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毒蠍

密密匝匝的蟲子覆蓋住花朵,好像受到什麼牽引,只圍繞着一個區域緩緩爬動。香兒先是害怕,看着看着就奇怪起來。

“你的劍,是不是藏着什麼東西,吸引蟲子的香料什麼的?”她問謝剛。

“沒有。”謝剛矢口否認,並抽出劍給她看,“你瞧,普普通通。”

“那怎麼會……”香兒疑惑不已,往前走去。

謝剛拉住她。她反手握住謝剛的手。謝剛被激起傲氣,緊走兩步,擋在她前面。已經露出偉岸痕跡的少年的身體,讓她感到安全。香兒的手被他又反握住,立刻展顏一笑。四目相對,情意流露。兩個人都忘記害怕,心裡充滿歡樂。

密匝匝的都是蠍子!

香兒折了一根長長的桂花枝去挑撥,一隻蠍子便順着葉子爬上花枝。爬上花枝的蠍子行動很快,一眨眼來到近手處。香兒驚叫一聲,脫手扔掉花枝。

粘在花枝上的那隻蠍子擡起上半截身子,兩隻螯猛地一揮,整隻蠍子彈身往這邊射來。

香兒沒來得及反應,謝剛早已一劍揮斷它。

受到劍氣所激的蠍子掉在地上,蠍尾“啪啪”跳動,上半身還努力擡着,兩隻螯猛烈開合。香兒大叫,搬起一塊大石頭用力砸在它身上。

石頭重重落下,砸得地上陷進去一個坑,泥土濺出。防止蠍子還沒死,謝剛一腳將石頭踢開。石頭下面的情景露出來,他們兩個頓時驚呆。

按說,被砸碎的蠍子應該是血肉模糊一團。可是,地上散佈着的是什麼?兩隻斷螯的斷口處,露出清楚的木質。其他破損露出的,也是一模一樣的情況。特別是之前便掉在地上的蠍尾,謝剛用劍輕輕壓住,它還前拗後翹,翹起來的斷口,也是一截木頭。

謝剛和香兒面面相覷。

片刻,謝剛伸手想去抓。香兒一把把他按住。

“等等!”

謝剛露出疑問。

香兒拿起另外一塊石頭,對準蠍尾用力砸了好幾下,砸得蠍尾完全不動了,她才用樹枝挑着翻轉着看。

“真的只是木頭做的蠍子。”她止不住慨嘆。瞧了謝剛一眼,謝剛的眼神澄清,顯然對她毫不設防。香兒低頭思忖,好一會兒才說:“謝公子,有些話,我想,我還是同你照實說比較好。”

謝剛大力點頭:“好啊,你想和我說什麼,儘管說來便是。”

香兒未曾交代,還作試探:“你就不會懷疑我,並非普通女子?”頓了頓,接着自己之前的話說下去,“你知道這花塢的奧妙嗎?花塢的主人是雙胞胎兄弟,老大叫陸成龍,老二叫陸成鋒。他們愛做各種各樣稀奇的東西,比如能夠傷人的飛花。”

“你是說——昨天那些?”謝剛非常驚訝。

“嗯,”冷香兒點頭,“那些花來自於我們看到的桂花樹。而那些桂花樹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即使現在前去辨別,可能也未必那麼容易。”

“不會那麼一大片桂花林都是他們手工做出來吧。”謝剛說着,有些驚懼的眼色像面前那幾棵繁茂的大樹看去。這些樹樹幹都有二人合抱粗,樹葉碧綠,花朵金黃,如果這些也是假的,那陸家兄弟的手段可真是太怕人。

念頭飛轉,謝剛不由自主去想冷香兒和自己說這些話的用意。他看看地上,難以計數的蠍子還在金色的落花組成的花瓣上爬。除了被樹枝驚到的,這些蠍子哪兒也不去。而被香兒砸過的蠍子破碎在那裡——

“你的意思,這些蠍子是陸成龍、陸成鋒兄弟製作的?”

話音剛落,頭頂上傳來怒喝:“你這個小子,什麼都不懂,平白無故亂說什麼?”

謝剛這個猜測,正是香兒和他替陸氏兄弟的本意。突然聽到頭頂上有人說話,他們兩個都嚇了一跳。擡起頭,只見兩個穿着花衣的人從桂花樹茂盛的枝葉中露出臉來。這兩個人身上的衣服是綠底碎黃花,顏色的佈置和桂花樹合二爲一,不是主動獻身,誰也發現不了。

說了話,露了蹤跡,他們就從樹上跳下來。

這兩個人,一個站在左邊,一個站在右邊,長得幾乎一模一樣,連落地打滾然後又站起的樣子都分毫不差。

“陸成龍、陸成鋒!”謝剛驚訝於他們突如其來,脫口將這兩個名字說出來。

左邊那個人說:“是啊,我是陸成龍。”剛說完,左右兩個都凌空側翻幾個筋斗,落下來,一個聲音道:“我是陸成鋒。”相互朝向轉着圈,再分開,一個道:“我是弟弟。”另一個道:“我是哥哥。”

其中一個猛然蹲下身,撮起脣。一個聲音響起來,由遠及近似的,打着唿哨,漸漸彷彿刮來一陣大風。這風好大,飛沙走石一般,恰好頭頂上桂花樹被吹得“沙沙”響。謝剛、冷香兒都下意識用手擋住頭。又是一聲猛獸嘶吼:“嗷唔——”謝剛長劍出鞘,向旁邊辭去,結果刺了個空。狼來了,大風席捲之中,老虎一邊低吼,一邊慢慢走動。隱隱約約,耳中還聽見老虎的腳掌拍打地面極其細微的聲響。

冷香兒縮在謝剛懷裡,睜大眼睛左顧右盼。

老虎、餓狼,大風,彷彿都只在看不見的地方逡巡似的。真實存在,但不管轉身轉得多麼迅速,都瞧不見。

她閉了閉眼睛,用力一扯謝剛的衣服。

“香兒——”謝剛受制,禁不住驚呼。

“沒有老虎!”肯定地回答,讓謝剛更是一愣。

“沒有老虎、沒有餓狼,也沒有大風。”冷香兒用力一扳他的臉,“你瞧瞧我,我的頭髮都沒怎麼動呢。”

謝剛這才辨析。

風越發大,老虎奔走得越發急促,羣狼上躥下跳,恨不得馬上衝上來把他們撕成碎片。然而,即使謝剛,現在也發現了一個很大的漏洞。“龍行雲虎行風”,可是,老虎和狼一起出去捕食,這可不對頭。

謝剛也閉上眼睛,仔細分辨這些聲音來自那個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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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慢慢的,聽起來方向各不相同的聲音,其實分別發自兩個不同的地方而已。一些是通過音量變化迷惑別人,還有一些只是回聲……

一道長虹破空,正在模仿老虎在叫的花衣人措不及防,胸口被劃破長長一道。皮肉發亮,刺痛讓他瞬間認爲自己被開膛破肚。風住,另外一個花衣人飛撲上前,抱着之前那個人大叫:“怎麼啦、怎麼啦!”

之前那個花衣人仰面倒在地上,一邊躊躇一邊哼唧:“完了完了,要死了,馬上我就要死了。”

後來那個花衣人就“嗚嗚嗚”哭:“你怎麼能就這樣死了呢?死了陸成鋒,陸成龍還怎麼過?”

謝剛本來要劍指他們,瞅瞅這樣的情景,忍不住大翻白眼。

好在兩個花衣人哭鬧了片刻,彼此都發現其中一人肚子上並沒有真正的傷口。不過是衣裳劃破而已。而就是因爲這劃破的衣裳,謝剛和冷香兒都分出來,劃破衣裳的這個叫陸成鋒,是弟弟。旁邊那個衣裳好好的叫陸成龍,是哥哥。

將這兩個孿生兄弟分清了,着實不容易。

謝剛用劍一指:“你們還想打什麼鬼主意?”

好衣裳的陸成龍用力一蹦,蹦到桂花樹旁一塊石頭上,轉身衝他叫:“我們會有什麼鬼主意?闖進桂花林來的是你們,佔我們房子睡我們地方的也是你們,在樹下使九花落英劍的還是你們,打鬼主意?我覺得是你們。”再一跳,跳到一根粗大的樹枝上,俯身往下:“說罷,你們到底想幹什麼?”

謝剛還沒來得及說,隨後跳上樹的陸成鋒扔了一塊石頭下來。

這石頭,可可兒砸在圍着固定區域爬動的木蠍子裡。被砸中的木蠍子,因爲遇到攻擊,迅速昂起上面半截身體。陸成龍和陸成鋒在樹葉當中摸索了一會兒,各自拿出一根竹管做得發射器,用嘴套上去,用力吹。“突突突突……”響聲不絕,幾乎四個花瓣的木蠍子全被激發起來。

被激發起來的木蠍子左顧右盼。

陸成龍從樹上探出頭,對謝剛說:“沒事的,你快走吧。”

他弟弟陸成鋒拉着耳朵扮鬼臉,聲音放得老大,半里地外都能聽到似的:“這蠍子不敢對付你的,劍莊那麼了得,九花落英劍又端是厲害。”

話音落下沒多久,那些左顧右盼的蠍子突然齊齊一頓,頭部轉動,“刷刷”全部面朝謝剛和冷香兒。其餘五朵花瓣上的蠍子也停止爬動。

九朵花上的蠍子組成了一個巨大的陣,朝着謝、冷,緩緩推近。

冷香兒驚訝不已,遊移不定。

謝剛窺不透其中奧妙,唯有緊緊握劍。

過了片刻,冷香兒猛地想明白,衝着桂花樹上,她止不住狠狠跺腳:“被那兩個不男不女的妖怪給害了。”轉頭對謝剛說:“這木頭蠍子果然不是陸家兄弟製造。”

謝剛纔問:“那造它們的又是誰?”大批木頭蠍子匯成一股潮水,席捲而來。

蠍子雖多,比起昨天晚上林中落下的桂花雨,數量上委實算不得什麼。只是,在將佈滿九朵花外帶一個花蕊的這些木頭毒蟲全部劈斷,數以千計的蠍尾都被九花落英劍神奇的招式絞成齏粉。謝剛握劍的手,已經腫成尋常兩倍那麼大。

確定沒有一隻蠍子可以襲擊到柔弱需要保護的冷香兒,“當!”那把普通而又不普通的劍才掉落在地上。

溪水另一邊有一塊凸起的大石,石頭後面有一條很隱蔽的路。逸城公子程倚天與其兩名部屬——追魂蕭三郎、神爪殷十三,從那兒走過來。隔着溪水,又有巨石和旁邊的樹木遮掩,三個人隔岸觀火。

蕭三郎對程倚天說:“劍莊的那個小子中毒了。”

程倚天“噢”了一聲,淡淡問:“是他嗎?”

“是他!”蕭三郎肯定回答,“陸成龍、陸成鋒都是奇門中做機關銷器的高手,和他們一樣、對他們又極爲不服的那個人,也不懂使毒。”

“那個人,就是青草幫幫主曹偉的舅舅西門豐,是不是?”接話的是殷十三。

蕭三郎點頭:“劍莊那小子仗着自己劍法高明,劈斷了西門豐三千九百九十九隻流影蠍,結果手腫成那樣,劍都拿不住,不是毒蠍魔和西門豐搞到一起,還能是什麼呢?”

正說這話,溪水那邊,桂花林後,一夥人鑽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