍醫的手:“你在軍中這麼多年,什麼厲害的傷勢你沒見過?他的心脈斷了,人還沒真死,你就幫他接起來呀。接起來後,興許還有奇蹟出現,他可能活下來呀。”
軍醫沒辦法:“好吧,我儘可能照您的話做,修復傷口需要些時間,手術結束後再度過今晚,他那口氣真的沒有掉下去,那算我一開始說錯了。”
“行!”高環山連忙將營帳讓出來。
親兵一起在帳內打下手,協助軍醫給程倚天治傷。整整兩個時辰,高環山時而搓手、時而駐足,滿臉憂急,還嘆氣不已。月亮西斜,之前那位中年婦人午夜夢醒,披了一件披風過來這裡,不由得好奇:“環山,白天我碰到的,難道還是你的熟人不成?”
高環山欠身拱手:“回夫人,是!”
“這麼巧?”
“就是這麼巧。”
“那他叫什麼名字,哪裡人氏?”
高環山如實作答。
中年婦人聽完後,一雙柳葉細眉頓時微微蹙起。
就在這時,軍醫結束手術出來。高環山還沒行動,中年婦人一個箭步搶在前面:“怎麼樣?”
軍醫沒想到夫人也如此關心,急忙欠身:“回夫人,我的事,做完了。”
“那麼,那位程公子呢,他是不是可以活下來?”
軍醫皺眉不答。
中年婦人身體猛地一晃,高環山眼尖,連忙扶住,她纔沒有腳軟摔倒。
中年婦人眼睛裡的眼淚突然滔滔而下,愣了片刻,她瘋了一樣,推開高環山和軍醫,直衝進營帳去。營帳裡,程倚天裸着上身躺在那裡,身上的紗布白得刺眼。中年婦人趨近旁邊,輕輕撫摸程倚天的手,沒有言語,眼淚更是斷了線的珍珠一樣,一串一串往下掉。
軍醫在旁邊欠身說:“夫人,這位公子天生不凡,在我手術之時,受損的心臟一直沒有停止跳動。我替他縫外傷時,他的皮肉也沒有出現壞死的跡象,倒是給他把脈,他經脈中始終遊走着一股非常溫和的氣息。”
“你說的,那是什麼?”中年婦人擡起淚眼。
軍醫說:“恕屬下才疏學淺,不能詳細回答您。不過,照眼下情形看起來,度過今晚而不死的希望確實存在。”
高環山高興地一拍手:“我就說嘛,他不會這麼容易死。”
只是,爲什麼中年婦人態度如此奇怪呢?
中年婦人讓高環山屏退衆人,又和高環山遠離程倚天一些,隔着桌子坐下來,方纔說:“環山,你八歲入伍,迄今也有二十年了吧?有沒有聽過一個叫‘沈中嶽’的大人呢?”
高環山一直在軍中,升爲明威將軍出入朝堂還沒幾年,“沈中嶽”這個名字,聽在耳中,自然很是陌生。
“我叫百里蘭若,我爹爹百里明函官拜‘太傅’之前,和沈中嶽大人同在都察院共事過,我們兩家上三代都是好朋友,我七歲那年,我爹爹還和沈大人商定,等我及笄,就要將我許配給沈大人的公子爲妻。不過,那一年朝廷風雲有變,沈大人直言犯上,惹得皇上很不高興。當時有人說,皇上要處置沈大人,但是真假與否到最後都無從考證,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沈大人第二天便辭官了,帶着夫人梁氏和小沈公子,當天離京。後來好長一段時間,京中誰也不再談論‘沈中嶽’這三個字,好像朝堂之上,從來就沒有這麼個人似的,直到次年端午,有人送信給我爹,說沈大人乘坐的船在長江上失事了,一家三口全部罹難。當時,我就在我爹旁邊,瞄到信的內容,我也哭得肝腸寸斷。因我從小就和沈家叔叔的公子熟識,我和沈叔叔的公子,在我自己的心裡一直都那麼認爲,我和他,未來真的要成爲一家人的。”
說到這裡,百里蘭若拭了拭眼角和臉頰。
高環山給她倒了一杯水。
百里蘭若喝了一口,噓唏了半天,才接下去:“又過了好幾年,我才知道,原來沈叔叔和樑嬸嬸在江上罹難是真的,不過,那會兒和他們在一起的,不是沈公子,而是管家硬是讓沈叔叔和樑嬸嬸帶上的自己的親生孩子。管家自己帶着沈公子去了一個地方,將沈公子託付給一個人之後,他自己也投河自了盡。”
高環山聽得雲裡霧裡:“那麼,這和程公子又有什麼關係呢?”
百里蘭若擡起雙眸:“二十多年前,武林中出現了一樁驚天動地的大事,有一個少年人,約戰六大門派所有的高手,血洗六大門派自己卻毫髮無損。雖然他自己跳了斷天崖,但是也因此成名,被世人傳爲人人談之色變的‘天魔’——他姓什麼?”
高環山想也不想:“姓‘沈’啊。”說完方纔大驚:“莫非,那就是——”
百里蘭若淚眼婆娑:“沈家哥哥投了山西之後,便將自己的名字改成了‘放飛’。沈放飛,沈放飛……”她深情念着,良久才道,“我倒是忘記了他原本叫什麼來着。”頓了一會兒,繼續說下去:“沈叔叔樑嬸嬸和那位管家費盡心機,到頭來也沒阻擋悲劇發生。所幸最近得知,江湖上出了個年輕人,就叫程倚天,祖籍山西,定居安徽,自認是沈家哥哥的孩子,斷天崖拜祭生父轟動武林。”
百里蘭若如今的丈夫叫廖青,正率兵在南疆,鎮壓騷動不安的岐雙人。本來戰事沒什麼問題,岐雙人雖然精怪機靈,但是打仗並不擅長。可是,當地溼熱,飲食又極辛辣,熙朝軍到了那裡,很多將士都不習慣,紛紛患上嚴重的腸胃病。鎮南大將軍廖青也中招了,一個月中上吐下瀉多次,最近更是連日高燒不退。
牽掛丈夫的安危,百里蘭若才向聖元帝請求,隨援軍赴岐雙,她要親自照顧廖青。
大軍拔營起寨,又是三日,馬不停蹄。
岐雙王宮的南景王受熙朝軍困擾的啓發,在深山中找來一個可以讓正常人突然暴病而亡的巫師。這個巫師隻身一人,迎擊廖青手下一隊先遣,真的能讓先遣隊中數百人突然一起全身抽搐,然後紛紛眼睛突出,全身暴血而死。
百里蘭若和高環山抵達岐雙之後,正好碰上此事。高環山抽出刀來,就要追那巫師,被百里蘭若一把拉住。
百里蘭若騎在馬上,對高環山說:“環山,還是和拙夫合兵一處,再做打算。”
高環山這才罷休。
死去的先遣隊員死狀着實悽慘,高環山下令,將他們就地掩埋。
來到鎮南大英,軍醫用從京中帶來的好藥爲廖青醫治,百里蘭若衣不解帶,服侍廖青數日,終於,鎮南大將軍廖青的病好了。
營中諸位患病的將士,身體也紛紛恢復。
隔着一片森林,對面就是岐雙王宮。
連日疾病的折磨,加上先遣隊的遭遇,讓廖青對那邊的土地望而卻步。“我竟不知,在這小小的地方,竟然藏着這麼多始料未及又很詭異的事情。”他對百里蘭若說。
身後傳來腳步聲,夫妻二人一起回身。只見甲冑在身的高環山,帶着一個年青人正在走近。
高環山忙於軍務,一直未曾好好休息,臉色有些發白。倒是那個年輕人,雖傷重需要修養導致飲食清淡而顯得身材十分瘦削,但是,第一次獨自走出營帳,中午的陽光透過樹葉,射在他的臉上,凹陷的兩頰竟然紅光流轉。
百里蘭若看在眼裡,十分驚訝:“倚天世侄,你竟然沒有半點剛剛還在臥牀休養的模樣。”
廖青也聽妻子說了前因後果,他和沈家交情不深,只是礙於妻子對於程倚天的情分,微微一笑:“到底年輕,這岐雙的水土如此刁難人,你倒是適應得很快。”
程倚天在鬼門關轉了一趟,面前的,既是長輩,又是恩人,不好端架子,只能禮數週全:“見過廖伯伯。”又對百里蘭若拱手欠身:“夫人救命之恩,晚輩必當銘記在心。”他跟着廖青、百里蘭若和高環山,聽他們討論岐雙巫師的事,聽着聽着,他突然說:“我有一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廖青斜目一瞥,觸碰到程倚天倏忽凌厲的目光。
百里蘭若生怕二人起爭端,急忙說:“世侄,你有好的建議,只管說來。”
程倚天的目光從廖青臉上掠過,冷意一泯,臉上浮起微笑:“南疆溼熱,瘴氣深重,加上森林中水質和我們在家鄉所飲諸多不同,引發腸胃不適、高熱等,都不稀奇。但是,前幾日,南景王派出的那個巫師,並不是什麼詭異的非人類。他只是一個用蠱毒的高手而已。南疆飼養蠱蟲的人很多很多,蠱毒種類也紛繁無比,漫說使得全身暴血而亡,便是瞬間吸乾精血、或是片刻噬咬乾淨**,都不是什麼稀奇事。”
廖青皺起眉頭:“你說得這麼熟練,難道,你也擅長此道?”
百里蘭若欲幫程倚天,程倚天衝她擺擺手:“廖將軍,你給我半天時間,明天這時候,我帶那個巫師前來見你。不管他用什麼蠱毒,到時候,讓他親自演示給你看一看,你就相信我說得都是真的。”
這件事情對於程倚天來說,易如反掌。當天下午出發,天還沒黑,程倚天就將那個巫師從岐雙王宮裡抓出來。被丟進鎮南大營的中軍帳,巫師知道自己沒活路可走,準備自盡,但是程倚天抓住他的喉嚨,只是催了催真力,一隻黑色的軟體蟲便從他的嘴巴里爬出來。
百里蘭若最怕這種軟綿綿的東西,下意識捂住眼睛。
高環山用器皿接住這條軟體蟲,程倚天讓他着人拿一隻活雞過來。這軟體蟲聞到活物的味道,很快爬到雞鼻子上。看起來進不去雞鼻子,但是,那軟體蟲探啊探啊,就變成一條細線深入雞頭。活雞瞪着眼睛,突然頭一偏,死了。
程倚天把死雞扔在巫師面前。
巫師一直呆呆看他。
程倚天眼中透射着陰冷,氣色已經恢復十分好的臉上偶有一抹黃光閃過。
這抹黃光稍縱即逝,但是其神奇的光彩,和無比美妙的流轉情狀,讓深諳毒門一道的巫師大驚失色。
巫師知道,能讓蠱蟲自己跑出來的聖物會有那些。而擁有如此神采的聖物,除了昔日鳳凰教主手上的玄蜂靈配,別無第二種。
“鳳凰教主重生了?”他用南語喃喃唸叨,又拼命衝程倚天磕頭:“我該死我該死我該死!”
廖青、百里蘭若和高環山都聽不懂他說什麼,程倚天也不懂,不過,程倚天想得出這巫師的意思。
程倚天揮揮手,猶如一個最忠實的奴僕,巫師迅速停止磕頭,又挺直了身體。
程倚天說:“你若聽得懂我說話,我現在讓你立刻離開岐雙。假如你有對抗本地瘴氣的好藥,留些下來,之前殺死我熙朝人的事情,我不予你計較。”
鎮南軍中有通譯,被傳來之後,將程倚天的話翻譯給巫師聽。巫師一聽,連連點頭:“遵命、遵命。”他回去南疆一趟,兩日之後,拉來了一大車藥物。廖青得了這些藥,讓軍醫辨別後,分發給將士,修整一日,隔日攻打岐雙王宮。此戰一擊即破。南景王脫衣赤足,舉降書在王宮前認罪。
高環山將降書送回乾都,聖元帝下旨駐岐雙官員重新接管岐雙的文武衙門,依然承認南景王在當地的利益。廖青攜妻子率兵凱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