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善惡

聽說奇花谷的雲姑娘居然就是程倚天的意中人,翠屏非常訝異。據她回憶:“之前確實有一個女子和程公子一起去吳家堡,可是那個女子非常美貌嗎?”左思右想,“沒有啊!有點像曉掩,略微精緻些,可和小姐比,差了可有十萬八千里呢。”

燕無雙只是微笑。

翠屏湊到臉旁邊:“小姐,要不,我們一起去奇花谷瞧瞧?”

“去奇花谷瞧呵?”燕無雙師出無名,不禁躑躅。

“偷偷進去,興許能再碰到那個雲姑娘。只要親眼看見,小姐就相信自己比那個雲姑娘美貌許多,以後對程公子也不需要那麼沒自信啦。”

“誰要對他有自信?”燕無雙被說得臉紅,害羞嗔怪,心中還是不免高興。她問翠屏:“程公子真會喜歡我嗎?”

“我是程公子,看見小姐也會更喜歡小姐纔對。”翠屏說得肯定。

燕無雙被說得心動,次日,就在翠屏的不懈努力之下,被遊說得走出客棧。謝剛有所察覺,追出來。翠屏代替燕無雙回答他:“我們去奇花谷。”

“你們要去奇花谷?”謝剛吃驚不小,“我聽說,那奇花谷可是很難進的。”

翠屏常年在吳家堡,不懂江湖上的事,聽了這話,不覺噤聲。燕無雙這纔開口:“師兄,奇花谷到底什麼情況,你且說說。”

“嶽州的事出了不到十天,就有數不清的人馬想進那個地方,可是都沒能進去。”

“這是爲何?”燕無雙也感到奇怪。

謝剛搔搔頭:“大概是因爲昔日的奇花谷主桑越人是個使毒很厲害的傢伙吧。”正視面前這對剛結成主僕的女孩,“衆口傳言,奇花谷外,一草一木都沾有奇毒。”

“竟有這麼厲害——”翠屏心直口快,止不住驚歎。

“所以,纔有如意門的人想依附吳家堡,而青草幫千方百計要拉攏毒蠍魔這樣的事情。”如意門已經作古,這個消息謝剛還不知道。毒蠍魔和青草幫的勾當,早在桂花塢就已經解決。謝剛依然還是菜鳥,和依然是菜鳥的燕無雙和翠屏說着說着,他也躍躍欲試想去奇花谷一試。

“奇花谷那麼大,總不會所有地方都有毒。”翠屏說的這話,謝剛和燕無雙都深以爲然。

謝剛讓她們等等,回客棧去叫冷香兒。冷香兒昨日就感覺翠屏的敵意,一聽現在那三人居然就是要去奇花谷,對翠屏的排斥,和對奇花谷以及雲杉的忌憚,讓她旋即拒絕謝剛的邀約。

“連夜趕路,身體疲乏,直到現在還是覺得很不得勁。”說着話,她自然而然做出虛弱的姿態。

謝剛最容易相信別人,尤其對她。香兒這麼一說,他急忙便說:“那你好好休息。”替香兒蓋好被子,站直身體,“我且去奇花谷瞧瞧,不到天黑就會回來。”

香兒點頭。

謝剛出去後,香兒從牀上支起上半截身體。“且去奇花谷,不到天黑就會回來……”唸叨完這一句,清純秀美的臉上佈滿譏諷。

“小剛啊小剛,你這個人什麼都好,內力雖不十分雄厚,但勝在劍法極好,師父又是劍莊莊主,日後成就絕對斐然。可惜了,爲什麼總是這麼天真幼稚呢?”

即便沒有桑越人,奇花谷裡的可是雲杉呢。

雲杉——

即便沒有奇花谷的奇毒,此時此刻的她也當真是惹不起吧。

程倚天到了,雲喬尹也到了,不管是如意門、青草幫,還是吳家堡和各家想要亂中取利的大笑幫派,他們如何能夠同時對付這兩個人呢?

且掐指再算,自己家那位也該派人前來。

這麼好的逐鹿機會,放過了,是每一個心懷野心人的損失——這個道理,身爲蓮花宮之主的肖飛豔,絕對不可能不懂。

想到這兒,香兒急忙掀被子下牀,穿起鞋子,拉開門,先查看數眼,確定謝剛已經遠走,這纔出屋。

謝剛跟着燕無雙主僕一起向奇花谷走。還沒到目的地,一路上,三個人就一塊兒聊天。

說得最積極的當然是翠屏,因爲冷香兒沒有跟着一起來,她就藉故發問:“謝公子,你認識的這位冷姑娘來歷可是清白?昨日一起吃飯,今日一起去奇花谷,如果沒有什麼顧慮,爲什麼總是不肯和我們一起呢?”

謝剛皺眉:“哪裡會有你說的那個,她只是身體不舒服而已,來歷比你清白得多。”

“我是吳家堡裡佃戶的女兒,你和吳莊主交情不錯,自己取查,從爺爺輩我家裡人都是幹什麼的,都可以問到。”

“即便你這麼說,也不能代表冷姑娘有問題。”

“那你老實交代,你怎麼認識她?明明在吳家堡時,你和另外兩位爺在一起,還沒有這個姓冷的姑娘。”

“你是我誰,我需要把我的事情向你交代?”謝剛對翠屏的無理取鬧頗不耐煩。

燕無雙一直在聽,冷不丁插了句嘴:“是啊,師兄,其實……我也覺得有點奇怪。”

翠屏立馬得意洋洋起來:“聽見了沒,連小姐都這麼感覺了呢。”

謝剛待要反駁,燕無雙搶先截住話頭:“你且說說看,你到底是怎麼和那個冷姑娘認識?”謝剛不答,她“哼”了一聲:“日後一起回去,見了我爹孃,你還是要說。”表情變得促狹。

謝剛張口結舌半天,忽耷拉下一張臉如皮球泄氣,走到前面路上,轉過身對她們說:“好啦好啦,全告訴你們就是。”看着燕無雙,“那還不是因爲你被程倚天劫走——”滔滔不絕,從三天三夜找遍蓮花鄉,一直說到桂花塢外遇到冷香兒。

當說到天色將黑,山坡上琴聲悠揚,美人如玉,黑髮如瀑衣袂飛揚,翠屏關注着燕無雙的表情變化,大腿一拍,叫起來:“果然如此!”

沉醉在回憶中的謝剛幾乎被嚇一跳。

但聽翠屏發表意見:“我就說吧,這個姓冷的女子絕對有問題。孤身一人傍晚在山上彈琴,不是心懷不軌的人還能是什麼呢?”燕無雙點頭,表示同意。

謝剛很着急,連忙申辯:“後來遇到危險,她還不顧逃命,硬留下來爲了陪我。”遇到什麼危險,爲什麼會遇到這個危險,又是怎麼脫險,謝剛解釋這一連串事情,又花費不是時間。

聽到裡面有和程倚天有關的事,燕無雙臉現紅雲,眼中表露出嚮往的同時,表情不知不覺變得深情款款。翠屏一針見血對謝剛說:“她不走,是因爲她走不了。如果可以走,你以爲她還會留在你身邊嗎?”謝剛氣得大叫:“你爲什麼一字一句都要針對香兒?香兒和你有什麼仇,有什麼過節?”她也沒有再幹涉。

翠屏和謝剛一路拌嘴,不亦樂乎,已經到奇花谷附近,燕無雙才醒過神,開口道:“你們不要再說了。”

但見前方兩座山峰拔地而起,一條道路迤邐,順着走上去,不多時,來到一處平壩。長可及腰的野草形成一道屏障,後面是層層疊疊的塔鬆,林子不小,從這兒遠眺,塔松林基本便是一片黑漆漆的顏色。

謝剛一馬當先,抽出長劍便要砍那野草。將這些野草整理出一條路來,師妹纔可以踏足其上。可是,劍還沒碰到這些草,一個聲音從後面傳來:“沾有奇花化骨的鶴鳴草也敢碰,謝公子膽量不小。”謝剛聞言,大吃一驚,頓住長劍,回身,定睛一瞧,從後面斜路上走來的,不是吳家莊的莊主吳彪又是誰?

吳彪爲了證明自己的話沒錯,讓人到別處捕只鳥過來。捕來的鳥直接扔在野草上,野草被壓彎,鳥兒想要撲棱翅膀,還沒飛到草那麼高,翅膀就開始爛。爛得翅膀疼痛難忍,與此同時,羽毛和筋骨迅速萎縮。剛剛飛起的鳥“嗵”又掉在草上。更多毒藥粘在鳥身上。一隻不算小的大山雀就在衆目睽睽下化爲一堆血水。

“謝公子,如何?”吳彪乜斜。

謝剛沒有碰那野草,等於被他救了一命。救命之恩,不報說不過去。對“霸王彪”的名頭身爲不屑,自己也從未有結交這種層次這種土豪的想法,這種情況下,謝剛也只得低下高傲的頭顱,低頭抱拳:“多謝吳莊主。”

吳彪冷冷一笑,帶人向前走。走了幾步,轉身招呼謝剛:“跟我一起走吧。”伸出手,從左往右畫了不間斷一個大半圓:“整個奇花谷外圍,都覆蓋滿了這種鶴鳴草。”緊跟他身旁的手下捧着一個蒙黑紗布的籠子,吳彪伸手到籠子裡,抓出一隻動物來。

這動物,尋常貓咪大笑,一對尖耳朵要比貓咪的闊大一些,鼻子黑黑的,撅起來好像一顆大黑棗。嘴巴兩邊也有明顯的黑色條紋,灰白和黑色相間的皮毛,一條肉乎乎的尾巴長長的拖在吳彪手臂下,長度和身體幾乎一樣。

“看到沒,我的麝香貓,對毒藥和穢物都很敏感。繞着奇花谷跑了整整一圈,愣就是沒跑進去。”吳彪說着,用手輕輕撫摸抱在懷裡它的頭。

這隻麝香貓已經認他做主人,安穩趴伏着,因爲舒服,還愜意得閉上一雙原本黑漆漆圓溜溜的大眼睛。

“原來,這就是那隻麝香貓。”翠屏剛輕聲嘀咕完,閃目瞅見吳彪射過來銳利的目光,嚇得急忙低垂頭。

她縮在燕無雙身後,燕無雙雖然也忌憚,但是俠女情結,讓她高高昂起頭,勇敢地直對霸王彪那兇相畢露的目光。

謝剛咬着嘴脣,搔頭跺腳,還在方圓不到三尺的一塊小地方轉來轉去。眼見吳彪馬上就要走遠,忍不住,追上去,大聲對吳彪說:“吳莊主,請留步。”

吳彪“哈哈”大笑:“到底還是要求我?”

話既出口,又怎能縮回頭,謝剛紅着臉嗯了一聲,方纔問出:“到底怎樣才能進這奇花谷呢?”

“等風雨。”

“什麼?”

吳彪讓他瞧手下每個人手裡或拎或抱許多籠子。仔細分辨響動,聽得出裡面有各種動物。謝剛不明所以。吳彪解釋:“奇花化骨對活物有效,但凡血肉之軀沾上,必然毒發,好像你剛纔看到的那隻大山雀,結局就是化爲一灘血水。”

“那你帶來的這些動物——”

“沒錯,都是用來消耗鶴鳴草上那些劇毒。”

跟過來的燕無雙立刻皺眉,露出難過而又厭惡的神色。

謝剛也倒吸一口涼氣。此舉毒辣,有多損陰德,凡有些惜福蒼生念想的人都免不了腹誹。

可是吳彪絲毫也不以爲意:“風雨一來,沖走剩餘的毒藥。麝香貓願意通過,我們再走就沒有任何問題。”

燕無雙扯謝剛衣角:“師兄——”

謝剛嘆了口氣:“吳莊主,我們還是各找道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