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之前對付雲喬尹、程倚天都很不同,九花落英劍的速度和招法果然都非同小可。
司空長烈和四位手下聯手,五把劍,一起出擊。司空長烈的劍本來就又快又非常犀利,四位手下的招式用以補足破綻,不僅讓他成爲十全十美的劍客,與此同時,變化起來也極端能出人意料,而且流暢到無懈可擊。
可九花落英劍擋下來。
謝剛一把劍,接住了司空長烈帶着手下一連串使出來的七七四十九招。黑風騎士同進同退,一起退出遊鬥圈,換了一個隊形再度進攻。
第二波,依然沒有讓他落敗。
不過,力氣上,謝剛終究不是金雕護衛的對手。司空長烈既佔據了先機,還有四把劍的配合下,謝剛連一個回擊的機會也搶不到的情況下,又五打一,盡捱打,第三波攻擊還沒展開,謝剛已經身法停滯,步伐上露出疲態。
見此情形,已經拉好要打的架勢,司空長烈還是把劍收回去。
黑風騎士等級森嚴,訓練有素,首領收劍,四位鴻鵠護衛自然也一起收劍。寶劍擦過劍鞘發出的響亮聲連成一線,司空長烈瞥了謝剛一眼,冷冷道:“回去吧。”
謝剛追在身後,大喝一聲:“你們是誰?剛剛這又是什麼意思?”心中不服,擡起手中長劍,平指前方。
司空長烈側身睥睨:“還打嗎?”
“一對一,你不是我對手!”謝剛用力吼。
司空長烈笑了,冷冷的態度裡全是嘲諷。
謝剛氣得發狂,踏步上前,揮劍進攻。朵朵劍花,一下子籠罩對方上中下數個要害。
司空長烈若要拔劍,來不及!
來不及,他便一動不動。
謝剛的劍從他喉嚨一直劃到他的小腹,涼颼颼的劍氣撲面而來。司空長烈連眉毛都沒掀上一次。
“刷!”謝剛的劍停在他的前胸。
司空長烈從上到下完好無損,語氣淡淡,問謝剛:“完了?”
“你到底什麼意思?”謝剛咬牙切齒,“你是誰?爲什麼找我麻煩?”
“是你要找我們,我們這才主動現身。”
謝剛一呆。
“冷香兒是我們蓬萊仙閣的人,”說着話,司空長烈和四位鴻鵠護衛退到馬的旁邊,翻身上馬後,居高臨下對謝剛說,“即便從這兒開始,到江西都是江南十六堂的勢力範圍,不是你的人,不要再找了吧。”
“你等等!”謝剛追到他馬前,拉住馬,“你把剛剛的話再說一邊,什麼叫你的人,蓬萊仙閣又是什麼地方?門派嗎?哪個門派叫這個名字,我爲什麼從來都沒聽過?”
司空長烈驅馬向前,擠開他的喋喋不休,同鴻鵠護衛一起撥馬轉朝頭,向西南,揚鞭策馬,馬兒帶着他們飛奔。
謝剛內心窩火,狠狠一腳踢在地上。一塊拳頭大的石頭被踢飛。
過華容縣,一路向東,他也到達焦城。十六堂的眼線探知劫走冷姑娘的人就住在這裡。被修理了一通,他還是固執找到那家悅賓客棧。
悅賓客棧做早客生意,謝剛進了早茶廳,坐下來,要了一盤火燒,一盤牛肉,就着一大碗玉米粥吃喝。吃完了,也不走,坐等!中午,在這兒午飯,晚上,在這裡吃晚飯。第二天,照舊!
一連等了三天,這天早上,謝剛纔在靠窗的老位置上坐下,前面入口處,一位身着煙青色衣裳的男子緩步從外面走來。他的身邊陪着兩位,一個謝剛熟悉了那張臉,另一位,則又是一名衣服上繡金雕的青年。
這三個人,自然就是鷹王、司空長烈和楚風。
擇了一張居中的桌子,鷹王坐在朝門口的位置上,司空長烈坐右首,楚風坐在左首。夥計殷勤在門口,問一名藍衣人話。不多時,香噴噴的粥、好吃的醃小菜、細緻的淮揚點心、滷菜、鹽水鵝、桂花鴨、水晶餚肉……好吃的早點流水價送來。所有的東西都只到門口,四個藍衣人來回穿梭,將食物在桌上布齊。
蓬萊仙閣三人全程無交流,用餐。
結束,一名藍衣人走進來,到謝剛身邊,平靜的聲音不疾不徐:“敢問這位少俠,可有時間?”
謝剛觀賞完這一連串“大擺譜”,情緒非常牴觸。翻翻眼睛,理都不想理。可是,蹲守的是他,一開始挑起矛盾的也是他,不搭理,想問的事想找的人怎麼辦?生氣着,過了會兒,才掀眼皮看他道:“怎麼了?你們家開的客棧,我不能待在這兒?”
藍衣人笑容溫暖如春風:“我家主子想請過去少俠一敘。”
謝剛停了會兒,站起來:“行啊,走吧。”跟着藍衣人,來到鷹王那一桌。
一張方桌,只剩一個空座。謝剛也不怵惕,大剌剌坐下來。藍衣人退下,鷹王、司空長烈和楚風一起看他。
謝剛琢磨着該不該自己先開口,想來想去,一拍桌子,正對鷹王道:“我不管你是誰,冷香兒,她現在已經是我的人!”鷹王沒有立刻迴應,他性子點燃,騰身跳起來:“怎麼,你不相信?”
叉腰站在那兒,謝剛越發焦躁。
鷹王道:“你先請坐。”
“什麼?”謝剛沒辦法想象,爲什麼一個人看到別人焦急成這樣,他還冷冷淡淡好像什麼也沒發生。“你到底把她抓到哪裡去了?”謝剛暴跳問。
鷹王說:“你若是總這樣問我,我怎麼跟你說。”只見謝剛擰巴了一下腦袋,於是很快接下去,“你要找的人,早就不在我手上。”
“不可能!”謝剛不信。
鷹王擡起一隻帶着白玉扳指的手,食指輕輕摩挲下巴,片刻,說:“你若不信,儘管搜。”此言一出,左首的楚風飛快拋過來一個質疑。接着,司空長烈的眼神就對上楚風的眼神。兩個人皆對此有異議,但是,主上話出口,哪裡能有迴旋的餘地?
若是思維縝密的**湖,對方既有這樣的態度,要麼話是真的,要麼,人早就不在此處,斷然就作罷。偏生謝剛是個直腸子,也聽得出對方的心機,偏偏不信邪。跳起來,謝剛真的跑後面一間房一間房地搜。所到之處,均有藍衣人主動打開房門,黑風騎士把守要道,卻不干涉。
近百間房,還有兩個大花園,全部搜完,果然一無所獲。
奔跑得急速,時間又久,內息還未能做到綿長的謝剛微微喘氣。來到鷹王面前,鷹王面前放着一整套茶具,一隻青花瓷茶碗裡,剛剛烹好的第二泡聚火養生茶正嫋嫋升騰着紅棗以及生薑的香氣。
鷹王讓藍衣人重新端一碗菊花腦過來,松針、竹葉混着菊花烹的,一股子苦澀味中婉轉透出一絲清甜。
謝剛不管三七二十一喝了一大口,還沒嚥下去,就給全吐了。
“什麼鬼東西!”氣急之下,他口不擇言。
司空長烈一拍桌子,長身站起。
鷹王擡了擡手,不經意之間自然流露出的威嚴,使得早就被點着的金雕護衛不得不壓抑怒火。
楚風也斟了一杯菊花腦,放在司空長烈面前。這意思,司空長烈明白。同僚一番好意,當着主上的面自然不能辜負。司空還是着惱,菊花腦放在面前,他卻還是要喝掉。
司空長烈放下茶碗,鷹王就微笑起來對謝剛說:“清涼的好茶,最適合心浮氣躁時喝。”
謝剛眼珠子轉了兩圈,正視道:“人真不在你手上嗎?”
“將她請回來後,問了些事兒,就放她走了。”
“問事兒?問什麼事兒?”
鷹王和風般的笑容微微收斂。
楚風得到主上同意,代爲回答謝剛:“冷香兒在鄙主人這裡只是一個過客,謝少俠如此有意,鄙主人只會成人之美。”頓了頓,接下去“她要去找一個人。”
“誰?”
“一個她早就熟識,也能在這時候幫她大忙的人。”
謝剛不由沉思。可是,怎麼想他也沒什麼頭緒,最後還是問:“到底是誰,你就明說吧。”
司空長烈哼了一聲:“從實力上去考慮,全江湖又有多少可供選擇的對象?”
謝剛頭腦中頓時靈光一現。
返身跑出悅賓客棧,謝剛再想轉身,四位鴻鵠護衛和四位孔雀護衛已經列隊封住大門。這會兒再起衝突,必有大戰。金雕護衛的膽識和身手他都領教過,這會兒打起來,他的劍再厲害,也只有吃虧的份。
好在對方提示得特別明確,過濾掉蓬萊仙閣和蓮花宮這兩大組織之外,香兒熟悉、實力上可以和劍莊抗衡的,除了逸城別無分號。
逸城公子也對香兒感興趣?
謝剛想到這樣的事情,心裡可是萬分不樂意。現在全江湖人都知道的,程倚天揚言要保在嶽州惹下大禍的紫煞,足見其人憐香惜玉之心。
洪城郊外十里坡,他也親眼見過程倚天大戰鐵甲武士。那麼多重甲武士都奈何不了一個人,程倚天的厲害之處別人尚且不瞭解,他和他的師妹燕無雙一樣,可心知肚明得很。
九花落英劍只要一擊不中,面對此人,他必定會敗。
加上,這樣厲害的人身邊還佇立着杜伯揚、蕭三郎、殷十三、冷無常等等不俗的高手。
“唉——”饒是火爆楞子,謝剛也不得不嘆氣。
衝動硬上肯定不行,可是怎樣才能名正言順將香兒從那個傢伙手裡要回來?
這真的是一個異常需要他認真思考的難題。
花塢,一封飛鴿傳書送到陸家兄弟所住那棟屋子的鴿巢。
溪水邊的大屋裡,八扇點螺漆器屏風後,逸城公子程倚天從外面練功回來,正在沐浴。活絡開筋脈的身體在熱水中浸泡,毛孔越發舒展,人會非常舒泰。後面有腳步聲傳來,該是杜叔叔派來的手下,他會將三哥特別配製得草藥放進水中。不同的季節會有不同的配方,冬季聚氣凝神爲主。此刻使用,對強身健體更具好處。
窸窸窣窣,乾燥的草藥被取出來的聲音響起。
一朵朵被曬乾的小紅蓮以及蜷曲成球的碧珍子被拋在水裡,最後,又有金黃色散發着清香氣的液體滴下來。
一切都在有條不紊中默默進行。
程倚天甚至都沒完全睜開眼,仔細看一看。
工序都結束了,沒有人離去的腳步。過了一會兒,還有一隻柔膩的小手搭在露在水外他的肩頭。
大驚!
程倚天驀然回頭。
在沒看清來人面目之際,他抓了一把已經完全泡開的小紅蓮,漫天花雨往前撒去。帶着乾元混天功的內力,“啪啪啪……”全部打在對方身上。
十幾股不算很強勁的力道集中在一起,組合成一隻巨大的無形的手。一聲白衣裝扮的冷香兒被推動,不得不往後移動,最後又翻了個身,摔出屏風之外。狼狽不堪爬起來,冷香兒回頭再看,程倚天從屏風後轉出來,身上穿着的,正是沐浴後所着一身綢衣。
“啪”,冷香兒的麻穴被點中。下半身如同上了枷鎖,邁不動步。
程倚天冷冷瞥她一眼,憤然而去。良久,纔有人過來。冷香兒那顆早就冷若冰霜的心更是往下一沉。從門外走來的,居然是逸城四傑中她最不希望看見的蕭三郎。
若說杜伯揚代表的是逸城的氣度,殷十三表達的是逸城的風骨,而冷無常則反應了逸城飄忽不定神秘的格調,那麼追魂蕭三郎完全便是逸城深不見底的城府。
如果程倚天只是一個人,即使連續失敗了兩次,從蓮花宮裡出來的精英——白箭侍女冷香兒也不會輕易認輸。
有杜伯揚在,杜伯揚會防着她;殷十三則會明目張膽驅逐她離開;從未謀面的冷無常想來不會有太多實在的方法。
蕭三郎的陰鷙卻讓她不知不覺非常害怕。
摒二指,解開她被封的穴道。冷香兒頷首低垂,語氣忐忑不安:“蕭三爺。”
靜默,須臾,蕭三郎才冷冷淡淡迴應一句:“隨我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