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瘋狂的誘惑之下,楊鳴成和他的士兵一樣已經紅了眼,功成名就的誘惑和熱血的作祟之下他們忘了軍師之前窮寇莫追的囑咐,在草原潮水一般的追殺着契丹的狼兵,甚至幻想着要殺上他們的王庭成爲開疆裂土的功臣。
聞迅從後方趕來的衛縱已經阻止不了這羣殺紅了眼的楊家子弟,而就是那個時候身先士卒的楊鳴成被人暗算中了一箭。衛縱頓時大驚失色,衝上前將他抱住的時候一路敗退的契丹人看到了機會,立刻反撲回來前所未有的與這支新軍撕殺着。
一位契丹勇士殺退了禁衛營後抓住了機會,興奮無比的他沉重的一刀向負傷在身的楊鳴成砍來,這會讓他成爲草原英雄的一刀極是犀利。衛縱大骸之下撲到了楊鳴成的身上想以身抵刀,但文弱的他卻怎麼都估計不了這一刀的勢大力沉。
他的肩膀被砍塌了,手臂幾乎是搖曳一樣的斷裂了,只剩一點皮肉連接着身體。在這一刀的傷口之下,年少的楊鳴成已經瞪大了眼不停的吐着血水,這一刀砍透了衛縱的身體也砍在了他的脖子上,如此致命之傷恐怕是大羅金仙下凡都救不了。
將領受了重傷,軍心瞬間的潰散是兵家的大忌,原本勢如破竹的楊家軍卻被猛然間打了雞血一樣的契丹兵殺了回來,雖不是慘敗但卻一路丟盔棄甲的離開了草原,敗退回了已經沒有戰火硝煙的甘陝。
是此,楊鳴成身隕,戰死沙場會得封敬國公成就楊門一王三公的鼎盛。而白衣軍師衛縱受了那麼重的一刀卻生死不明,沒人關心他的傷勢怎麼樣,因爲人們更在意的是楊家的這位戰死之臣,衛縱於他們而言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的外人罷了。
在那時,一王三公的風頭正佳,於百年的大華來說更是一件鼎盛之事。在楊家的大造聲勢之下別說衛縱沒人在意,就連死去的楊鳴成也沒人在意,朝堂百官更在意的是此時楊家的強盛,一王三公的局面赫然是開朝百年來無人匹敵的恩寵,那種局面讓人瞠目結舌已經無暇多思
。
那時候,衛縱的是死是活沒人關心,即使他曾捨身想救楊鳴成一命,但最後楊鳴成的死還是覆滅了他所有的功績。戰死沙場受封敬國公之尊,這是朝廷的恩寵,而這道恩寵的背後卻沒他衛縱的隻字片語。
衛縱並沒有惱怒,從鬼門關走了一遭後他的心思全集中在了那偷襲的一箭上,自此可以說是銷聲匿跡,十多年來從不曾在人前出現過,爲的是追查那個內奸,還有那次對他來說幾乎是夢魘一樣的落敗。
衛縱心灰意冷,他不在意什麼功名利祿,視爲己出的楊鳴成死在了他的懷裡,這對他而言是一輩子都無法面對的噩夢。
那次戰爭以主將戰死的落敗結束,事實上只要再有半天的光景,楊家的新軍就可以殺退所有的契丹兵。再給他頂多半年的時間,衛縱自信殺上王庭只是遲早的事,以當年這支狼虎之師的勢如破竹,可以說橫掃一片即使是草原各部也沒可以抵擋的對手。
可事實上這場戰役不算失敗,但卻以楊家新軍敗退邊關告終,而當時風頭不二的楊鳴成也是殺身殉國,這對於衛縱來說是徹底的恥辱。因爲他眼睜睜的看着楊鳴成死在他的面前,而當年是老太爺的囑託之下他纔會從軍輔佐這個亦子亦徒的孩子。
什麼功勞,什麼豐功偉績,視如己子的友子死在自己的面前,於他而言是一輩子都面對不了的慘敗。之前的所向披靡對他而言更是一種恥辱,因爲他教得了這孩子最後卻是守不住他,這讓他無顏去面對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知己摯友。
那一年,契丹苟延殘喘因爲楊鳴成的死獲得了生機,楊家軍隊退回中原對他們而言是就猶如惡醒驚醒一般,他們慶賀的是那幾乎無法挽回的敗局中求得的一線生機,這於整個民族而言都是一件幸運的事,因爲死掉的那個人在他們的眼裡簡直比魔鬼還要可怕。
那一年,江南楊家在慘痛中迎來了榮譽,而這份榮譽卻滿是血腥,在整個楊家再次讓人刮目相看的時候失去了府內的長子
。
次年之冬,契丹捲土重來,再次對西北邊境大肆的侵略。而那一年即使師楊二家依舊卷於戰火之火無力拔身,但朝廷已經準備了足夠的兵馬,一個少年英雄策馬行軍直殺西北而去。
皇子之尊,朝廷的王爺,三年血戰造就了不世的武王之尊,在契丹的痛苦還沒結束的時候,再一次將他們貪婪的侵略扼殺掉了。那一年起王只有十五歲,但他卻是橫掃西北,血戰沙場讓契丹人聞風喪膽,驚骸於這位武王的年少氣盛和那鐵血的殺戮。
楊家新將的隕落,取而代之的是一代武王的崛起,那時候是西北烽煙不斷,而大華輩出的少年英雄卻是打得契丹狼兵聞風喪膽。
或許這就是現實,畢竟起王是皇帝的兒子。他所向披靡的時候朝堂上下大舉造勢,不過是一年的功夫人們已經忘了那支在危急關頭挺身而出的新軍,忘了那讓人聞風喪膽的少年英雄,他們把所有的讚美都毫不吝嗇的給了這位出身皇家的王爺。
時隔一年,起王的崛起讓人淡忘了那位少年英雄,更別提是站在英雄的背後,那只是一言一語就足以定論乾坤的絕世高人。
衛縱這個名字,隨着這段歷史而被掩埋,恐怕當時被打得聞風喪膽的契丹都不知道這個人的存在。而在那支新軍的心裡,這個名字是如同神仙一般,哪怕是身爲統帥的楊鳴成也不敢對他的決斷有半分的質疑。
聽完了這段歷史,周默臺有些骸然:“那這十多年呢,他幹什麼去了?爲什麼公爺開邸的時候他沒回來,眼下衛老該清楚公爺想幹什麼,這時候迴歸難道是因爲他也早有不臣之心。”
“不知道,公爺行事,越來越看不透了。”張明遠感慨了一聲:“這次衛老出山出人意料,不過細想卻覺得毛骨悚然,公爺的思慮太過周詳了,周詳得讓人有些害怕。”
“何出此言?”周默臺難掩疑惑,一個衛縱行將就木,真有那麼多門道可說麼?
“若真起兵,誰爲帥?”張明遠饒有深意的一笑:“公爺一向是最有自知之明的人,可以說起兵的話他是三軍的軍心所向不錯,但若論起用兵的話,默臺啊,這方面似乎不是公爺的特長。他是世之梟雄,不過大舉起兵的話是不是將帥之才就不好言斷了
。”
“也對啊。”周默臺這才矛塞頓開,恍然大悟的啊了一聲。
統帥全軍的人選似乎被所有人許略了,大家都自然而然的覺得一但起兵楊存就是軍中的定軍石,而現在敬國公府門下確實沒這樣的帥才,曲老管總兵所的事,但他不一定有那上陣殺敵的能力。安伯烈倒是一員虎將,不過他只適合衝鋒陷陣,用兵的話這大老粗可沒細膩到那種地步。
其他人一一數來,有如林安國可運籌帷幄之才,周張二家有上陣殺敵之勇。不過若論起帥才的話恐怕沒人能堪大用,而衛縱曾經的用兵如神有目共睹,請他出山是最穩妥的辦法,而且也能在很大的程度上鼓舞軍心士氣。
排兵佈陣,運籌帷幄,看似相近卻渺之千里,真正起兵的時候或許楊存有放眼全局的能力,但軍隊如何調配,打仗的時候怎麼打,在這一點上還真找不出一個可與衛縱比擬之人。
“明遠兄,您估計公爺什麼時候起兵?按道理說眼下定王和朝廷要開戰了,咱們是可以等等,不過最合適的時機應該是趁他們亂時拔營吧?”周默臺隨口一問,馬上又覺得自己問得有些鹵莽。
“公爺似乎在等什麼時機。”張明遠陰森的一笑:“我們現在缺什麼麼?兵馬,浙江一地已經有十萬大軍了。錢糧的話囤積了多少恐怕沒人清楚,再加上二爺的支持,現在的公爺收藏起來的利爪有多鋒利根本沒人知道。公爺都不急,你急什麼啊?”
“默臺明白了。”周默臺心神安穩,忍不住笑道:“看來我們也只是坐井觀天了,現在公爺手上還有多少勢力沒用恐怕誰都不清楚,只有等戰火一起的時候才能窺斑見豹。”
“是也。”張明遠將杯中之物一飲而盡,豪邁的笑道:“默臺啊,這是揚名立萬的機會,你我入府爲臣難道只爲了區區強家富族的錢銀麼?非也,趙姓皇帝打下的江山有師楊二大武家,若是公爺位極九五的話,難道你就不希望有周張二大武家的鼎盛麼?”
“好,明遠兄豪情萬丈啊。”周默臺也是哈哈的一笑:“起兵之日就是我們二家建功立業之時,默臺不才,到時絕對會率門下弟子悉數從軍,爲公爺一馬當先殺他個落花流水,到時我周家軍沒準還是一支奇兵呢。”二人相視大笑,談笑間都在猜測着接下來朝廷的動向,期待着在什麼樣的時機下敬國公府這隻蟄伏的夢虎纔會張牙舞爪向着千創百孔的朝廷發難,露出深藏多時的猙獰。